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坐着喝茶聊天。”简芳华发出邀请,方蛰看看这个门脸,简芳华解释:“我舅舅家的。”方蛰笑了笑,迈步进门,魏晋没着急,仔细又看看门脸,没什么可看的啊?
上辈子方蛰对简芳华知道的很少,大学毕业后她留在了DìDū,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反正就是两个人之间没联系,对了,上一辈子的方蛰,没有扶起简芳华,而是无视而过。
因为没有扶起简芳华,上一辈子也没有这一次的邀约。
“虫子,我可以这么叫你么?”简芳华把茶杯放在方蛰面前时,问一句。
“可以啊!你开心就好。”方蛰笑着答应,当初那个黄毛丫头,长大之后急促的眉宇张开了,总是低着的头也抬起来了。变化很大,如果不是知道她邀约,真不敢认。
“你不答应我也这么叫,别因为我不知道谁给我起了个恶霸的外号。”简芳华促狭的一笑,方蛰敢发誓,同学三年,从没见过她的笑容。
“我是清白的!”方蛰举起一只手,表示无辜。简芳华低头浅笑,抬头时依旧难掩喜悦。
“好了,你说清白就清白吧。知道我什么要请你么?”简芳华以前可不会主动说话的,或者说是从不主动找人说话,除非老师让收作业。
“肯定不是因为我长的帅!”方蛰很不要脸的否定一个答案时,简芳华又被斗乐了:“唉,你这人,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逗啊?大学四年,难道把一个沉稳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神经?”
“岁月啊!”方蛰加重了感慨的语气,简芳华眯着眼睛看着他,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我是个俗人,这套玩不来的。非要形容一下,我觉得应该是这么说,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呃,方蛰,说不下去了。总不能说黑了……,软了……。方蛰抬手一指下巴:“你看,这全是杀猪刀留下的痕迹,没刮干净啊。”
简芳华听着目瞪口呆,扶着桌子笑,一手锤了好几下桌子。魏晋在一旁也是笑,心里却在暗暗感慨,学习委员恶霸简同学,你完了。方蛰这一套乱七八糟的套路,魏晋早麻木了。
笑了一阵后,简芳华站了起来,冲方蛰微微鞠躬道:“谢谢,这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当初没好意思大声说,今天我要大声说出来。”
方蛰站了起来,叹息道:“你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
简芳华坐下后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一口道:“我知道,你跟我是一类人,只不过你的运气比我好,你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我没有。高中三年,我被全班女生排斥,你被全班男生排斥,魏晋是个例外。如果不是我学习好,要被人欺负死的。如果不是你们俩个打架厉害,方蛰也是要被人欺负死的。”
魏晋来了一句:“如果不是方蛰学习好,我们早被学校开除了。”
方蛰微微仰面,似乎在回忆过去,冒出一句话:“那时候班上,从没穿过新衣服的,好像就你一个吧?就算是过年之后,也没见你穿过新衣服。”
简芳华笑了起来,他居然观察的这么仔细。“是啊,要不是我舅舅,我连高中都读不下来的。我打听过你家的事情,父母离异,你差不多是一个人住。我呢,父母偏心,初中毕业后,我差点去车站当临时工了。要不是我舅舅,我就得辍学了。”
方蛰叹息一声,没有再去忆苦思甜的意思:“都过去了,我们都挺过来了。”
简芳华眼角晶莹,微微低头,叹息道:“是啊,都过去了。我从京华大学毕业后,因为成绩优秀,学校让我留校,我选择去了央视。说起来我运气不错,我专心读书才留在DìDū。”
“其实留校不错啊。”魏晋回避了敏感话题。
“留校确实不错,但是社会面窄一点,进电视台就不一样了。开始让我做行政,我选择跟着师傅后面跑新闻。累一点,但是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方蛰摇摇头:“其实你是想说,跑新闻的话,直面这个社会的机会更多。通俗的来说,接地气。不然留在办公室做行政,还不如留校呢。”
简芳华听了顿生知己之感:“知我者,虫子也。”
方蛰摇摇头:“没那么夸张,你只是不甘寂寞。不像我,可以的话我宁愿做条咸鱼,可惜了,要恰饭的,只好出来做点小生意维持生活这样。”
简芳华没看方蛰了,扭头问魏晋:“他一直这么不要脸么?”
魏晋满面沉痛:“交友不慎,等我看透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方蛰重重的做叹息状:“你看,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说实话,别人就是不信。”
魏晋怒道:“你够了,哪个人维持生活需要千万身家的?”
简芳华惊讶的长大嘴巴,赶紧伸手捂着:“真的么?这么厉害?”
魏晋继续出卖方蛰:“我现在给他打工的好吧,他弄了个服装品牌,叫什么伊人服饰。那价格,简直黑心到没朋友。奇怪的是,生意好的让人不敢置信就算了,还能出口创汇。”
简芳华很快平静了下来,凝视方蛰道:“你一直都不是个平凡的人,只不过高中同学三年,你甘于平凡罢了。我一直以为,如果你全力以赴,高考你才是状元。”
方蛰听了嘿嘿一笑:“你可别夸我了,为了考个松江大学,我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读书,我真的不擅长,但是的成绩,就是最真实的反应,一点水分都没有。我跟你说吧,有的事情要看天赋的,我的天赋就没点在读书上。”
“也是。伊人服饰我知道,没想到是你的手笔。算起来,你毕业也就是半年的时间吧,能说说你是怎么发家的吗?”简芳华好奇心来了,瞄着方蛰审视。
“这个嘛,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还是别提了。”方蛰没有自夸的意思,简芳华掩嘴微笑道:“那就不说这个,我们可以叙旧嘛。好像我们也没啥旧可叙。高中三年,说起来真是惨淡,那时候就一个心思,努力读书,逃离家庭,逃离江城。”
方蛰沉默不语,这是别人的伤疤,还是不接这话为好,安心当一个听众就好。魏晋很默契的安静着,听简芳华继续往下说,要知道她以前几乎不说话的。
“不提这些了,说起以前我真比不上方蛰,那时候就知道读书改变命运,暑假的时候我去图书馆看白书,看见方蛰骑着三轮车拉着很多泡沫盒子。我很好奇的是,你怎么没晒黑?”
提起这个,魏晋痛不欲生道:“你别说了,我们一起晒,我黑了,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我继续黑,他养白吧。说好一起当非洲人,半道上他养白了。我到现在都没白回来,惨啊!”
“我哪知道一个冬天就能变白?这是身体因素,不能说我耍赖吧?再说了,你在江里泡水偷看大腿的时候,我在岸上卖汽水,你带妹子来买,我还得给你打折。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这卖惨,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魏晋一脸我错了,你放过我的表情,简芳华笑的前合后仰。这场小聚,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风格,真是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对了,今年过年,你怎么过?在你外婆那,还是在你爸那。”魏晋转移话题,方蛰道:“我让我爸那边早点开年夜饭,我吃完了好回去陪外婆。老人家身体不好,我得多陪陪。”
“是啊,我奶奶身体也不好,我这次回去看她,手一直在抖,皮包骨头的,看着我心里那个酸的。”魏晋说着叹息一声,方蛰也沉默了。
简芳华看着他们两个:“真羡慕你们啊,我外公外婆走的早,我爷爷奶奶只有孙子。”
方蛰摆摆手:“不说了,现在呢,你父母对你好点了么?”
简芳华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冷了:“好什么?就知道让我寄钱回家,我弟弟高中毕业就上班了,连个中专都没考上。你猜我妈怎么说的?她说一定是我占了我弟弟的读书的命。要不是因为我,我弟弟读书一定会成绩很好的。考大学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一次轮到方蛰和魏晋目瞪口呆了,还有这样的母亲么?
“那个,你真是亲生的么?”魏晋忍不住问了一句,简芳华冷笑道:“当然是亲生的,我生下来因为是个女儿,我奶奶看一眼就走了,别说伺候月子了。我妈一直抱怨,说我是扫把星,因为我,她得不到公公婆婆的喜欢。”
“这次我回来过年,进家门我弟弟就找我要钱买寻呼机,我说我自己都没有买呢。他直接找我父母告状,说我有钱不给他买寻呼机。我父母把我的行李丢出家门,我现在无家可归,只好到我舅舅家过年。这家店是我舅舅开的,一家回老家过年,我暂时住在这。”
“你怎么没跟舅舅一家走呢?”魏晋关心了一句,简芳华:“明天去,不然我去哪?”
魏晋看一眼方蛰,那意思你说话啊?方蛰好像没看见他的暗示,淡淡道:“不珍惜亲情的人,总有一天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