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苏斯表示他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这件谢礼。狄宁猜测从上万年以来的收藏中找出合适的那件物品对巨龙而言也不是能够迅速完成的事。他对原因仍有疑虑,但红龙法师坚持守口如瓶,只是向他保证自己绝无恶意。
“巨龙,”当他最终一无所获地走向通往达拉然的传送门时,狄宁嘀咕道,“都爱这么故弄玄虚。”
直到月末,斯坦索姆的各项事务才告一段落。虽然城里绝不缺少能够打开传送门的法师,阿尔萨斯还是决定骑马回去。作了一番简单准备,他们动身前往王城,而消息早就已经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他们前头去了。尽管阿尔萨斯下令尽可能的不去打扰民众,这支队伍依然在经过城镇时受到了人们的热切欢迎。狄宁对此感到十分不快。每当人群聚拢过来的时候,他就扯上兜帽,收紧缰绳,让自己落到队伍的后面去,把交涉的任务留给其他人去负责。
有一天晚上,当他们从人声鼎沸的旅店里逃出来,躲在马厩旁边喝酒的时候,阿尔萨斯问他:“既然你对所做的坏事的后果毫不逃避,为什么不愿意为所做的好事而接受感谢呢?”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阿尔萨斯冲他皱眉头:“没有人应该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们一次又一次地去冒生命危险却不求回报,这种要求即使对于最伟大的英雄而言也称得上是过分了。”
“我有得到回报。”狄宁示意了一下他崭新的盔甲和剑。
“那是因为你需要这些必不可少的装备来进行下一次冒险。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了。”
“我也不需要更多了。”
“但,你不可能永远以这种式生活。”阿尔萨斯坚持道。
狄宁喝了口酒,想了一会儿。他在剑术上有着惊人的天赋,但对诗歌一窍不通。他扫一眼就能够记住军事地图,但始终没搞清楚过哪个贵族的家谱。他在熔炉前打造过许多武器和护甲,但从来没尝试过去做平底锅和锄头。他走到哪儿都能就地取材酿造劣质烈酒,但对酒厂的工作流程一无所知。他遇见过一切能够遇见的敌人并知道该怎么打败他们。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在战场之外该怎么生活。
“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他。
四天后,他们到达了王城。
狄宁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这座城市。他情不自禁地将它和自己熟知的另一王国的首都相比。洛丹伦的王城不像暴风城那般,有着雄壮威严的气势,笔直的线条和会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光芒的白石。它气质典雅,线条柔和但不像灵偏好的风格一样纤细,日光滑过那些心设计的弧线,再落入城中,营造出一种巧妙的视觉效果,仿佛城市身正散发出温暖的光芒,赋予了它别样的祥和氛围。
“她很美。”狄宁略带惊奇地。他很少发出这种情绪化的感叹,但他终究还是个洛丹伦人。在他的童年的印象里,这座城市是种种美好含义的化身,寄托着一个乡下男孩的梦想与期待。此时得以亲眼目睹那些在传闻与故事里无数次描绘过的景象,他不能不受到触动。
阿尔萨斯看了他一眼,微笑起来。
他们穿过城门,大道两旁已经挤满了雀跃的民众,一见到他们就抛起了花束。狄宁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垮下肩膀,好心情一扫而空,但阿尔萨斯已经提前跟他谈过此事。他只好继续留在自己的位置上,跟着队伍行进。他能感觉到许多目光打量着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他能够和乌瑟尔一同陪伴在王子左右。他不在乎他们得出了什么答案,在其他人点头和招手的时候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前。
在皇宫门口,他们下马步行。门后是一处宽广的庭院,两侧遍布心培育的花草,环绕着成串的亭。道路笔直向前,穿过数道敞开的大门,通向王座厅。
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当今的洛丹伦国王,没有坐在他的王座上等待,而是站在大门处迎接他们。时间已经在他的身上展示出了效力,他的后背不像年轻人那样挺直,灰金色的头发中夹杂着丝丝银白,眼角的皱纹也颇为明显。但时间或许带走了国王的力,却没能带走他那双被儿子分毫不差地继承过去的蓝绿色眼睛里所蕴含的智慧。
他没有佩戴武器,也没有把在各处站岗的卫兵召集到身边来,但他的威严没有丝毫削减。他的权威体现在这座城市富饶而自信的气度中,体现在这些旗帜和墙壁所象征的历史中,体现在他的言行举止之中。只有当视线落在儿子身上时,泰瑞纳斯的神情才温和起来,变得更像是一个父亲而不是国王。
“父亲。”
阿尔萨斯快步走上前去,声音里带着愧疚。他想要跪下,但泰瑞纳斯向前一步,赶在那之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感谢圣光,你平安回来了,孩子。”
“我很抱歉。”王子轻声,“我不该这么任性,父亲。”
泰瑞纳斯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这不是任性,我的儿子,你只是长大了。”
他没有再下去,而是拍了拍阿尔萨斯的肩膀,然后把视线转向他们。
“乌瑟尔,我的老朋友,在这种时候再见到你真让人安心。而这一位,想必就是我儿子的朋友了。”
狄宁着乌瑟尔的式向国王行礼:“狄宁埃尔伦德,很荣幸见到您,陛下。”
“我也一直想要见见你。”泰瑞纳斯意味深长地,“不过现在,希望你们能够体谅一位老人的心情,先让我和我的孩子叙叙家常。你们也可以稍事休息,缓解这趟旅途的疲劳。”
狄宁点点头:“是的,陛下。”
侍从们走上前来,带他们去往给客人准备的房间。作为王室的常客,乌瑟尔在这里留有自己的房间,狄宁则又走了一段路。屋内装饰美,各项用具一应俱,还准备了新鲜的水果。但狄宁对这些没有兴趣,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他一直睡到侍从前来敲门,告知国王现在想要见他。狄宁简单洗了把脸,跟着对穿过长廊。他们并没有回到王座室去,而是走进了另一个房间。除了几名站在角落里的卫兵以外,只有泰瑞纳斯独自坐在一张长桌旁,面前铺开了一卷地图,手旁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件。他摊开一只手,示意狄宁在对面坐下。
“我一直想要见见你。”国王重复道。
他仔细的打量着狄宁。有某种西让狄宁联想到了瓦里安。这两个人并不相似,但他们都是一个王国的主人。
“你帮助了我的儿子,也让许多兽人逃出了集中营。你间接导致了一个村庄的毁灭,又直接拯救了一座城市。”他推开地图,十指交握,“关于这些,你有什么要对我的吗?”
“没有,陛下。”狄宁平静地回答。阿尔萨斯和乌瑟尔一定已经向国王陈述过理由,他没有必要再去重复它们,“我愿意为我的行为承担部责任。”
“你似乎并不为此感觉愧疚和悔恨。”
“即使我展现出了那些情绪,它们难道对解决部落的问题有帮助吗?”狄宁反问道,“我很清楚我做了什么,又会有什么后果。那时我必须这么做,现在我也必须弥补它。”
“听起来你已经有了办法。”
“那取决于您,陛下。如果您想要这么做……”狄宁停顿了一下,慢慢地,“我有办法彻底地消灭部落。”
泰瑞纳斯扬起眉毛。
“据我所知,你向兽人的首领许下过承诺?”
“我个人的荣耀在联盟整体的利益前算不得什么。”
国王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狄宁继续道:“但正是基于联盟的利益,陛下,我希望您容许部落继续存在。”
“部落的存在怎么会对联盟有益?如果他们从那种奇异的倦怠中解脱出来,重新壮大起来,我们就要再次面对一场灾难了。”
“那如果更大的灾难即将到来呢?一场危及整个世界,不管哪一个角落的哪一个种族都无法从中幸免的灾难?到了那时,联盟和部落就必须要联起手来,因为双都无法单独应付它。”
他能够感觉到卫兵们都伸长了耳朵,隐蔽地瞟了过来。而国王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是什么样的存在带来了这样的灾难?”
“恶魔。”狄宁,“正是燃烧军团的恶魔们隐藏在诅咒教派和亡灵大军的背后,在遥远的虚空中策划着削弱我们力量的阴谋,好让它们最终能够大规模地入侵这个世界,就像对其他无数个世界所做的一样。事实上,它们曾经差点就成功了。我相信达拉然的法师们对此事也有所知晓。还有奎尔萨拉斯的灵,正是那场灾难让他们跨海洋,来到了这块大陆上。而它们如今打算卷土重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准备在面对燃烧军团时都不算太过。”
“你确信部落会和我们并肩作战吗?”
“他们也曾是恶魔阴谋的受害者。而现在他们正努力从中摆脱出来,变成一个比之前更加理智和高尚的种族。”狄宁抿起嘴唇,“至少他们中的大部分是这么想的。”
“在另一块大陆上给他们一片生存的空间,能够缓解部落与联盟的冲突,也有助于他们内部的转变。况且,我们并不是就此撒手不管,任凭部落扩张他们的领地。我相信,联盟应该,也能够在那块大陆上找到盟友来监视部落的举动。当他们有所异动的时候,联盟便可以及时地做出应对。”
他能感觉到泰瑞纳斯在专心地听,但也仅此而已。换做瓦里安会冲他微笑或咆哮,用拳头锤桌子,或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但泰瑞纳斯一动不动,没有肢体动作,表情也几乎没有变化,让狄宁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还有一点,陛下,虽然我能够放弃自己的荣耀,但是阿尔萨斯王子不应当这么做。”
“他是这个王国未来的统治者。”泰瑞纳斯缓缓地,“一个国王难道不应该为王国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荣耀吗?”
“他可以牺牲,也必将牺牲很多西,但唯独荣耀不行,陛下。我认为,对于人民而言,一个有能力打破原则却不这么做的统治者才是更好的。因为如果他过了这道无形的线,那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走的太远了。”
泰瑞纳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自从狄宁走进这个房间以来,他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多年以前,有一个人从南来,警告我们将要面临的危机。那时候他的话听起来也十分难以置信。但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明白,无论我是否答应他的请求,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去与他的敌人殊死搏斗,哪怕面对的是一场绝不可能获胜的战争。于是我们做了准备,打了那一仗。正是那场战争的胜利铸就了今日的联盟。”
他抬起眼,看向狄宁:“而今天,又有一个人从南来,向我发出警告。”
“恐怕我还没有资格和洛萨爵士相提并论。”狄宁犹疑地,“他是一个高尚的领袖,伟大的英雄。没有人能够企及他的高度。”
“对于这一点,我们不用着急做出评判,”泰瑞纳斯微笑道,“时间自有它的结论。”
题外话
没有故意断章,但每章总得有个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