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已经失去了政治中心,现在是一盘散沙的状态。
要说高原最大的势力,可能是以陈家商行为主的商贩。
不过正因为吐蕃没有一个领头人,各部为了眼前利益自行其是,很可能会有部落被蛊惑而干扰西域战事的情况出现。
“我会叫人盯紧。”
“嗯。”
陈佑站起身来。
“清源。”
“在!”
“我留下的那些旧制度,该被推翻了。”
刘河起身抱拳:“喏!”
萧规曹随只是美好愿景,新王登基,第一个敌人是旧王的势力。
陈佑离任前制定的种种政策,能继续执行两年,有梁关山和刘熙古的功劳。
现在梁关山罢相之后心灰意冷致仕回乡,中枢高层的陈系官员已经被清理了七七八八,只要再找一个错处把刘熙古赶出中枢,就能全面清算以往政令。
三月,政事堂属官张穆坐脏弃市,肃政司一路查到刘熙古身。
虽然所谓的证据只有口供,但这不妨碍刘熙古被弹劾。
刘熙古在收到陈佑的书信后,没有继续坚持,直接以足疾为由请求致仕,获准。
四月,诏以伤民停限田令,其后,诏停定酬令。
五月,百余名河工被洪水冲走,黄河南北雨水连旬,澶、濮等州大水。
朝廷反应迅速,太府宣布在洛阳持续开放纸钞与现钱的互对业务。之后户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五百万缗纸钞购粮,另有三百万缗划拨受灾各州,令彼等就地购粮赈灾。
再之后,黄河治理工程暂停,朝堂开始争论到底有没有必要去修黄河。
在黄河还没有变道的这时候,哪怕它年年决堤,依然能用来运输粮食,最多因为要避开可能决堤的恶劣天气而缩减运输时段。
修黄河修了半年,该决堤依然决堤,没看出来有什么用。
已经有人提出改筑堤清淤为分流泄洪,先保证以后不会出现不可控的决堤事件。
……
“先生慢走!”
教室内,十来岁的孩子们齐齐朝讲台鞠躬。
一袭青衫的陈孚直起身来,肘间夹着讲义走出教室。
这个时间段是襄汉学院下课时间,几间教室内陆续有老师走出。
那些或年轻或年长的老师见了陈孚,全都停下脚步打招呼。
陈孚一边客气地回应,一边脚下不停地朝书厅走去。
进门刚坐下,同属学院教员的高明轩便走了进来:“院长,昨日的邸抄和《周山日报》都送到了。”
“啊。”
陈孚放下已经凉了的茶盏,抬头露出爽朗的笑容:“辛苦乘风。”
他起身接过高明轩手中的报刊,,随口问道:“有什么大事吗?”
“倒是有一个。”
没想到高明轩竟然真的回应了。
“御史台准备禁止非官营报刊讨论政务。”
陈孚眉头微动,坐下翻开邸抄,一下就看到相关消息。
御史中丞温涌奏称“私报妄言朝政……宜并禁之”。
虽然御史大夫董成林反对此举,但两府依旧在御前议事后令御史台拿出一个章程来。
“看来董宪台又要去职了。”
这个“又”字就十分灵性。
哪怕神情严肃的高明轩,在听到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立马收敛笑容重新摆出一副严肃的神色来:“无论如何,董宪台所言至少与我等有益。如若真照邸抄所言禁止私报讨论政务,首当其冲者就是书院报刊。”
“是的。”陈孚点头,“但这个建议的确是谋国之言。”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高明轩不由蹙眉:“这岂不是塞民之口!”
陈孚眉头一挑:“报刊文章,是普通百姓写的吗?”
“……也有普通士子。”
“最广大的工农呢?”
“……总有几个……”
“占比多少?”
“……”
陈孚讥讽一笑:“他们以为这是他们的想法,实际只是报刊编辑的想法。而报刊编辑,听高官显贵的。”
他看着沉默不言的高明轩,缓缓道:“私报论政,不过是给官商们一个裹挟民意威逼朝廷的利器罢了。”
“那我们……”
“他们恨不得我家大人……”陈孚及时闭嘴,没有说出那个字,“这些年我都遭遇过不少刺杀,你以为区区报刊,能有什么用?”
顿了顿,他扭头看向教室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墙体穿越了空间,看到教室里那些有礼有节的学生。
“这些孩子才是我们的未来。”
听到这话,高明轩似乎忘记了之前的话题,转而面露忧虑:“只可惜能学完课程的极少。”
“知道识字的好处就行了。”陈孚却不以为意,“衣食足而知礼节,估计只有等到大同之世才能叫人人向学、人人有学。”
陈孚一边同高明轩聊着教育事宜,一边翻阅报刊。
不过多时,他突然停下来,安静地仔细研究其中一篇文章。
高明轩识趣地闭嘴,坐在那里静静等待。
好一会儿,陈孚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到高明轩,带着歉意笑道:“一时入神,疏忽了乘风。”
高明轩没有接话,而是问道:“院长可是看到了朝廷想要增加会社职责的消息?”
“不是。”陈孚否认,随即问道:“朝廷要加强会社?”
高明轩压下疑惑,解释道:“就在邸抄的最后一页。说是要叫会社协助平准署规范物价。”
陈孚翻到最后一页,快速浏览一遍,摇头道:“我家大人好不容易收拢的权力这一波得放出去一大半。”
说完,他主动说出方才引起他重视的一个消息:“工部准备重新修订《天下城池营造法式》,以后城内百姓只得新建砖石泥土建筑,一旦木制结构超过一定标准,必须通过三防检查。”
所谓三防,防水防火防虫。
高明轩下意识道:“这是好事啊!自从按照营造法式建筑城池,水火之灾死人的情况少了许多。”
“是么。”
陈孚嗤笑一声。
“如果说,三防检查时由民间会社来做呢?”
“哈?”高明轩愣住了,随即怒不可遏,“竟有此等祸民之论!”
陈孚返回之前的那一页,语气中满是嘲弄地读到:“官吏盘剥,无可止也,工商之业日凋,百姓之家益贫。保民之令言,起于下者知其难,处其间者知何益。故三防之责归于民,可避盘剥,得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