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告别冯桓,伍谦平一行顺利和山下守候的兄弟会师。阿武有些紧惕,虽伤势未愈,也紧紧抓住手中匕首。明夷扫了下这些兄弟,人不多,都是生面孔,身着便装,个个精壮,持刀剑的方式整齐划一。想来是伍谦平在任少尹时培养的亲信。
“尽管放心,他们绝不会多话。我也派人去上官营寨通了消息,他们在前面路口等待。”伍谦平大约看她有些紧张,轻声慰藉。
明夷更踏实了些。是啊,还有上官帮派,还有花子贤他们在长安。伍谦平到底是思虑周到,帮派营寨虽然大多是扬州武馆跟来的,但并不能保证没人被有心之人收买,出了这片山再接头更稳妥。
花子贤是亲自来的,带十余名武师,看年纪神情,都是见惯场面的老武师了,定是花子贤最信得过的扬州老乡。明夷心生感动,自己说到底与他并无恩义,之前空降做了帮主,他是看在冯桓面上认下的,如今她名义上脱离上官帮派,他更无必要如此周到。或许这一路,共同面对重重困境,早已生出了兄弟般的忠义,无需过多言语。
“看守的人,无碍吧。”明夷看花子贤的阵仗,怕他鲁莽,将亲信人手都带了出来。胤娘也就罢了,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不知会否以诡计逃生。
花子贤未见到冯桓,略有失落,但很快回过神来:“放心,我留了最靠得住的人。”
明夷点头,过几日李昱祁来了,叶总是要交给他们。李昱祁对这位亲姑母的入幕之宾不会有什么好感,更何况,叶在天一帮的势力终究是李昱祁未来接掌帮派的障碍。
至于李昱祁会如何处理叶,明夷无心猜测。若李昱祁手软,则后患无穷。若他能当机立断,那么,这个孩子以后也不可小觑。
只是胤娘如何处理,明夷是真的有些头疼。放,是放不得的,此女绝非善类。杀,又下不了手。先关着吧,也不差她一口饭吃。
明夷叮嘱了几句,让花子贤万万看守好,这两人都诡计多端,不可轻信。
伍谦平这边不容耽搁,一进城门便与明夷分道扬镳,将明夷暂时保管的书信收回,带着阿武先行一步。人多耳杂不能多言,但明夷料到伍谦平定是要带着阿武先去见某位大人,也就是推荐他执行此次任务的人。伍谦平虽位居要职,但并未真正得到皇帝的宠信,此次事关军队叛变的大事,能揽到手,是有贵人扶持。轻易立了一功,对将来上位极有好处。
伍谦平没有明言,或是觉得朝堂之争没有必要与明夷交代,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一想便知,这个原因便与明夷有关。
那位大人,应当就是令狐。如今与他能暂时同一阵线,且深得皇帝信赖的,只有令狐家。伍谦平是个政客,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但他也是个男人,无法不介意如今令狐家的家主就是当年的时之初。更不想让明夷知道,他承了令狐家的好处。
明夷叹了口气。自己是真的毫不在意了,却也理解伍谦平难以启齿的缘由。她担心的是,这件合作不知是令狐的决定还是有令狐的作用。如果单单是令狐审时度势而为,并不是坏事。伍谦平根基太浅,实在不是令狐家会看在眼里的对手,与他合作,两方都能得益。但若令狐参与其中,事情未必就那么单纯。比起伍谦平心中的芥蒂,令狐对他的恨意要深得多。
明夷左思右想,令狐远在千里之外,自有他更重要的使命,不至于做些小手脚。自己或许真是关心则乱。阿武只要顺利到达令狐府,伍谦平再无理由因此是获罪。
明夷让花子贤带着人早些回营寨,进了城,自己也安全了。花子贤不放心,留了两位武师一直送到伍府。
回府夜色已深,明夷接过门房手中的灯笼,嘱他回去守门。快走几步,她看了看主楼的灯火,正犹豫要不要去和魏守言打个招呼,身后一阵风过,高大的黑影笼罩住明夷的身形,耳边声音低哑:“夫人快回屋歇着吧。”
明夷只觉这声音似曾相识,回头看,由惊变喜,原来是成言。他轻身功夫好,难怪这般落在自己身后,也令人毫无知觉。
明夷知晓他定有事相告,在府外等了不知多久,才守到她回来。伍府虽家丁稀少,但也不想被人疑心,她将手中灯笼熄了,领着成言往无猜楼去。
明夷以为自己今日回来十东不会知晓,无猜楼定是一片漆黑,未料到一入后院,便看到无猜楼两层都闪着柔柔的灯光,像夜空里,遥远的月亮。
明夷的眼有些酸,正是这小小的光,在风中晃动着,光晕忽大忽小,似飘摇不定,却给了她最坚定的信念:这是家。在这陌生时空里,属于她的地方,有愿意等待她回来的人。
她走近,十东正蜷着身子,在前厅的榻上睡着。
这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细微的灯光下,她红扑扑的脸上纤细的汗毛像透明一样,倒似个水嫩可爱的桃儿。明夷的走近,遮住了投射在她眼睑上的光,睡梦里的女孩儿似有所知觉,皱了皱眉。
明夷笑着轻轻推了推她:“赶紧回屋睡吧。”
十东猛地睁开眼,一下子蹦了起来:“娘子你回来啦!太好了,太好了。”
明夷看她雀跃的样子,根本还是个小孩儿。
“怎么上下都点着灯?这一阵都这样吗?”明夷不解,伍谦平素日里最节俭。
“大人说了,从娘子走后半月开始,每夜都要点着灯,让娘子回来时候,楼里头有着人气。”十东说着,眼睛往成言身上瞟,“这位,可没见过。”
十东的神情有些戒备:“是不是魏娘子新请来的?”
成言一脸无奈,看了看明夷。
明夷有些头疼,突然想不起,十东有没有见过成言。成言走了多久?十东何时来的西安?脑中有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