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双手叉腰站在已经恢复宁静,并且被宫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宫城前,遥想着不久前在这里发生的那一切,真的很有些遗憾。
那样爽的事,不但不是由自己主持,自己甚至都不能亲眼目睹,真是憾事——董佳说得没错,那可是名场面。
他看向宫墙之上的那些御林军,明显看到他们的精气神格外的好,你们这些家伙倒是受用。
“殿下,”闻讯迎出来的苏进贤,原本有些忧心,太子怎么在这个时候回京?
但看到段誉仰头叉腰的站在宫城之前,一时不由自主的觉得有些安心,几个月前,在他眼中还只是一个孩子的少年,今日看来,完全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雄姿英发。
太子的成长,真是让他这个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都觉得诧异。
“苏公公,”段誉朝他点点头,“有哪些人在?”
“黄学士和相国公等都在,”苏进贤道:“殿下,你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
见他看向第二次送信的内侍,段誉笑道:“总管别怪他,我们是在海中遇上的,”
“放心,不会有事,”他拉着苏进贤的胳膊往宫里走,看向一直想说话的马平,“怎么样?”
“国师家的信,没来得及送,”马平忙道。
“没关系,”段誉说,在那样的情况下,董佳给国师夫妇的信,是没时间,“段统领,还是麻烦你跑一趟,”
“是,殿下,”段易长很爽快,这事嘛,就是他的老本行。
“他们都看了吗?”段誉又问。
“大家好像只匆匆扫了几眼,”马平说。
段誉“哦”了一声,既然自己都已经回来,这也就无所谓。
苏进贤知道马平分别给皇上、黄昊、高泰明都送了一封信,因此问道:“难道那几封信很重要?”
“也没什么,”段誉道,写信的时候,还不知道后来发生了这些事。
“马平,去告诉母后,我稍后去见他,”
…………
御书房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朝廷各部的主官们,少有的聚在一起,气氛非常热烈。
这些原本可以说是泾渭分明,分别效忠于段正淳和高泰明的两派人马,也是少有的混淆了原有的界限,天然便属于段正淳这边的宗正段寿昌,少有的支持高泰明今天的作为,厥爽(类工部)爽长李俊贤,也认为那些学子的行为,应该受到有力的管束——这至少也是部分支持高泰明的作为。
但高泰明阵营的禾爽(商业贸易)爽长尹兴业,督爽(管马、牛、仓廪)爽长何定安,反过来又站在黄昊这边,他们认为,学子们的行为,是有些过激,但高泰明今天的处罚,也有些过激。
更是反对高泰明刚刚奏呈段正淳的,革去那三百三十二位学子功名的决定。
“那些学子们做出这样的事来,固然不妥,但说起来,他们主要是受有些人的挑拨,不了解太子殿下的深意而已,也称得上是情有可原,”尹兴业说道。
黄昊看着这位同样老于官场的士林晚辈,迅速洞悉了对方的意图,他这是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陈若等五位官员头上。
因为陈若和另外那四位在朝的官员,一直就和丞相府过不去,他们乐意看到陈若他们因为这次的事丢官去职,乃至是被砍头。
这也是黄昊此时依然有些精神不振的原因,如果一定要出这样的事,他更希望,这样的事是由丞相府那边,如那个虽在野,但所作所为,却无一不是为跻身朝堂的熙川先生所为。
之前他也觉得陈若等人死有余辜,但此时,却又有些替陈若等辩解的冲动。
尹兴业话音刚落,督爽爽长何定安道:“尹大人言之有理,下官也以为,这些学子的作为,虽有些不妥,但从另一个方面说,他们干站出来做这样的事,也实属难得的真性情,”
“只要善加引导,来日,他们一定能成为一员员能臣干将,臣请皇上和相国公三思。”
黄昊看着这个外形粗豪,看起来不像是文官,更像是武将的大员,并不奇怪他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禾爽和督爽,是朝中平素和宋朝来往最多的两个爽,尹兴业和何定安,因此也是朝中最了解宋朝,也最钦慕宋朝的官员之一,受宋朝的影响最大,自然也像宋朝一样,对读书人分外优容。
接着,让大家奇怪,或者至少在今天,又不太奇怪的事发生了,高明顺又一次主动站出来,事实上替段正淳分忧,:“无论是否受挑拨,这些学子应该都明白,他们此举,就是意欲威逼皇上,置朝廷的体面和威信于不顾,”
“即便是他们认为再正义的事情,也不应该希望通过这样的手段得以实现。”
门口响起一道声音:“侍中大人说得对,目的再正义,手段若是不正义,那这样的行径,就应该要受到严厉惩处,”
众人闻声一看,穿着便服的段誉站在御书房门口,“儿臣参见父皇,”他先向段正淳行了一礼,而后一拱手,“见过各位大人,”
“誉儿,”段正淳站了起来,“快过来,”
“父皇,”段誉走到段正淳面前,“儿子不孝,又累父皇担忧,”
段正淳笑着拉着他的手,“你呀,以后可不要再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他指向高泰明,“你得谢谢相国公,今天是他挡下了那些学子,”
高泰明淡淡的一礼,“臣只是尽职而已,”
“好一个尽职,”段誉道:“依我看,朝中的各位大人,和那些尚在进学的学子,缺的就是这个,”
“官员们的尽职,是处理好自己份内的公事,为皇上和朝廷分忧,而学子们的尽职,是好好进学,一边将来能为朝廷,为百姓,纾危解困,”
“而不是为一些自认为关系重大的事,做出一副慷慨赴死的势头来,”
“可笑的是,他们肯定以为,将会因这样的行为,名垂青史,实则是连在其位,就要尽职尽责,把手上的事做好这样再浅显不过的道理都不明白。”
黄昊低下了头,自己的这个学生,这是没有一丝想要和解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