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孙传庭想到他的书信应该差不多到方书安手里,也就稍微安心。
这些事情,还是要让他来拿主意。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连这样的小事情,他都觉得,让方书安给拿主意会是最好的选择。
“希望到最后,谁都不会耽误……”孙传庭自言自语一番,饮下碗中酒,准备休息了。
他等的就是卢象升,如今既然等到,也就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只希望,他们两个人,真的不要出什么事情吧。
也就是第二日早晨,方书安收到孙传庭的书信。
“和哈密人谈婚论嫁,也不是不可,到了那时候,卢象升还能回来么?”
他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正在此时,林月华进来,听见了他嘟囔的事情。
“怎么,和谁谈婚论嫁?”对于这几个字眼,她现在很敏感,毕竟有张青儿在一旁,什么时候说不好家里又多一口人。
“一天天的,胡乱琢磨什么呢。是象升,传庭来信说,他和哈密城主的女儿好上了,问我能不能成。此事又不是别人说了算的,人家两情相悦,咱们又能说什么。”方信交给林月华,示意她自己看。
看完之后,林月华并没有像是方书安那样发愁,反而是笑着说。
“或许,这是机会呢?”
“机会,能是什么机会?我看他是脑子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自己的大好前程都放弃了。”
方书安没好气的说道。
“唉,这话就不对了,来夫君,您说说,什么才算是大好前程?”
林月华小脾气上来了。
“大好前程就是……”
方书安想了想,话说到一半不说了,男女的想法不同,自然对同一件事会有不同的看法。
不过按照林月华的角度考虑,似乎也很有可能。
“来,夫人,说说你的而看法。”
按照林月华的意思,虽说艾丽娅的出现,会影响卢象升的前程,尤其是他在官途的晋升。
但是在另一个角度,很有可能会是一条全新的路。
条条大路或有不同,却能殊途同归。
大明想要掌控西域,除了要有大军作战之外,还要有一些心腹之人来坐镇各地。
原来的头目能够确保权力平稳过渡,但是长期来看的话,将会是埋藏起来的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搭建有效的统治,尤其是上层统治。
像是艾丽娅这样的人,天生就会成为哈密城的城主。如果没有卢象升,哈密城最后应该就是交给她来管理。
而朝廷和哈密城的关系,还会类似于羁糜统治。
但是如果卢象升能够镇守哈密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卢象升是大明培养出来的官员,又和哈密人联姻,可以说是最好的统制组合。
有了他在,哈密城将能够牢牢的掌控在大明手中,从羁糜的关系也就能变成正儿八经的州府之类。
而且,有这样一层身份在,将来升迁也不是问题。
等到哈密城稳定之后,可以继续向西,同时往上升官,最后统领过整个西域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过头来,即便是不想在西域发展,掉头回来仍旧存在着可能。
在西域的经验,不管是礼部或者是兵部,都还有向上的空间。
经过林月华的一番分析,方书安终于稍微安心些。只要不是耽误了两人前程的事情,想做那就放手去做吧。
以前卢象升做什么事情都是本分守己,这次能如此决绝,定然也是心里有极为强烈的感情才会如此。
这就对了,这样的男儿才是卢象升,历史上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两人分析完,也算是帮着方书安了了一件心事,不然他总想着此事,也不是办法。
“对了,芷晴回来没有?”方书安想起来什么,突然问道。
“尚未回来,熊家没有几个人,要应付的人多,让她多待会儿吧。”
……
十几里外,京城熊府,热闹渐渐散去。
送走宾客,熊廷弼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回忆今天的件件事情,看看谁是抱着别样的目的而来。
本来以他的脾气是反对办什么宴会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跟别人对仗到底。
但是后来,随着年龄逐渐增加,并且官位越来越高。
有些事情不想注意都不成了,换做几年前的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连搭理不搭理。
可惜啊,随着他自己的变化,有些人情世故和礼尚往来的事情,他不能什么都不在乎。
以前曾经也有一个人,要在内阁当中当孤臣。
出发点是好的,可惜官至内阁,已经不仅仅是他自己或者是洁身自好的事情。
很多时候,必须要有人配合,才能将事情办成。
明白了其中故事,他也就放开了,虽没有老方那般门生故吏遍天下,但他这两年提拔起来的青年官员也有十几个。
按照老熊的本意,他是提拔这些人上来,能够真正的做一些事情,不是非要他们怎么着。
可是啊,像是如此,现在那些人在朝廷,身上没有多么明显的标签。
可别人自然而然也就认为是他熊廷弼的人,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
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熊廷弼放任思想游走,想到哪里就是哪里。
不过,他身居高位之后,想要一些私人空间也不是那么容易。
刚理清楚一些头绪,熊芷晴端着一碗醒酒汤推门进来。
“爹爹,喝了这碗醒酒汤吧。”
熊廷弼是千杯不醉,尤其是他们喝地酒是方家的好酒,更不会有宿醉的头痛感。
但是毕竟是女儿的心意,而且真的有些口渴,该喝还是要喝的。
“还别说,你这手艺是见长啊。怎么,做了母亲之后,是不是不一样了。”
熊廷弼微笑着打量女儿,明显富态不少。
看那眉眼带笑,看的出来没有受什么委屈,知道方书安那小子对女儿不错。
不过,想到别的事情,又是神色一黯。
这小子优秀是优秀,可惜是太优秀了。
身边一个女人不算,还有两三个。
其实正常人有两三个,原本也不算什么。
要命的就是,方书安身边的几个人,都不简单。
自己女儿不好说了,现在好歹也算是阁臣的女儿了。林家那位,现在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商户,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
除此之外,还有个目前还不明朗的张青儿。
谁能想到,一个在院子里的大丫鬟,竟然是一代风云人物,张居正的孙女!
一般官宦人家,三个当中得到一个,就是上辈子行事积德的结果,他倒好,一下子身边就能凑齐三个,让别人找谁说理去?
“你挑的好夫婿啊,那张青儿竟是张居正的孙女,以后打架可莫要来找为父。”熊廷弼笑道。
熊芷晴将醒酒汤从托盘里放到桌上,听父亲说的有趣,含笑道:“不过是个大丫鬟罢了,张家不比从前,女儿不是个妒妇,还不至于容不下个孤女。”
话是这样说,至于心里真正的想法,就只有熊芷晴自己清楚了。
熊廷弼摇摇头,想起这几天在下面见到的场景,心里仍然不平静,方书安的商业联盟将铁轨修遍了京城周边,每日在铁轨上飞驰的马车就没断过。
以前从京城到保定府的货物最快也要四个时辰,如果是贵重物品恐怕得要一天,如今两个多时辰就能到,时间缩短了一半,而且重新设计的车厢装货量翻了好几番,京城周边商业之繁荣已经远超南京。
近一段时间朝廷的商税收入已经比去年暴涨了两倍有余,大明立国,商税从来就不是大头。
现在看来,真是小看了这个项目,按照现在的增速,很快就能成为第一大岁入,远超盐税和丁税粮赋。
难怪他们当初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修铁路,对于货运是真的太重要了。
谁知道,就是这样傲人的数据,那小子仍然觉得不满意。
此前与方书安当面商讨时,那小子竟夸口说这才哪到哪,如果把他设计的蒸汽车头造出来,大明铺遍铁轨,将极大解决大明发展不平衡,并永无叛乱之忧。
蒸汽?火车头?
不是熊廷弼不敢相信,实在是弄的这些名词也太过于稀奇了,老熊之前听都没有听过。
他当时还疑问过,是从哪里学来的东西,为何闻所未闻。
方书安也是说了一通,无外乎是从别处的来的经验,只有说具体的物品,那是绝对没有实物可供参考。
为此,老熊还使劲怀疑了一把方书安,虽然都说方从来不说大话。
但是不靠牛,不靠着马,靠煤烧水,就能推动那么大的车,放谁也不能信啊。
可是啊,方书安从来就不是个只会胡说八道的人,他很快就拿出来例子。
蒸汽火车的来源,按照方小子的说法,是他参考了别人的设计,利用经常遇见的事情,尽心设计改造之后的东西。
越是说的多,熊廷弼就越是疑惑。方书安说的那些字,每一个他都认识,但是组合起来,竟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熊很是纳闷,难道自己的字典和他的字典不是一本?
方书安为了要让老丈人更好的相信那是什么东西,甚至贡献出来了自己没有成品之前从来不外放的图纸拿出来给他看,并将自己做的一个火车头模型也贡献出来。
看懂图纸需要一定的功力,老熊虽然没有接触多少看图纸的技能,但是他竟然能看出来些门道。
尤其是活塞和连杆的设计,很是为之惊叹。
越是想到这样的地方,就越是觉得方书安的可怕,究竟要怎样的脑子,才能想出来这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就算了,每个都有惊天动地的能力。
或许,这就是上天派来大明,帮着解决难题之人吧。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门房送来一封信。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就来了精神,来信之人是新任浙江巡抚,也就是楚党领袖之官应震。
熊廷弼作为后起之秀,此前被吴亮嗣和官应震屡次帮助。
当初他的起复,要不是有吴亮嗣,能不能成功还说不定。
如今,吴亮嗣因为身体多病,因此并没有去忙活新政。
而官应震则是从太常寺少卿的位子上,直接升任浙江巡抚。
当然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是熊廷弼保举,说起来也是内阁当中其他人觉得官应震不但能有才能还与熊廷弼关系匪浅,于是就保举上来。
身为浙江巡抚,官应震到任之后,行事可以说是多用巧劲,现在进展的十分顺利。
别的地方都在强硬的压着下级执行,官应震就反其道而行之。
因为按察使最不愿意配合,他就专门派按察使去淳安县调查一宗案子。
将按察使调走以后,事情就好办了。身为巡抚,自然有巡查地方事情的职责,他带着人就好生去按察使卷宗里翻了翻,一翻不要紧,很多冤案错案都露出来。
按察使在任上,没少收银子。
如果没人找他,自然不会有问题,坏就坏在,官应震是什么人,他可是一级级爬上来,什么样的猫腻没有见过。
拿着有疑点的卷宗,去大牢里跟那些人核对,谁有问题,谁没有问题,那叫一个清楚。
还不等按察使回去,就被官应震拿下,弹劾的奏章连同各种罪证一起呈上去。
有按察使在前,布政使瞬间变成了乖孩子。
说浙江做起来有困难,但是他一定会尽自己的力量,去完成官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的事情。
布政使的屁股也不干净,事实上,能做到这样的位置,除了极个别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而问题的大小,就看当事人的胆子了。
很明显,按察使的胆子更大,也更敢跳出来叫唤,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敢出头就给他按下去,一查到底!
布政使都如此,其他衙门更加配合,下边的州府也是响应的极为迅速。
开什么玩笑,以前就是喊口号,现在的意思是,谁要是不干,就想办法将他参了,查到证据就抄家!
两件事面前,孰轻孰重,官员们清楚的很。
抄家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下边人的孝敬,算逑,大势所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