董佳饶有兴致的看着段誉在工作台上忙碌,发问时的神情语态,像极了后来想买心水的包包时,征求段誉意见的样子,“真能做出来?”
窗外的阳光映照着她的脸,是如此的完美无瑕,段誉即使是又已经有些看惯了,还是忍不住有一刹那的失神。
她眼中的期待和欣赏,更是让段誉忍不住飘了几分,对很多男人来说,这样的目光,比女孩子娇嗔的对他说“你好坏”,还要受用百倍。
他伸手在董佳脸上轻轻的碰了一下,董佳大睁着眼睛的娇憨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没问题,一定能做出来,”
摆钟而已,他还是能做出来的。
在讲了发条和钟摆理论,并小小的引导了一番之后,已经有人想到了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些,做出一种新的计时器来。
当然能做出来,段誉现在就在绘图。
“但要做出手表,还需要些时间,以现在的机加工条件而言,要把一些零件小型化,不是太容易,不过你放心,我就是用锉刀锉,也会给你做出一块来,”
董佳也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有座钟就不错,”
“以前有些错怪你,”她搂着段誉的脖子,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兴致勃勃的看着他绘的图,“幸亏你那会喜欢鼓捣这些东西,”
不然,不但包括钟表在内的很多东西,他们只能怀念,他们的很多计划,也都无从谈起。
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高度细致的分工,让很多人能熟练的操纵无比复杂的设备,但却不能亲手做出一个最简单最基本的零件来——因为压根就没有那个必要。
段誉这样好多东西都热衷于自己鼓捣,还有这个物质基础的人,真的不多。
段誉也有些感概,“真有些冥冥中自有天定的感觉,”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在很多人看来,绝对是不务正业的爱好,居然能为自己带来这么大的优势。
“有你,真好,”董佳在他脖子上啄了一下。
段誉在她头上拍了拍,“有你陪着我,真好,”
两人接下来都没有说话,为了方便这样的腻歪,而新建的工作间内,满是甜蜜的温馨。
过了好一会,段誉才笑道:“没想到,竟然在古代,完成了我们早恋的梦想,”
董佳也忍不住嘻嘻笑起来,原来的这个时候,家里管得可真都挺严,原来恰好他们升入初中的那年,郊县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初二的女生,生下了一个孩子……
敲门声打断了这两天他们经常享受的温馨时刻,“殿下,苏大人再次请见,”
段誉叹了一口气,从昨天对话后到现在,苏民光这已经是第五次想见自己,“一起去?”他问董佳。
“好呀,”董佳马上道,她也想知道,那个古板的老头,想怎么找回场子。
但她觉得,那真是很难的一件事,不说历史已经证明,他们无疑是正确的一方,就想原来的自己,作为一个天生就带着不讲理属性的女孩子,不少时候都不得不用其它的方法堵住他的嘴,那个古板方正的老头想辩过他,怎么可能?
“你不担心他精心准备了大招?”她问。
在她想来,苏民光这么急着想再见段誉,一定是有把段誉驳倒的信心。
段誉道:“我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
看到站在段誉办公大殿外的苏民光的样子,董佳觉得,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
这位昨天还有些失魂落魄,有一刻,看上去明显苍老了不少的老爷子,现在又恢复了朝廷元老大臣的气度,威严又自矜。
“殿下,”苏民光向段誉施了一礼,目光扫过跟段誉联袂而来的董佳,却是招呼都不招呼一声。
既然他这个样子,董佳自然也不会跟他虚与委蛇,同样当作没看到他一样。
“劳苏大人久候,”段誉牵着董佳的手,走到案后坐下,“请坐,”
“谢殿下,”苏民光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道:“殿下,关于昨天的问题,臣有些未尽之言,一定要和你说说,”
董佳心说,果然如此,这老倌,是想来扳回场子的。
段誉干脆的一挥手,“苏大人,昨天的那场谈话,没有继续的必要,”
董佳看着段誉,眼里又冒出几颗小星星来,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苏民光一愣,这怎么可以?
“殿下,昨日探讨之事,事关重大,老臣以为……”
“苏大人,”段誉打断他的话道:“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又云大道而行,做而论道,”
“很多事,用事实说话才是正理,空谈无益,身体力行的去做,才是正理,”
“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没有时间再浪费在这上面,”
“殿下,”苏民光激动起来,不说昨天那场谈话的重要意义,作为一个最喜欢和人嘴上见真章的人来说,最见不得的,就是对手“我不稀得再和你分辨”的做派,“昨日探讨之事,事关重大,若不正本清源,臣恐殿下的宏图远志,都将沦为笑谈,乃至于会酿成大祸,”
“苏大人,”段誉的声音也冷了些,“你知道,比不合理的规矩更恶劣的是什么吗,是坚守那些明知道不合理的规矩,”
“比坚守那些明知道不合理的规矩更恶劣的,”他看着苏民光,“是坚守那些规矩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守护那些规矩施行后能带来的结果,而是完全不在乎结果,只是为了坚守而坚守,完全不管那些规矩的对错,一味的把它们当作金科玉律,当作天条一般不容人说半个不字,”
“这叫做什么?这叫做愚昧,这叫做顽固不化,这叫做倒行逆施,”
董佳轻轻的握了一下他的手,悠着点好,要是真把这位不年轻的老先生骂出个什么好来来,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次,段誉没有理睬,“苏大人,你是父皇仰仗的老臣,你是我老师倚重的同僚,请不要让我失去对你的尊敬,”
苏民光的样子,又和昨天被段誉说得无话可说时一样的萧索。
段誉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昨日我就说过,有些道理,这千多年来的兴亡更替,已经说得很明白,你坚持的那些,过去没能起作用,就不要奢望未来的有一天,它会起作用,”
每说起这一点,苏民光就无话可说,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的这一千多年,他们信奉的那一套,并没有带来他们鼓吹的结果。
“更不要妄图去阻止别人的努力,即便是看不懂他人的努力,也不要下意识的去攻击,去反对,或者仗着自己的地位去打压,”段誉冷冷的道:“那只会让人看不起。”
“我就言尽如此,”他站了起来,“苏大人若是想再探究探究皇庄中所做之事,我欢迎,原本,我也很敬重苏大人这样的骨鲠之臣,非常希望你能留下来,和周辅仁一起,负责庄里的询事考言一事,”
“但若是大人完全没有探究的心思,依然不假思索的认定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离经叛道,荒悖不堪,那不若就此作别的好,也免得日日相对生厌,”
“你我之间,多少也能留些情面在,”
“若是大人想离开,码头上随时有船候着,马平,”段誉带着董佳走出大殿,“好好照顾苏大人,”
走到院子里,董佳朝后看了一眼,苏民光依然没有出来,“你觉得,他会留下来吗?”
“会的,”段誉道,“也是个很有特色的人,放到正确的岗位上,还是会很有用,”
“但你知道,现在我最想做什么事吗?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尽快把报纸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