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存在的……存在?”
叶夕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记得老妈的确说过的,当时生我是个意外,那天她和我爸喝的有点多……”
季梧桐连忙伸手把她的嘴堵住:“你打住,这种事不用说的这么详细,人家也不是那个意思!”
雨霖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继续道:“除了它本身的意义之外,我也没办法再多做什么占卜了,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些东西,建议或者忠告的话……也没法给你。”
“这样啊……”叶夕有些沮丧:“总感觉到我这儿就奇奇怪怪的。”
“也许是我的能力还不够成熟的原因吧。”雨霖摇头道:“跟你无关,这次可以不作数,下次再给你算,那接下来就是……”
叶夕一把将季梧桐扯了过来:“这只!”
季梧桐本来一直趴在桌子上,被叶夕这么一拽差点没摔下去,几乎是滑行着滑到了雨霖面前,挣扎着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不太狼狈的苦笑:“咱随便点就行。”
雨霖和之前一样飞快的切了下牌,一边在牌脊上抹着一边点头道:“行,那你随便抽一张吧。”
季梧桐从善如流,乖乖地从雨霖变魔术般展开的牌扇中随便抽了一张,心下感叹这姑娘看着一本正经的,职业道德方面怎么就歪成这个德行了呢?
……
霜寰市,平鼎区
“阿嚏!!”
杜天蹲在一栋百货商场顶楼的天台上,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把手中的啤酒罐远远地抛到了栏杆外,嘀咕道:“这么晚了还有人说老子坏话呢?最近也没坑谁啊……”
一阵冷风拂过,飞到半空的罐子还没有来得及往下落就被瞬间分解成了无数铁屑消散在空气中。
“怎么?叛门还不满足,这就打算弑师了?”
杜天随手又开了一罐啤酒,头也不回地说道。
崔梵不知何时披着一袭白色风衣出现在他的身后,头发有些凌乱,手里捧着一本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龙虎豹》,一边翻着页一边冷声道:“岂敢岂敢,您天眼如神,我要是真想对您老人家怎么着,今晚在这儿就看不见你了。”
“你的问天十辩,应该已经修炼到能瞒过我的地步了吧?”杜天回头笑道:“我那判命铜钱可比不上你的十部天书,要是用心点的话,想弄死我也不是太难啊。”
崔梵眼前的镜片凭空反射出一丝凌厉的光芒:“其实我真想试试看来着,您可千万别给我机会……”
“瞧你这话说得,我的好徒弟。”
杜天站起身来,同崔梵迎面而立,沉声道:“你若是想继承我的位置,履行神算的职责,这条命给你又何妨?”
啪!
崔梵狠狠地合上了手中的杂志,冷然道:“别做梦了,让我来继承神算的位置?从此做一个哪怕至亲至爱的死在面前都不能伸出援手之人?做一个维系着可笑的平衡,把命运放在无数人手中,偏偏自己不干涉半分的人?做一个明明活着,却跟没有存在过一样的人?你做梦!”
背对着自己朝夕相处了二十几年的老师,崔梵杀意骤起!当能窥探命运的存在想要抹杀什么的时候,空气都在为之战栗。
“随你怎么说吧……”
杜天伸了个懒腰,把喝了一半的啤酒扔在一边,慢慢向安全出口走去,在与崔梵擦身而过那一瞬淡淡地说道:“能看到命运的人如果总是试图去干涉命运,会毁了自己。”
“但想你一样明明可以拯救,却冷眼旁观,又会毁掉多少人呢?”
崔梵扶了扶眼镜,沉声道:“帮我个忙。”
杜天背对崔梵继续走着:“说来听听。”
“干扰雨霖的占卜,半年内别让她能够轻松锁定我的位置。”崔梵身上那股凌厉的杀意转瞬间消失不见:“她的进步很快,我现在没有精力跟她捉迷藏。”
“代价呢?”
“一件不违反我原则的事。”
“好吧,成交,五个月之后的新人交流大会,去一趟,到时候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杜天握上了把手,却没有第一时间拧开,他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一次,哪怕我知道这并不现实,阿梵,回神算山吧。”
崔梵转身看着杜天的背影,摇头冷然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再回去了,你的道和我的道,两者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
“我能看到……”杜天轻声道:“你的结局。”
“呵呵。”崔梵笑了笑:“我不相信!”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崔梵的人之一,早知道答案的杜天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默默的离开了天台。
崔梵站了半响,走到了杜天之前坐着的地方,那里还放着一罐没开的柳橙汁。
杜天不会喝白水、啤酒和咖啡之外的任何东西,这罐柳橙汁,自然是他算到了某个人要来,特意准备的。
“一个人大半夜的在这儿喝橙汁?”
和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崔梵转过身去,手中完全没有打开过的柳橙汁已经变成了一团废渣,笑道:“自然是不会,我跟你不同,无聊的事可是从来不做的……”
……
“这……这是啥……”
季梧桐看着自己手里的塔罗牌,有些发懵。
叶夕把脑袋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确定的说道:“这个应该是愚者牌吧?小丑的模样,拿着手杖,后面还跟着只狗……”
“你什么时候瞎的?”
季梧桐纳闷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雨霖的塔罗牌很大,要比寻常的宽上几圈,质地也不是普通的纸,据她所说应该是象征力的具象化,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季梧桐眼里,这张牌中画着的并不是叶夕所说的什么牵着狗拿着手杖的小丑,而是他自己!
就像照镜子一样,要是再加个按钮基本上就是个自拍设备没跑了!
翻白眼、吐舌头、摆poss、龇牙咧嘴……
真的跟拿着一面镜子一样,塔罗牌里的季梧桐完全复刻了这一系列略显神经质的表情,除了背景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而不是姚礼家的餐厅外,没有任何不同。
“喂。”季梧桐转头看向伊南:“你看见啥了?”
“颜艺丰富。”伊南十分有距离感的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评论道。
季梧桐伸手把塔罗牌举到他面前:“我是说这里!”
“小丑、狗。”伊南的看法跟叶夕差不多:“应该是愚者吧。”
雨霖微微勾了勾手指,那张塔罗牌便从季梧桐的手中飞出,飘在了她的身前。
一个立于镜面之上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的脸上扑着一层白白的粉,嘴唇被画的夸张而鲜红,仿佛带着一个小丑面具。
他轻快地漫步着,肩上扛着一杆褪色的手杖,上面金红色的漆已经掉落干净,露出了里面黑黝黝的枯木质地,一只欢脱的小犬在他的脚边蹦蹦跳跳,吐着舌头一脸呆像,但看向主人的眼神却意味深长。
镜面下的画面并没有延伸出多少,但位置与小丑对应着的地方却是一片黑色的倒影,小狗的脚下也是亦然。
“的确是愚者。”雨霖平静的说道:“逆位的愚者,立于镜面之上,浓重的妆容掩饰并勾勒着无数种情绪,手中的权杖黯淡无光,但并非褪去了过往的颜色,而是还没有被装点完好的半成品,狗寓意着探知与危险,也许你需要谨慎前行,对未来抱有敬畏之心,原本应该戴在头上的桂冠并没有出现,或已被倾覆,或尚未加冕。”
季梧桐好奇地看着在雨霖面前展开的幻象,问道:“那为什么我之前看到的是我自己?跟照镜子似的。”
“也许只是你的注意力过多的集中于镜面中吧。”雨霖淡淡的说道:“牌里的镜子也是镜子,你无意中的关注自然跟照镜子相同……”
她微微顿了顿:“手中的玫瑰不在,像是甘愿沉醉于尘封的相框中,手杖上的包裹也不在……即是……遗失了力量。”
姚倩晗在旁边咧了咧嘴:“该有的都没有,要不要这么惨啊……”
季梧桐听着也有点丧气,他也不是对塔罗牌完全不了解,牌位在一到二十一序列之外的零号牌愚者是一张比较特殊的牌,上面是一个流浪的小丑,头戴桂冠、左手玫瑰、右执手杖,手杖上挂着包裹,脚边还跟着只狗。
结果他抽出来的这张倒是挺个性,手杖褪色了,桂冠、玫瑰、包裹都没了,还剩只狗,怎么想怎么感觉都不算是什么吉利的占卜结果。
“不对的。”
雨霖却是摇了摇头:“这张牌让我感觉有些意义不明,虽然表面的解读没有问题,但是镜子的出现却并不是既定的背景,按理说应该是海边或草原,而镜面的意思有很多种,个别情况下会代替塔罗牌的上下次序示意逆位,而这张牌本身又是逆位的,所以不好随便下结论,也许那些东西仅仅只是被遗失在了镜子的另一面而已。”
季梧桐瞪着死鱼眼:“结果不还是丢了么?”
雨霖随手收起面前的牌,看向了姚礼:“那么接下来……”
“呵呵,我就不用了~”姚礼笑了笑,摆手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最重要的也无非就是倩晗了,其它的要占卜也就是些商场上的无聊琐事,就不凑热闹了。”
雨霖听过后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消散了展开的象征力,那些塔罗牌立刻不见了。
之后众人又是随便聊了聊天,喝光了一壶茶水后,季梧桐等人就礼貌的告辞了,雨霖也是给姚礼留了个卡号后在门口就和众人分道扬镳了,据说她还打算去找崔梵那个家伙,至于为什么,这个有些三无的姑娘倒是什么都没说。
姚礼把女儿轰回了房间,一个人坐在餐厅,悄悄从桌子上的一个小暗格中抽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有年头的照片了,还是用普通的胶卷照的,比起现在的高清数码拍摄技术不知道要粗糙了多少倍,相纸也是最便宜的那种,却被他一直珍藏到现在。
里面的内容不言而喻,那个跟姚倩晗长得有四五分相似的女人正戴着一对怒红色的耳机冲着镜头微笑着,朝气而美丽。
“老婆……”
姚礼轻轻抚摸着照片上舒羽的头发,苦笑道:“我终究还是没有把那个丫头拦下来,唉,谁叫人家把你这个当妈的搬出来了呢?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现在可能已经亲自手把手教着咱们的宝贝闺女怎么变成一个合格的超人了吧?我要是拦着你的话,免不了又要挨上几顿你根本不会用力的毒打吧?
我已经麻木太久了,当年几乎是下意识地逃离了你的那个世界,还有那些人……
现在想想看,好像我也没比咱俩的闺女成熟多少啊!
哈哈,你肯定要笑我了。
你其实一直没有离开,对吧?没有离开我们,没有离开这个家,也没有离开你深爱着的这个城市。
我知道你还活着,活在我的心里,活在女儿的血液里,活在那些人记忆中你最后的英姿里。
之前她对我这个当爹的怒目而视那模样真像你啊,当时最初见面时就一脚把我踹翻在地,横眉竖眼的臭德行。
咦,难道我其实一直都是一个m吗?嗯,你和女儿肯定都是s,啧啧,你没听过吧,这是现在蛮流行的说法,大概意思就是喜欢挨欺负的和喜欢欺负人的,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
他就这么絮絮叨叨的,一直对妻子的照片诉说着,抱怨着,哭着,笑着……
仿佛当年最初相恋时的那般模样。
时间流逝着,姚礼不知不觉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里还轻声嘀咕着些什么。
“我好想你……好想你……”
这是姚倩晗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给姚礼盖上一层毯子时听到的梦呓……
一阵本不该出现在室内的微风拂过,不知道是哪扇门没有关严,亦或是哪里的窗户还在开着,轻轻地拂过前厅的风铃,发出一串柔和动听的响声。
就好像那个女人的笑声,微微掩着嘴,矜持地勾勒起唇角着,一如当年,一如既往……
第七十八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