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
金秋时节的洛阳城暗香浮动,正是一年中最令人惬意的时候,寻菊赏桂的人群或流连于北邙山一带,或泛舟于洛水之上,至晚缓缓而归。
铜驼街两傍,酒肆歌楼,人潮熙攘,笙箫器乐之声不绝于耳,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而借着这朦胧的月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在洛阳城里悄然发生。
司马玮等人从洛阳宫云龙门鱼贯而出,当即骑马直奔洛阳宫禁卫军武库大营。
安公司马繇和一众禁军统领已经在翘首以待,整整五万禁卫军,包括羽林、虎贲、建章各营官兵,一个个副武装、蓄势待发。
见到司马玮几个,司马繇和几个主要的将官急忙迎上前来。
“楚王,怎么去了这么半天?我还以为有什么变故,陛下的诏书拿到了吗?”司马繇早已等的心焦万分,忙拉住司马玮问道。
“嗐,被那杨骏的心腹段广闹到圣上面前,搅和了这半天!”司马玮晦气道。
“啊?那杨骏那边是不是已经知道消息了,皇后殿下的计划还行得通吗?”司马繇和几个将领顿时紧张起来。
“放心,杨骏只是派段广过来打探消息,现已被我们拿下了。我的雷霆手段你还不知道吗,并不曾走漏半点风声!”司马玮得意洋洋的道。
“那陛下可曾下诏书?没有诏书,咱们可是师出无名。”司马繇满头是汗,忙追问道。
“这不是诏书是什么!”司马玮将手中的御诏一展,高声宣布道:“杨骏老贼敢心怀不轨,窥伺我司马家神器,吾辈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太好了!”司马繇和一众将领欢庆道:“那请楚王赶紧下令,带领我们攻破太傅府,生擒杨骏老贼!”
“诸位肃静,此事不宜声张,现在鹿死谁手不定,吾辈更需心行事!只是这统军之事”司马玮将手一挥,止住禁军的哗然。
“五哥,你素来威望最高,又刚加封为卫将军,这讨贼大局,还得你来运筹帷幄。事关紧急,宜速决断!”司马乂忙进言道。
“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司马玮不是谦让之人,当即得意洋洋的分派道:
“王自领禁军五营守宫城四门,长沙王司马乂领羽nn守阊阖门和司马门,安公司马玮、李肇、孟观率虎贲五营,包围太傅府,擒杀贼首!”
“楚王,怎么这冲锋陷阵、刀刃见血的事让俺去做,你们兄弟则躲在这城门后坐享其成啊!”司马繇性情刚直,生的也五大三粗,虎须虬结,瞪着眼大声质问道。
“哎呀,安公,你这是什么话,事关紧急,当然得先护住皇宫,以免天子受惊,我们是把擒贼立功的机会让给了你啊!届时事成,我们定当为你请头功!”司马玮忙安抚道。
“是啊,思玄,你看,杨骏和我们有甥舅之名,我们兄弟两若是去杀他,岂不是大义不道,你去办事到底便些,我们兄弟两也会念着你的恩德的。”司马乂也在一旁撺掇道。
“你的倒也有些道理,诛杀舅父的确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嗐,惩奸除恶、为国尽忠,少不得我去当这个坏人了!”
司马繇是粗直之人,便不再多想,当即起点数千虎贲兵,杀气腾腾直扑太傅府而去。
司马玮和司马乂也各整兵守城不提。
此时,在洛阳成的太傅府上,却是一片死寂的景象。
位高权重的当朝太傅杨骏正与一众亲信家臣垂头默坐,惴惴不安的等待宫中的消息。
杨骏此时已是皓首苍然、垂垂老矣,虽是深秋,可他愁云密布的脸上还是淌出细密的汗珠,花白的胡须不住地抖颤着,无往日叱咤朝堂的威严。
见主官忧惧,列坐的门客家臣也都惴惴不安,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太傅府的仆人们已经端上了饭食,杨骏爱好奢荣,这太傅府的细厨据都是从吴郡宫廷延聘而来,菜肴出了名的细鲜香,洛阳城中众士人都以去太傅府一饱口福为荣。
可是今日,列席的众人却都索然无味,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没有人敢动筷子。
“再去看看,都宵食时间了,段广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杨骏拾起筷子刚想吃,却依旧放心不下,忙又对身边一位家臣吩咐道。
那人领命而去。
杨骏心下稍定,却又听得街上吵吵嚷嚷,人马之声不绝于耳,众人更是惊得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骏无食欲,只觉如坐针毡,好在那家臣没多久就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
“太傅,街上街上都戒严了!听楚王他们正在云龙门集结军队,似有大事发生呢!”那家臣匍匐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又无外敌,这大晚上的为何要集结军队,难道反了!他们这是要谋害老夫!他们这是要谋害老夫啊!”杨骏吓得面无人色,跌坐在席上,抖颤不停。
“太傅,您要振作,现在事态未明,不宜自乱阵脚。”卫将军张劭安抚杨骏道。
杨骏正惊惧间,却只听得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家仆领着一位黄门阿监急匆匆而来。
杨骏认出这是皇后贾南风那边的内侍冯义,平常都躲着自己,并不曾来往。
那阿监也不多言语,从袖中抽出诏书便念道:
“天子诏令:舅氏杨骏失为臣之道,着废黜太傅之职,归府候命!”
杨骏听得此言,如遭五雷轰顶,顿时眼前一黑,跌坐在地,失神喊道:“陛下!我何曾有半点不臣之心,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啊!”
“太傅!这定非天子意,这肯定是贾后和楚王他们几个搞的鬼,看来楚王他们集结军队,真的是意在沛公!我们必须想法自保,不能坐以待毙!”张劭忙拉起杨骏道。
那黄门阿监宣完诏令,见事不好,便想要走,一旁的太傅主簿朱振忙一把揪住他,叱问道:
“,这道诏令是不是贾后矫诏的!她们把天子怎么样了!”
“朱朱大人,这个确实是陛下的御诏啊,我我乃宫中内侍,你们不得无礼”那阿监被朱振吓得瑟缩不已,忙挣脱道。
朱振刚想一剑宰了这太监,却被张劭拦住了:“杀他无益,想对策要紧!”
那阿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忙慌不择路逃奔而去。
“如今之计,如何是好!”杨骏已慌得寸脚大乱,只觉眼前一阵阵眩晕,忙向张劭等询问道。
“还能怎么办,鱼死破,只能硬拼了!”张劭激愤道。
“他们手握重兵,凭我这几百府兵,可怎么与他们抗衡”杨骏胡须乱颤,没了一点主意。
“太傅,楚王他们这分明是犯上作乱,不定连天子都已经被他们软禁,您乃今上舅父,又是顾命大臣,您可以召集宫及外营兵为援,再禁军中也有咱们的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张劭慷慨激昂的谋划道。
“这个我非武官,擅自动兵再楚王几个勇武非常,我怎是他们的敌手”杨骏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哪还有拼死相搏之志。
朱振是杨骏的智囊,略一思索便想出一计。
“太傅莫急,我们可以先放火烧了云龙门,打乱他们的阵脚,趁他们救火之际,您再亲自带着皇太子,打开万春门,领兵入宫索取奸人,殿中将会震惊,必然斩杀奸人送出首级,这样才能免于遭难!”
众人听了此计,无不连声称妙,独有杨骏却是大惊失色。
“云龙门?不可不可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