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在玉碑前站了两刻钟才看到弟弟所说的甲字一百二十二号水晶头骨的介绍。
无影盗屠大脚在王城失手被王城殿卫追缉,逃入禁区,三个月后出现在王城,高价抛售水晶头骨。
之后屠大脚和水晶头骨一起消失,直到四年前水晶头骨被春华楼主人得到,一直放在此处做红蛋彩头。
小白把目光收回看向机关轨道,机关轨道前的人们时不时交钱选蛋,然后当场砸蛋,有人激动得仰天长啸,有人拿着破碎的蛋壳痛哭流涕。
期间妹妹赌了两次,得到一把黑色匕首和一个雕花猫盆。
砸出匕首的时候周围一片叫好声,砸出猫盆的时候收到的是一大片叹息声。
小白又看了一阵,然后叫上弟弟妹妹去到一个没人的小阳台。
小白向小花和杨笑笑解释了一下水晶头骨的情况,然后思索了一阵。
“我也认为那个水晶骨头是来自黑炽林谷。”小白把自己身上的财物分到弟弟妹妹手里,“妹妹身上的钱不要动,留做应急和备用,然后我们去占四个位置一起砸。这样可以砸同一圈轨道上蛋,几率应该高一些。”
朱常却表示反对,“妹妹刚才那把匕首是甲字号的彩头,我怕今天再开出甲字号的概率不高了。毕竟从甲到癸有十级彩头,越高级的数量越少。”
小白和朱常对视一息,“我觉得像你之前那样每天砸一点几率并不高,还浪费时间。”
朱常抿了一下嘴,“好吧。”
四人返回赌场各自占据一个位置围在红蛋机关轨道前。
在最初的时候,小白还一边观察弟弟妹妹一边轻松地选蛋。
然而随着一颗颗破碎的红蛋不断得让小白失望,小白开始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随着机关轨道慢慢移动的红蛋上。
在嘈杂的声浪中,小白不时地竖起尾巴、握紧自己的爪子。
时间慢慢流逝,隔音结界似乎把春华楼从安宁城的雨夜中独立了出来。
死死盯着红蛋的小白似乎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
当小白再次伸手感应本源空间的财物时,却发现里面只有乌金棒、啃了一小半的鹿腿和一些杂物。
楞了一下的小白用双手使劲揉了一下自己的脸,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弟弟妹妹似乎还没有结束。
小白强忍着向妹妹开口的冲动,转身向小阳台走去。
望着外面稀里哗啦的雨水,小白抬起头想看看月色,却只看到漆黑一片的乌云笼罩在空中,应该半夜了吧。
是自己太心急了吗?小白慢慢沉静下来,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节奏。
过了一阵,弟弟妹妹和那个俊美的灰发男子来到小阳台。
“慧吉兄有马车,他送我们回去。”朱常开口。
朝自己嘴里灌着酒的灰发男子看到小白有些茫然的眼神,便微笑着重新介绍自己,“孙兄你好,我叫彦慧吉,本地妖族,大家都叫我大灰。”
小白眼露歉意,和大灰闲聊了几句,然后五人一起向楼下走去。
小白踏上楼梯的时候发现歌舞表演早已结束,一群醉汉在几个兔耳娘的引导下在舞台上追逐游戏。
定定看着舞台的小白一不留神撞到了一名上楼的男子。
好在妹妹手快拉住了这个男子,才没让他滚下楼梯。
小白在男子的咳嗽声中慌忙道歉,这时才注意到这名衣着华贵的人族男子。
这名男子脸色惨白,头顶梳着发髻,一头浓密的黑发披在肩上,穿着黑色镶金丝的公子袍和白色绸裤,脚踩墨绿色的皮靴。
本应华贵的年轻俊公子却被手中的粗大的蛇头拐杖和不断咳嗽的样子弄得像个怪异的病夫,最夸张的是明明就是瘦瘦弱弱一阵风就能吹到的样子,还在背后背着一把华美的大剑。
“无疾兄,你没事吧?这么晚了还来潇洒。”大灰上前轻轻拍打着这个无疾公子的后背帮他顺着气,然后试图扶他上楼梯。
无疾公子惨白的脸上渗出病态的笑容,好像从黑暗中慢慢扩散开的冰冷的光芒。
“不碍事……咳……不碍事~”无疾公子拒绝了大灰的好意,然后对小白四人笑了一下,便自己拄着拐杖向楼上走去。
走到楼下的小白还回头望了一眼无疾公子的背影。
“他叫张无疾,本地人族的贵族。”大灰在一旁披着蓑衣,抽空还拿起酒壶灌了一口酒。
四人跟着小灰离开春华楼爬上他的双驱马车。
“慧吉兄,我来驾车吧,你喝了好多酒。”朱常好意相劝道。
大灰潇洒地跃上驾车位,“别小看我啊,再说现在路上又没人。”
朱常只好和哥哥姐姐在车厢坐好。
马车慢慢在雨夜里移动起来,天空不时划过一道闪电,随后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驾车的大灰仰头迎着雨水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发出畅快的笑声。
“我和你们说,那个张无疾有病。”风雨夹着大灰洪亮的声音飘进半掩门帘的车厢。
“他家在贵族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人家,听说他是早产,他父母希望他一生少病,取个无疾的名字。谁知道事与愿违。”
“他父母很早就去京城了,可是他非要留在安宁城陪他爷爷。后来他爷爷去世了,他也不肯离开。”
小白看到驾车的大灰每说完一句话就灌一口酒。
“张无疾不但从小体弱多病,脑子也和别人不一样。”车速越来越快,大灰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你们看他背的那把剑是不是特大特漂亮?”
“其实是木头做的。”大灰把酒壶塞回怀里,然后又从座位下提出一个新的酒壶。
“和你们说个笑话,他以前被人欺负狠了,还大声嚷嚷,说他是安宁城的四大高手的诛心,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大灰畅快地笑着,畅快地喝着酒。
天空的闪电越来越密集,轰隆隆声中,朱常披上蓑衣想把大灰替换下来,却被拒绝了。
“我跟你们说,我看到你们特别特别有认同感,就是因为你们是外地来的。”大灰扭头对着车厢里的四人笑着,雨水从他脸上向下滑落。
“你也是外地来的吗?”车越来越颠簸,小白大声回应着大灰。
“不是,我从小生活在这里,但是后来我爹送我去罗刹京都学院求学,一去就是十二年,回来之后和亲友完全没有共同话题,还不如外地人。”大灰时不时站起来抖着缰绳。
“你驾车还是慢点吧,你喝了好多酒。”小白大声劝着。
“我战力不比你们低,这点酒算什么?我都没运功解酒呢,我和你们说,运功解酒不如不喝。”大灰突然腾空旋转甩着缰绳。
小白和朱常都差点扑出去救他,却发现他只是表现一下娴熟的驾车技术。
“你们看!我没事吧!”大灰单手持缰绳又灌了一口酒,回头道“哈,我真没事,我经常这么干,再说你们谁会驾车?一看就知道都不会。”
“我和你们讲个京都学院的笑话,笑话,呃忘了,反正就是说,说没事的都是有事的,真没事的是不说的,哈哈,好笑吧!哈……”
一道特别亮的闪电划过漆黑夜空,驾车的两匹马突然扭向一边,大灰的身影瞬间消失,声音也戛然而止。
小白愣神的瞬间,披着蓑衣的朱常已经飞身下车,接着妹妹的身影的闪过。
小白和小花回过神也顾不得失控的马车,直接冒雨飞身而下。
小白来到二十余丈外的朱常身边的时候,看到大灰的身子直接被一簇刚修剪过的墨竹穿胸而过。
这个时候耳边才传来车架的碰撞声和马匹的嘶鸣声。
朱常神色悲伤地握紧了拳头。
小白安慰地拍拍弟弟的肩膀。
“把他的尸体收到玉佩里,然后我们离开吧。”朱常开口。
小白和杨笑笑同时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朱常。
朱常叹了口气,“他就这么死了,说不清楚,何况他是本地贵族,而我们是外来的”
“小白哥……”小花闻言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不行,立刻去报官,如果说不清就找城主,不能让他家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况且,他是为了送我们回去。”小白果断拒绝了弟弟的建议。
朱常叹了口气,而杨笑笑则开口道:“不用报官了,刚才的那马车撞墙的声音那么大,估计城卫已经过来了。”
仅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一队城卫过来了解情况,随后城卫检查了一下大灰的尸体,并没有搬动,而是分了几名骑士离开。
不到半个时辰,一队银袍捕快冒雨赶到现场,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雾鬓云鬟的女捕头,红丝衬打底,身披黄金甲,腰扣一排利刃,一双雕花银靴在雷电下闪着冷艳的光泽。
紧接着一个灰发女子撑着伞带着几名家仆来到现场。
小白有点紧张,这个穿黄金甲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断罪,自己四人今后的顶头上司华池捕头。而最后来的灰发女子应该是大灰的家人。
两队人同时查验了尸体后,灰发女子向城卫打听情况,而华池径直走到小白面前。
华池和小白四人在雨水中默默对视着,直到小白不敢再继续直视这个面无表情的捕头。
“过去看一下,如果他们是普通人就直接拖去喂狗给我哥陪葬好了。”灰发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要拖谁去喂狗?”杨笑笑瞬间抽枪在手怒视着灰发女子,一个“狗”字被妹妹念得咬牙切齿。
华池转身挡住了两个女人的眼神对射。
本想上前询问的彦家仆从连忙后退。
“怎么?华大人要为这几人出头吗?”灰发女子丝毫不畏惧华池的身份。
华池依然面无表情,半饷轻轻吐出一个字:“酒。”
“哈哈哈——”灰发女子大笑起来,“大人想和彦慧颍说酒后驾车行,生死不由人吗?”
华池叹了口气,“你和父亲一样强势,其实你哥哥有今天何尝不是你们父女逼的?”
彦慧颍笑容散去一步步走上前,“那是他心性的问题。你这是代表城主和我们十八族说话吗?华大人最好把话说清楚。”
高挑的华池望着一步步逼近的彦慧颍摇摇头,“我代表我自己,只是看不过眼。那是你亲哥哥。”
“好一个公正严明的断罪!”走到华池面前的彦慧颍发现雨伞挡住了视线便抛弃了雨伞,“你想看到我在这里痛哭流涕嚎啕大哭吗?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他这几年活的有多痛苦,我不知道吗?可是他自己走不出来,我能怎么办?大人你不妨教教我!”
“他有这一天是早晚的事,早点解脱不好吗?我想拖人给他陪葬不对吗?要不……你去喂狗吧?”彦慧颍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华池眉头轻皱,正准备开口。
黑暗中传来略带磁性的嗓音,“道歉!”
“如有冒犯,还请原谅。”华池嘴里迸出僵硬的道歉。
表情夸张的彦慧颍突然变回淑女,“劳烦华大人了。”转身带着收敛好大灰尸体的仆人直接离去。
华池在雨中目送彦慧颍离去,然后转身看着小白。
小白明显看到这个冷艳的女捕头眉眼间压抑着熊熊怒火。
“你们……还可以再单纯一点吗?”华池摇摇头准备转身离去。
“华姐姐你好美啊,刚才谢谢华姐姐。”卖萌犬娘·杨笑笑一蹦一跳上前拉住华池。
华池嘴角轻扬,“叫捕头。”
“捕头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查案啊?我们的身份令牌什么时候才给我们啊?”杨笑笑摇着华池的手问道。
华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花,然后对杨笑笑道,“等你们处理完你们自己的事了,我自然会来找你们。”
华池说完就挣脱杨笑笑带着捕快转身离去。
小白和小花对视着,都感到莫名其妙起来。
朱常看到哥哥姐姐都淋成了落汤鸡,索性也脱去了蓑衣,然后指指四周收拾现场的城卫,“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小白努力透过夜幕望着应该不远的居民区,却只看到点点朦胧的光斑。
四人迎着风雨呼啸而去,一路溅起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