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出来不久,码头边的风,还带着丝丝让人舒爽的凉意,早起的鸟儿在附近飞舞,叫声特别清脆,有胆大的,甚至敢落到码头上,冷漠但认真的看着那些早起忙碌的人。
吴春归笑眯眯的背着手,围着一溜排开的九台起重机看了好一会,很是有些羡慕。
十天前,这里的起重机又换了一个模样,他业已把最新的图样发了回去,加起来,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前后已经发了三次图样,但在官家亲自从内藏库里拨银让工部试制的情况下,那帮大老爷们,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一台像样的。
不是起吊的重量轻得让人觉得花费甚多,去造一台那么大的机器,完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是在他询问结果时,上面林头儿回复的话要么就是虽然颤颤巍巍的,但好容易吊了一回重的,但笑容才一开始,机器就崩了,不是这里断了,就是那里卡死,因此甚至还差点闹出了伤亡来一个倒霉的吏,被远远甩开的麻绳不轻不重的抽了一记,据当场就吐血
自那之后,听很多的工匠,更宁愿去制造火器,工部的那些头头脑脑们,因此也不好逼迫太过,这进度,当然就快不起来。
总之,用上司林头儿的话,工部的那些家伙,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银样蜡枪头。
此时吴春归看着那愈发高大,站在地上看,甚至都可以巍峨,但却愈发安静的起重机,真的很想钻进去看一看,尤其是地上的那个大绞盘,为什么转动时那么顺畅那么平稳,听工部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时造不出受力大,又能平稳运转的轴受轴承。
他探究的盯着那类似大辘轳一样的绞盘,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奥妙?
“哈哈,吴大夫早!”一个人走到他面前。
他一看,那是京城杏林老字号济世堂当家人,等闲不出诊的周大夫,他忙见礼,“周老,”
鹤发童颜的周逸安带着一个老仆,笑呵呵的道:“吴大夫来得倒是早,”
也背手抚须看着码头边的大家伙道:“太子殿下,实乃天纵之才也!”
吴春归跟着连连点头,心里却认定,我大宋能人异士无数,一定能造出比这更厉害的起重机,只是,眼下没有一个能人愿意在这等事上费心而已,“周老,您可知太子殿下请我等去皇庄,所为何事?”
周逸安摇头,“老朽也不知,不过,”他笑道:“老朽猜,太子请我等见面,多半是好事,”
“那是,其它不,能见太子殿下一面,就是我等的幸事,”吴春归附和道。
在他俩寒暄之时,京中其它的同行,也陆陆续续的赶到码头,聚齐时一看,竟是京中有名的三十八家医馆的当家人,都被请了过来。
那边派来的船已经靠岸,他们被看似凶恶的兵丁周到有礼的请上船,舱中摆了几张圆桌,上面瓜果茶点甚是丰盛,不输于他们出诊的那些权贵人家的招待,出入船舱,也并不禁止,这让众人更是心生欢喜。
期间,特意出舱吹风的吴春归还发现,翰林士黄昊的孙子,竟然也穿着寻常的服饰,在跟兵丁们一起调整船帆。
不只是他,还有另外几位看起来眼熟,但一时叫不出名字,想来父辈在朝堂不是那么的显赫的公子,也在其中。
他的心情,又一次莫名的沉重起来。
不提他们这一路所见到的那些稀奇,如驰道、驰道上奔跑的马车、大片由样式新颖的楼组成的庄子、多处被高墙围起来的工坊、庄后山上,那在屋顶上转着的听也叫风车的庞然大物
只抵达行宫之时,看着应庄严的行宫的门口,人流来往不绝,其中不少一看就是黎庶,还是堂而皇之的从大开的正门出入,就叫他们目瞪口呆。
就他们,被人上门请时,也是备受礼遇,但就是到稍有些身家身份的人家出诊,又有几次能从正门进出?
吴春归和不少人,这次是真的相信,太子还真有可能,也会到那个庄民匠户用餐的大食堂,和他们一起用餐。
吴春归使劲的往前想了一下,朝可曾有哪位太子这样和黎庶相处?
他找不到。
就是前朝,无论唐、隋,还是汉、秦,能做到像段誉这样的,好像也没有,这位太子啊,委实看不明白。
所以等到他们进到里面,看到廊下院中,许多眼熟的大家少爷,或站或坐的聚在一起大声争论着些他们听不懂的问题,看样子,完是把这皇上刚临幸过、太子长驻的皇家行宫,当成自家后花园般随便,他们已经不甚惊讶。
最后的那道门,他们还是接受了很严格的检查,出去之后,行宫的大殿赫然在望,皇庄的总管何维世站在阶下等候,朝着上的大殿示意道:“各位请,”
竟是,请我们到大殿中相见?
霎时,激动得胡子都飘起来的,不止一两个。
更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等他们登上那一级级台阶后,那笑吟吟的站在大殿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段誉。
众人何曾受过这样的礼遇,顿时一个个的行礼不迭,吴春归看着有些同行激动不已的神色,心想段誉此时就让有些人去那边荒之地悬壶一年半载,他们怕也是想都不想的就一口答应。
“免礼免礼,各位先生请,请坐,”段誉和和气气的把众人请到殿中,对于他们的激动兴奋和不敢相信,他并不意外,别现在,千年后的医生若有这样的待遇,表现大概也会相差无几。
“能与国中知名的杏林高手齐聚于此,王甚是荣幸,”段誉一一看过诸人,“众位的名声,王一贯也多有耳闻,诸位不但都是誉满京城的名医,每位都活人无数,可以都是有大功德之人,还一向医德高尚,乐善好施,减免家贫之人的诊费都是常事,称得上仁心仁术,不但是名医,更是仁医,王非常敬佩,”
段誉这话,自然让众人都非常受用,但吴春归却有些警惕起来,这般礼贤下士,那怕是所图甚大,你会叫我们拿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