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以前,叶黥夫妻之间还可以是聚少而离多,最近这些年来,几乎已经是天各一不通音讯了,连家里的门子都不认得她。,
夫妻相见,自然有满肚子的话要,但夫人的神态却显得有些冷漠,她什么话都没有,直接掏出一封书信。
这是张启阳给叶黥的信。
作为毅勇军体系当中的一员,叶黥对于书信上的内容很不理解:“以大帅之才干,求一个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应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一定要四处用兵呢?”
对于张启阳的事,叶黥是一百个服气,无论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是对于天下大势的把握,简直登峰造极出神入化。
在大视野大局观这个层面上,张启阳若是自认第二,就没有谁敢认那个第一。
但是,眼下这个形势,实在不应该发动战争啊。
天下初定,正是于民休养生息之时,不出十年必然就是一个万民安居乐业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但是,张启阳却在疯狂扩充军备,已经把进攻的矛头指向了所有能够指向的地。
书信上已经的很明白了,不仅要异域远征,还要跨海作战,攻击视野范围之内的一切目标,这是整个毅勇军的使命,不可推卸的使命。
叶黥就弄不明白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夫人的神态依旧冷漠,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这是为了将来。”
将来?
一个什么样的将来?
“天下各族,无不为求存而争,力强者存力弱者灭,这是天道。若我族不在强盛之时灭亡他族,必然会在衰落之际被他族所灭,所以,必须趁着我族强盛之际,消灭一切可以消灭的对手和潜在对手!”
夫人的这句话的平静而又淡然,不带丝毫的感ns,听在叶黥的耳中却仿佛晴天霹雳旱地惊雷。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不可想象的战争!
作为雄才大略第一人,难道张启阳就没有看到战争背后的代价吗?
无论毅勇军多么能打,都无法支撑这样的战争,到时候必然就是兵连祸结民不聊生,不仅刚刚积攒起来的这点国力要被消耗一空,还要承受几乎不可承受的代价。
无论他张启阳再怎么厉害,总不能打遍天下吧?
“我不知道大帅能不能打遍天下,但我知道大帅绝对比当年的铁木真更强。”
虽然这话没有任何杀伐之气,但却比“征战四”之类的话语更具震撼力句,叶黥当即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年的黄金家族曾经以骑射之力灭国百余拓地万里,张启阳绝对比他们更强,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这还用吗?
“蒙古帝国武力强盛,虽然能逞一时疆域之快,又落了什么好下场了?”叶黥的声音在颤抖:“以大帅之眼光,应该早就看到了战争的害处,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连你都能看到的情形,你以为大帅看不到吗?”叶刘氏道:“你以为自己比大帅看的更远?”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叶黥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只是不明白,大帅明明知道战争的代价如此沉重,为什么还要执意发动战争。”
“为了我族之长兴,有些代价必须承受。”我族长兴,这是军校生的口吻啊。
叶黥再一次感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完意义上的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夫人:“就算如此,又怎能频繁战争?天覆地载如此之大,要打到什么时候?”
“所以,我们的战争一定要猛烈,集我们这一两代人的力量,消灭一切对手,唯有如此才能给后世子孙留下一个安心发展的空间。,”
为了战争,就需要集合一两代人的力量,如此沉重的话题,却被叶刘氏轻飘飘的出来。
那是一两代人呀,不是一两个人!
“你已经掉队了。”叶刘氏很不客气的道:“你已经无法理解我们的想法,你来像是一个朝廷官员,而不是民族的战士。怪不得大帅会对你失望,连我都对你失望了。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软弱。”
软弱?
这就是自己在妻子心目当中的形象?
叶黥叶尚书,只身擎旗闯宫夺嫡,亲手底定了大明朝在江南的这半壁江山,以书生之身去到敌我不明的军营之中,劝黄得功归顺,这份胆气和魄力,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才有资格他“软弱”了吧?
“江南不能有反战的声音,这是大帅的命令!也是我们的需要!”
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分明已经把叶黥当成了“我们”之外的外人。
“天下稍安,人心思定,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市井之间,总有很多人不愿意打仗,我又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巴不成?”
“你就是我们的喉舌,就应该为我们鼓吹,只要你想办法反反复复的鼓吹战争,总能够盖过反战的声音。”叶黥已经无语了。
“当此紧要关头,绝不可有丝毫的妇人之仁,为求一时之苟且安稳,就是断送了我族之将来。当此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当中,我族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战争准备。”叶刘氏毫不客气的道:“如果你做不到,我们会想办法让别人去做,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我明白。”
“我希望你真的明白自己的使命,而不是仅仅只做一个两袖清风的官僚。但使我族长兴,个人的生死荣辱不值一提,我希望你能做到这一点。”
“我尽力吧。”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做到。”叶刘氏的非常果断,就好像是在下命令似的:“北边已经打败了罗刹鬼,用不了多久罗刹鬼就要遣使和谈了,大帅希望你能作为朝廷的代表去和罗刹鬼谈判。”
“份内之事。”
“到时候,你一定要竭尽所能的为我族争取利益,为了这个目标,可以不择手段,你明白吗?”
“明白!”
“但愿你真的明白了!”
完这句话之后,叶刘氏转身就走,竟然没有丝毫要留下来的意思。
叶黥知道夫人素来瞧不起他,想要张口挽留却又不知从何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起身而去。
眼看着夫人走动了门口,叶刘氏却又转过身来,叶黥顿时心中大喜,以为是夫人回心转意了,赶紧迎了过去。
妇人的脸色已没有那么冷漠了,现出了一丝很明显的温情,终于让叶黥感到夫人还是夫人,而不是完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时过境迁物是而人非。”叶刘氏道:“时至今日,你的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叶家香火想一想了。”
叶黥曾经有一个完整的家,父母妻子俱,却因为清廷之残暴,父母和孩子都惨死于故乡,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生还下来。
因为当年的种种,现在这一对夫妻虽然还是在一个体系之内,其实早已形同陌路了。
“你不理解我们的想法,我不怪你,因为你和我早就不是一种人了。”叶刘氏的非常平静:“找个女人吧,随便什么样的女人我都不会在意,好歹也要延续血脉不是嘛?至于我,你就当我早就死了吧。”
原以为夫人是回心转意了,想不到却是这样的一番言语。
听了这番话,叶黥如遭雷击,呆了好半天才终于发出一声长叹:“你那你夫人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不也照样是孑然一身了么?”
“我早已已身许国,早就没有家的想法了。你保重吧。”
完这句话之后,叶刘氏竟然朝着楚华打了一个军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一句保重之后,夫妻情分至此而终!
与此同时,在南京城的禁宫之内,安宁公主正在拟定今岁科考的第一场考试的题目。
自古以来,科举就是国家大事。
按新皇登基之后,就应该开一次恩科,完是出于政治的原因,恩科没有开起来,而是推到了今年,以例行考试的形式进行。
按照以往的惯例,第一场肯定要考“史论”,而这场考试应该有五个题目,这都是以前的老惯例了,只要按部就班的进行就行。
按考试选题这种事情,应该有皇帝人亲自出题,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保密,毕竟有复隆朝的考场舞弊案的前车之鉴,这种事千万马虎不得。
但皇帝似乎对此毫无兴趣,而是把这项很重要的工作直接推给了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深知此事关系重大,所以非常谨慎,总共列出了二十道题目,交给皇帝让他从中选出五道考试题目。
皇帝很随意的看了看那二十道题目,顺手就交给了身旁的陈茂:“陈教官你看看,选那些比较好?”
“这”陈茂并没有接过那张纸,而是很心的道:“以我的身份,不应该看这些西,若是泄露了题目,到时候可就不清楚了。”
皇帝直接把备选题目交给陈茂去看,并且让他做出选择,这样确实不合适,安宁公主甚至想要出言阻止,却又觉得那样做会让陈茂产生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好在陈茂知道进退,根就没有看这些备选的题目。
在这个问题上,皇帝对于陈茂有着足够的信赖,毫不在意的道:“没有谁比我更清楚陈教官是什么样的人了,若是连你都信不过,这天底下恐怕就真的没有谁能让我放心的了。我对这种事情真的不在行,陈教官你就帮着皇姐参详一下吧。”
“是。”
陈茂接过那张纸,只扫了一眼马上就开口道:“我建议把最后一题确定下来。”
这道题目是:北宋联金图燕云,南宋结蒙以攻金,尝论之!
这是一道论述题,的是宋朝之事。
为了攻打辽国这个宿敌,北宋联合了金国,最终却被金国覆灭。
到了南宋的时候,为了灭亡金国,又联合了蒙古,南宋最终却被蒙古给灭掉了。
以这两段历史为依据进行一番论述!
“为何先确定这道题?”安宁公主问道。陈茂微微躬身,朝着安宁公主行了一礼,然后才侃侃而谈:“所谓史论着,无非就是以史为镜的意思,讲究的就是借古而鉴今。内政外交之种种不过是细枝末节,需有大视野大格局,知前因而知后果,这道题目就很好的涵盖了这层意思,建议殿下参考之。”
“好,那的先定下这一题目。”安宁公主笑道:“原陈教官是行伍之人,最善的应该就是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的兵家之术,想不到还博通古今。”
皇帝笑道:“皇姐还真的错了,陈教官最擅长的并非是兵士,而是理论识。虽不敢是武才吧,个武兼备总是恰如其分。”
“已陈教官之斑斑大才,只做个廷卫长真是可惜了。要是陈教官想当官的话,那就好了。”安宁公主笑道:“既然陈教官有如此才干,不如出仕为官,也好利国利民一匡抱负。”
皇帝哈哈大笑着道:“前几天我还专门和陈教官起过这事呢,与其让陈教官在我身边当个侍卫头儿,还不如去当官,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职位,暂时也就搁置下来了。”
“都察院已出缺了,既然陈教官擅长理论识,不如到都察院里边去做个参事?”
给陈茂安排一个官职,拉拢的意义大于实际使用意义,毕竟这陈茂是皇帝人的心腹,一头连着朝廷另外一头则勾连着新华军校。
这样的才人,能把他留下来给朝廷办事,肯定会大有用处。
其实在安宁公主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不大便直接出来的想法:时至今日,安宁公主依旧做着一个美梦,她真的很想在江南舍利一所和新华军校类似的军校,专门为朝廷培养禁卫军军官的校。
只要朝廷能培养出合格的军官,就能组建起另外一支生军,到了那个时候局面就会焕然一新了。
这个陈茂的才干那是不用的,他能作为在新华军校里边给张启阳当副手,无论是事还是能力,至少已经通过了张启阳的认可。
尤其此人还擅长理论识,这就是典型的师者大才呀。
更加要紧的是,此人和皇帝人的关系极其融洽,用皇帝的话,那就是过命的交情了,属于可以信得过的那种人。
而且,安宁公主人对于陈茂非常的欣赏。
都察院参事这个职位,刚刚恰到好处。
都察院就是为天子张目的部门,做的就是弹劾他人得罪人的事儿。
所谓的参事,是从五品的官职,看起来好像不低,其实仅仅只是一个副职,上面还有好几个主官压着。
而且这个职位和科道官员不一样,不会外放到地上,也就不存在影响地的可能。
留在京中,就等于是留在皇帝身边,一来可以随时调用,再者也可以随时监视。
关于陈茂的这个官职,安宁公主已经考虑很久了!
陈茂似乎不大领情,也无意给朝廷当官儿:“这个好像不大合适吧?”
安宁公主反问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众所周知,我是新华军校的教官,并非是科举出身,从无在仕之经验。而且新华军校那边的人,若是出任朝廷官员,恐怕多有非议。”
新华军校出来的人,那就是张启阳的人,给朝廷当官算怎么回事?
会不会有人是张启阳染指朝廷政局?
会不会有人张启阳已经把手伸到了江南来了呢?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江南朝廷这边,对于张启阳的防范之心还是比较重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的的是这个。”安宁公主笑道:“连勇毅公都是朝廷的臣子,他的生就不能给朝廷效力了?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军校里的生就不能出仕?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法,连皇帝都是从军校出来的呢。”
当今天子都是张启阳的生,是从军校里边出来的,为什么朝廷的官员就不能有军校生了呢?
“希望陈教官不要被军校和朝廷分的那么清楚,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连勇毅公都在为我大明效力,何来南北之?”
“那”陈茂的意其实是想请示一下张启阳,但是转念一想,那么做就太不合适了:朝廷已经要委任你正式的官职了,要么就答应下来,要么就以非常明确的态度拒绝,这个时候请示张启阳就等于是把江南和新华军校对立起来了。
不论是张启阳还是陈茂,都不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他们都想维持着大明王朝的整体状态。
稍一思索,陈茂就已打定了主意:“陈茂愿竭尽所能为朝廷效力。”
“为朝廷效力”这句话,听的安宁公主心花怒放。
这代表着新华军校的人才终于为朝廷所用了。
作为新华军校的人,陈茂是第一个正式出任朝廷官员的人。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会成为一种趋势。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