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忐忑，顾欣然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想的全是一会将要面对的事。
老爷子有个什么闪失，不光柯家的人不会放过她，就连顾欣然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难道真的是她太过自私了吗？
自私地想要紧紧抓着柯少宸不放手，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还想着能让他为了自己抗衡全世界。
回想起李若涵反复强调的那句话，他们早晚是要离婚的，看来很快就会变成事实。
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轻轻地抚摸着，感受着这一个多月的小生命带来的鼓励。
“夫人，您不要太担心，要不我现在给穆助理打个电话，再问问具体情况？”张叔从后视镜看顾欣然神色凝重，也跟着一起担心起来。
“不用了，反正很快就能知道，给这点时间再徒添烦恼呢。”
张叔驾车赶到医院时，穆饶站在门口，正等着顾欣然的到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在看到顾欣然之后，小跑着过去，帮她开了车门。
“对不起夫人。”穆饶张了半天口，只说了那么一句：“结果可能并不理想。”
顾欣然的心咯噔一下，脸上所有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间冻结：“穆助理，是不是要我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您实在不愿意，宸少不会逼您，不要管别人说什么，您只需离开就好。”
“所以……”顾欣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在一起，原来以为不会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柯少宸已经妥协了吗？”
“老爷子的情况很不好，刚刚昏迷了两次，不过经过抢救都苏醒过来。现在宸少正在里面，他也是不得已才叫夫人您过来，您千万不要怪宸少……”
“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每走一步，顾欣然都觉得是在迈向深渊。她好像已经等到了结局，只是没想到会提前这么长时间，连他们一个月的约定都没有过完。
走廊上聚集很多人，见过的没见过的，密密麻麻站了两排，就像两条长长的队伍，在顾欣然走来的同时，向她投去了注目礼。
她什么时候也能得到这么多关注了，顾欣然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李蓉萍，顾思思，柯慧欣，李若涵……
顾欣然在心里默念着她认识的人的名字，在队伍的尽头，她看见了此时最想见到，又最不想见到的人。
柯少宸。
唯一一个坐在病房门口的人，他交叠着双腿，胳膊肘撑在大腿上，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弯曲的脊背让他不再高大挺拔，他注视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也或许是看见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双脚。
柯少宸抬起头，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站起了身。
“顾欣然。”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有磁性，喊着她的名字，就像从天边飘来的弥音。
“嗯，我来了。”顾欣然淡淡地笑起来，弯起眼睛去掩饰即将落下的眼泪，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不能哭：“现在，准备让我做什么呢。”
空气都充满了静谧的气息，柯少宸死死地看着她，几次尝试开口，都无法说出卡在喉咙里的话。
“叫你来离婚呗，还能做什么？”队伍后面有人说了一句，听声音应该是顾思思。
顾欣然并没回头，也没想着去回答这句讥讽的话，她也只是看着柯少宸。
那张薄唇微微地张着，如果不是没有这么多人在场，或许顾欣然会踮起脚尖，亲吻上去。
“柯少宸。”
“嗯。”
“在做任何决定之前，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想耍花样拖延时间，你知不知道爷爷正躺在里面，所有的仪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的一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你拖延的可是爷爷的命。”这次说话的是李若涵，她走到顾欣然的面前就想把她拉进病房，却被柯少宸一把抓住，推到了一边。
“我和顾欣然说话，你插什么嘴？”
“少宸，你是不是疯了，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居然推我？”
“滚！”他微微转过头不屑地瞥了李若涵一眼，然后拉起顾欣然的手，向走廊楼道走去：“十分钟，穆饶过来守着，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
“是，宸少。”
没到这个时候，开场白似乎都有些困难。楼道里的光线有些暗，柯少宸逆光而战，挡住她所有的光亮。
“柯少宸……”
只是轻轻喊了他的名字，就像触及他身上每条神经线。整个人向她压过来，把她逼在墙角直至无路可退后，两个人的唇终于贴在一起。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亲吻到这个人，又有多久没感受到她的气息。
霸道地充满占有欲的吻，他想要更多，想要更久。
可时间却一点一点在流失。
“柯少宸……”顾欣然挣扎着推开他，以为就此可以分开彼此的距离，谁知下一秒，又落入了他的怀抱。
“我想你，发了疯地想你。”
“柯少宸，我有话要对你说。”
“再喊我一次，喊我老公，再喊一次。”柯少宸固执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皮肉之中。贪婪地享受着她的气息，那个曾经每天都能抱在怀里的人，他现在只想把她拥入怀中。
“柯少宸，你放开我！”顾欣然用尽所有的力气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他诧异的目光，顾欣然垂下眼睛，沉浸在悲伤之中：“就算我再喊你一百次，你还能回到我身边吗？”
柯少宸的眼睛从惊讶中转变为深邃，他也低下头，目光落在那只抠着上衣下摆的手，顾欣然紧张害怕的时候，都会有这个举动。
她很害怕，怕到连衣摆都抠得脱了线。
“顾欣然，只要你说你不想跟我离婚，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什么柯氏集团的总裁，什么金钱地位，我都可以不要。”
“那爷爷呢，他的命你也不要了吗？”顾欣然的眼泪终于流下来，憋在心里太长时间，如果再不哭的话，她会疯的：“而且你把我叫来，不就是准备和我离婚吗？”
“顾
欣然！”
“让你和我单独出来，只是想找个地方让眼泪流下，而不被他们看见。”顾欣然用手背把泪水擦干，苦涩地笑起来：“我们出去吧，爷爷还在等着我们。”
迈出的步子变成拉进怀抱，柯少宸弯下身子，把脸埋在顾欣然的肩膀上。她挣脱一下，他就抱得越紧，直至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安分着任凭他抱着。
“走出这个门，我们以后很可能会变成陌生人。”顾欣然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腰，最后的温柔，还是尽情的感受一下吧：“很多事能想通，也能接受，但还是很难过。直到你叫我来之前，我还在等着你，但是现在，我好想等到了等待的尽头。”
害怕会在没有他的世界独自存活，顾欣然微微颤抖的身体，在一直能带给她安全感的怀抱中更显得无助。
彷徨又充满着难舍难分。
柯少宸都可以感觉到的，所以才会用力地抱紧：“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就算暂时分开，我也不能失去你的消息。如果你愿意，你依然可以和我在一起，妻子只不过是一个头衔而已，在我心里一文不值，我只要你。”
顾欣然垂下手，双手推开他的胸膛离开温暖的怀抱：“算了吧，柯少宸，放你自己一条生路，也放我一条生路。”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你有你的未来，你有你的责任和应该去走的路。在我们结婚时，我赌上了全部跟你在一起，结果落得要分手的结局。以爱情为名而下的赌注输了，如果依然把濒临崩溃的我变成更悲惨的样子，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干脆。”
柯少宸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光芒，因为他眼睛里的她已经一片灰暗，失去颜色一般，再也没有耀眼的东西。
“顾欣然……”
“走吧老公。”顾欣然再次笑了起来：“最后一次这么喊你，希望今天过后，你能忘记我的声音。”
顾欣然首先拉开楼道的安全门，穆饶站在门外，听到了他们所有谈话的内容。
“夫人。”
“穆助理，以后别这么称呼我了，还是喊我顾小姐吧。”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病房门外。柯慧欣早已拿出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和笔，在被顾欣然接过的一瞬间，柯少宸快步冲过来。
所有人都去拦着柯少宸，他被人团团围在中间，无法脱身也无法前进：“顾欣然，把协议书撕了，不要签！”
她已经拿过笔，扭过头去看奋力冲出重围的柯少宸，那份协议书上，分明已经落下柯少宸的名字。
说得再怎样冠冕堂皇，想做的事，早就已经做好了，不是吗？
从他决定叫她来的那一刻，他们已经结束了。
见顾欣然迟迟没有下笔，柯慧欣走近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下午答应你的条件依然有效，签吧。”
决定要放弃的人，又何必再为之留恋呢。
“顾欣然，你他妈要是敢把名字写上，我不会放过你！”
“柯少宸，我们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