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后山的茅屋里,几百年来第一次在日落黄昏时腾起屡屡白烟,竟难得有了一丝烟火气。院子里简易搭起的火炉旁,一女子拿着蒲扇取了一根干柴添了进去。
守静坐在门外的石桌前,清风徐来夹杂淡淡米香,他偶尔侧眸望来,看了半晌又转过头。
“道长开饭啦!你一定等急了吧!”孙映雪端来两晚白粥,又炒了两个菜,笑道:“粗茶淡饭,您又不能吃大鱼大肉,所以只能摘了些野菜。”
守静盯着石桌上的饭,笑了笑:“你还会做饭啊!”
孙映雪噘起嘴,抱怨道:“道长您以为我是什么千金姐,所以都不下厨的吗?这手艺是我娘教我的,我娘会做饭以后,就不会饿到自己了!”她把野菜递过去:“这么简单的菜,都没法让我伸展拳脚,道长,以后我给您做一桌素菜!道长平日里爱吃什么?”
守静默了默,忍不住想笑,他爱吃什么?这百年来,他只爱吃生魂。
“别客气啊,您能出来的,我就能做!”孙映雪满眼期寄。
守静抬眼望着她:“没什么爱吃的!”
孙映雪眉梢皱了皱:“我算是听明白了,您这话的,是因为没尝到味道,所以对我手艺不期待吧!”她拿起筷子衔起盘中的菜放在她碗里,笑道:“你先吃,试试!”
守静是魂灵,自然不用吃这些,他很是生疏的拿起筷子,刚想加起却掉在桌上。
孙映雪哈哈大笑起来:“道长你居然不会用筷子啊,哈哈哈哈哈,怪不得你住的地都没有膳房,可您平日吃什么?果子吗?”言罢,她又加起菜递过来:“道长,您尝尝!”
守静动作一僵,看着眼前的菜,下意识向后靠了靠,把头扭在一侧“你自己吃!”
“没事的,道长,您是仙人,我这是孝敬您!”孙映雪又把菜往他面前伸了伸:“快尝尝,要掉了!”
守静脸颊绯红,他抿了抿唇,尴尬的忘了他一眼,动作僵硬的吃下一口。
倏然,他的唇间尝到了那久违的味道,那曾经感受过的酸甜咸辣在舌尖瞬间蔓开,他轻轻咀嚼着,脑海中回忆起许多往事。
“好吃吗?”孙映雪得意的也尝了一大口,她嘴巴塞得慢慢的边吃边:“您这里只有盐巴,但我在山上摘得野山椒还有果子的酸甜汁,做出来还不错呢!”
盐巴?守静回过神,望了一眼许久之前剩下结成块的盐巴,微微一笑。那盐巴,他可不是用来吃的,前些日子他抓了一只脾气不好的水妖,为了让它受点苦楚,他特意让鬼用盐巴洒满它身,那水妖最后是被活活蛰死的,他很是擅长用这种独特的法收拾水中的妖怪。
抬眸,见孙映雪吃的正香,他心下一松,脸上扬起笑容,静默的看着她。
夜已深,霞晖殿里只有洛轻云的寝殿还透着光。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房梁。以前她只要抬眼便能看见宋子洆腰摆垂下的衣带,她苦笑,心中酸涩。他为何是个鬼,若是遇到生前的宋子洆,她一定能拼尽力保护他,又怎会让他这样早逝。
可再想想,那时的她身份卑微,自己都提心吊胆的生活在洛府,连大门都没资格迈出。宋子洆就算真的遇到不测,她又有什么事守护她?
可今日的她,一步登天再次回到洛府,一向趋炎附势,攀附权贵的洛老太太待她早就不同往日,哪怕是跋扈的沈氏也有跪在她面前的时候。如今的一切,都是皇上给她的,她又怎能把宋子洆的事怪到他头上。那日她刚刚醒来没有理智,她只知道宋子洆消失了,她也不想苟活。
可现在不同了,她知道宋子洆还有一丝魂魄于世,她就有希望。她若是真的能找到龙鳞,宋子洆便能完整的投胎,哪怕以后的路再也没有他陪伴,她也不会奢求宋子洆留下来
她心中暗想,若是他真的能投胎,也是极好。
翌日清晨,杜若只是匆忙传唤了一声便破门而入,她不由分跪在地上,哭道:“娘娘,出大事了!”
洛轻云刚刚梳洗毕,惊诧的望向她。杜若脸色苍白,嘴唇止不住的抖:“今日坊间传言,娘娘在洛府时曾与鬼魂配过冥婚!并且此事还拿出了真凭实据,若是真的有等事发生,娘娘的母家都要被牵连,封皇一事自然不能继续了,甚至甚至连洛大人都可能会被牵连!宫里的消息已经迟滞,现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娘娘,这可如何是好?”杜若眼泪涟涟,起话来都快哭断了气。
听罢,洛轻云眉梢微蹙,默了许久问道:“那宫里还没有动静吗?”
“太后应该已经知道了,此时正和皇上商议!想必旨意很快便会下达!”半夏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娘娘,此事是真的吗?”
事出突然,洛轻云心下一时翻滚,她瞬间便冷静。细细思忖,洛府这件事只有洛家人知道,洛家第二日便收到入宫的圣旨,这其中厉害已经不是牵扯洛轻云一人,想必这么大的事没人敢乱。宋子洆的父亲,与她在猿石川附近时有过一面之缘。他性子懦弱,却是个好官。想必宋府也没人会再。
那么想兴风作浪的一定是沈氏,可洛轻云已经答应送洛轻容回府,这个节骨眼,洛轻云封后自然对她来已经无法插手了,那么能保洛轻容好,就必须保证洛轻云的位置。沈氏不会如此愚钝,那么此事最可疑之人,怕是就在她身边。
“娘娘,这可怎么办?您快话吧!”杜若见她发呆,担心道。
洛轻云长叹一口气:“没事,皇上不会怪罪下来,这件事最多就是不能封后,我倒无妨!”
“什么?”杜若大惊,细想一番,仍觉不妥:“可是娘娘,奴婢虽深知皇上对您宠爱有加,可是这件事非同可啊!”
“皇上知道,他会处理的!这件事,不会有人被牵连!”洛轻云淡淡一笑。
“怎么不会?”杜若顿了顿,还是没憋住:“奴婢听闻,京兆尹的宋大人知道以后,已经在府内自裁了。他只求皇上不要牵连宋府一家老,此事若不是闹得这么大,奴婢也不至于怕这般模样!”
洛轻云脸上那一抹淡然无谓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怔怔的眯了眯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谁死了?”
“京兆尹的宋大人!”
洛轻云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宋大人!宋子洆的爹!
看她神色骤变,杜若忙道:“所以,娘娘,此事非同可,若不是宋大人死了,这件事也不会变成真凭实据啊!”
洛轻云顿了顿,问道:“再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宋大人怎会如此草率的赴死?此事绝非这么简单!”
“娘娘,您想到了什么?”
洛轻云摇了摇头,洛轻云眼神变得阴冷,她知道是谁做的,为了害她竟如此不择手段!
洛轻云从妆台取出一把刀,藏在袖中,转目冷冷问道:“洛轻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