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季梧桐看到了很多东西,甚至包括许多他本以为自己成功忘记的片段,这些东西分外缭乱的在他眼前闪过,肉眼中仿佛调色盘般抽象光怪的画面在脑海中却异常清晰。
原本短暂的上升时间仿佛被拉扯到无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声音在季梧桐耳边悄悄呢喃着:“我们一样,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失去了太多,我们渴望寻回,我们想被珍惜......”
父亲和母亲在自己十一岁生日的当天失踪了,满怀期待的少年在家中独自等到天明,而那熟悉的推门声却再没有传来,没有亲戚的看望,没有朋友们的关心,小小的季梧桐为自己请了三天的假,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锁在心底某个角落里,就这样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望着面前锈迹斑斑的铁皮,季梧桐却好像看到了儿时家中那经常半掩着的房门,面具内外的笑容同时消失不见,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电梯仍在移动,却从已经上升到的二楼,不知不觉变成了21b1b2……
“童年的阴影深邃而沉重,这种绝望,感同身受。”
低语声再度从四面八方传来,空灵轻柔,却无孔不入。
家还是家,但主角却换了一个人,在另一所房子中,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沙发上,动画片在电视上循环播放,家中的灯全都被打开,终于,敲门声响了,小小的人笑着擦干了恐惧的眼泪,蹬蹬蹬地跑去开门,收获的却是迟来的噩耗。
“很抱歉,小朋友。”看不清面容的警察先生公式化的道歉:“这是一起令人遗憾的交通意外。”
【骗子!!】
小家伙狠狠地关上了门,却无法阻挡时间的流逝。
“判决出来了,对方已经赔了钱,但是你真的有五六个监护人吗......”
【骗子!!】
判决是假的!酗酒之后导致的驾驶意外真的只是赔钱就可以了吗?不相信,不相信!但没有证据的对方却很有背景,哈哈,赔钱的对象估计都不是自己,而是那些所谓的‘血亲’吧!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的时候他们在哪儿?监护人什么的,在搞笑吗?
神童是存在的,dna的变异、大脑的提前开发、远超乎常人的智力极限是存在的,但肯定会给父母带来麻烦吧?这个世界才没有那么简单呢,所以,还是好好掩饰吧,像一个正常的小孩那样,玩泥巴、拼积木、唱儿歌......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那么小心了。
季梧桐仿佛在翻阅着某本书一般,阅览着某个女孩的记忆,面具上的笑脸已经皱起了眉毛,仿佛在为某个从未谋面的人哀伤,然后,又是一段自己的记忆插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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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人恐惧而疏离,想象中的美好却转瞬即逝,这种绝望,感同身受......”
季梧桐是没有朋友的,或许有过,但是在他那会让身边人不断遭受异类困扰的体质显露后,就不再有过了,哪怕不介意自己多么奇怪的好孩子,他也会害怕,自己是否会让他人承受不必要的不幸......
“就是那个小鬼,你要离他远一点。”
“不能跟梧桐玩,别问为什么,宁可信其有......”
“老师,我们家孩子的座位能不能调一下,坐在那个孩子旁边,这个月已经高烧两次了。”
看,就是这样,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仿佛对中世纪的‘巫女’一般,既然在法治社会无法架到火刑架上烧死,那么就像躲瘟疫一样躲远一点吧。
当然,也有例外。
“你东西掉了,给你。”递过一块圆圆的佩饰,面前穿着浅绿色裙子的小女孩让小梧桐很想亲近。
“谢谢。”
对方甜甜的笑了,伸出了白皙的小手:“我是来陪父亲看朋友的,但是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当然......”
好想握住,拥有一个朋友,不再是连父母都没有的独身一人,真是个好女孩,所以......
“当然不可以。”
背着书包的自己转过身去:“我不需要朋友。”
【不能给这个好女孩带来厄运。】
听见背后隐约的哽咽声,眼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打转......
“凭什么我们无法跟正常人一样?凭什么认为我们是厄运的化身?这种绝望,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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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小家伙流浪到了别的城市,赔偿款什么的就让那些家伙拿走吧,仇人是谁已经记住了,慢慢来,不着急......
找到了一所适龄的学校,靠着非法的网络赌博赚取学费和房租,完美的伪造身份,完美的成绩,依然是孤身一人。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身边的同类拥有大多数人都不具备的才华时,大部分人都不会去崇拜,而是去嫉恨,这种事可不会只限于成年人的世界中。
“又是一百分?她是怪物吗?”
“整天板着脸又不多说话,妈妈说这是心理疾病。”
“精神病?她会不会害我们!”
“肯定会的!这种人都很吓人,啊,她往这边看了,我们快去操场玩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说的没错。
但是无法理解就去恐惧去诽谤,这种行为本身是否存在问题呢?
“当然存在......”
季梧桐自言自语着,仿佛在回应着某个声音。
“是吧?是吧!这种绝望,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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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梧桐的记忆可能还有很长,但是另一个孩子却已经迎来了自己的结局,或者,也可以称作是一种新生。
熊熊火焰在背后的华宅上燃烧,仇人的惨叫声是如此悦耳,计划很成功,好几天不吃不喝藏在通风管里的痛苦无比值得,这个世界根本没什么可留恋的,警笛声已经在远处响起,晚了,没用了,就这样,让我死去吧......
“也许你要在医院里呆一辈子了,孩子。”
还是那个警察,但这次的眼神却有些真挚,或者说是廉价的同情?
被当做未成年的精神病送到遥远城市的医院里,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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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养猪一样的饲养着,没有人可以交流,没有知识可以学习,无聊的生活啊。
等等,为什么要带我进手术室?我没有生病啊,为什么要给我打麻药!
“别怕,只是给你检查身体而已......”
陌生的医生挪开了眼神。
【骗子!!】
原来是冲着器官来的么......呵......真是有够可笑的......这该死的世界......
好冷。
要死了吧,肯定会死的,也许,已经死了......
睁开了眼睛,却是在熟悉的病房,但门却不用打开就可以穿过,明明面对着面别人却看不见自己,其实也没关系......但是......
没有钱的人无法得到救治!
善良的人无法安享晚年!
有罪的人没有付出代价!
同样的人类,完全不同的待遇!
别人幸福而温暖的家庭!
愤怒愤怒愤怒......
仿佛充满了力量!
那么,来玩游戏吧。
“报复这些人!报复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这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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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季梧桐开口了:“这种绝望,感同身受......对么?”
“没错!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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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电梯停住了!
季梧桐的右手按在上升键上,面具上的表情从哀伤愤怒,变成了有些诡异的哭笑不得......
“抱歉了,我暂时还不能去陪你。”感受着电梯距离那未知的一层越来越遥远,季梧桐歉然道:“你的绝望,我感同身受,但是你的行为,我却无法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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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陷入了沉默。
“我不介意做了错事的人要付出代价。”
季梧桐耸了耸肩,叹息道:“但是这个世界有的不仅仅是绝望,至少你的父母还在的时候,至少在有人向我伸出手的时候,那感觉绝对不会是绝望的,你说呢?”
回应他的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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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的门打开了。
季梧桐耸了耸肩:“让我救你出来吧。”
他走出了电梯,然后被吓了一跳......
好了,且不说他到底被什么玩意儿吓了一跳,现在先让我们把视线转到这栋医院的另外一处,此时此刻,叶夕的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怒雷!”
一道白色的电光从叶夕的掌中攒射而出,两个穿着白大褂的枯骨冒着烟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颅骨还在不断地张嘴,完全不符合生物学的发出嘶哑声音:“去死吧,幸福的小姑娘,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溺毙绝望中吧......我……”
啪!
黑骑士的长剑将聒噪的颅骨砸碎,但是那声音却继续从后面袭来的护士服怪物嘴里嘶吼着:“我会看着你的!看着你绝望!看着你被一点点撕成碎片!”
“寂静岭吗?真是没完没了!”
叶夕冷冷地喝道,手中的镰刀飞旋而出,三个腐烂的脑袋掉在地上,身子却还在继续前行。
少女此时置身于一条长长的走廊中,周围的墙壁包括地板都是乌黑的血迹,无数仿佛灭世大片中的僵尸骷髅潮水般涌来,在异类中,鬼的攻击方式是最难缠且令人头痛的,诡异、可怖、出其不意。
“明明只是幻象,却跟实体一样,每一个幻象中都有着一个真实的怨灵吗?”叶夕皱了皱眉,厉声喝道:“你究竟杀了多少人!”
那个声音又从半空中飞舞的注射器中传来,这次是清脆的娃娃音:“没有啊,我没杀人啊,只是大家自己都死的很委屈,想弄死你们这种事,和我无关哦。”
叶夕一愣:“你们?也就是说那家伙还没死呢?”
那个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
仿佛冰山之上绽放开来的一朵白莲,一直冷着脸的叶夕笑了:“你这种级别的鬼都杀不掉他么?看来我也得稍微努努力,无论如何,不想被他小看啊!”
黑色的罗盘被摁在了影镰的短柄上,黑色的雾气荡开,走廊中的能见度已经变得极低,黑桃骑士和白狼守护在她的两侧,异瞳则重叠在叶夕的右眼上,迅速与后者融合在了一起,给予叶夕夜视能力的同时,也把她的眼睛染成了猩红色。
而与罗盘融合的影镰,已经变成了一把超过两米的巨型镰刀,此时正被叶夕倒提在手中。
第十一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