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九九翻过身,躲开了余班的碰触。她依旧在沉睡着,可是眉头始终深锁,似乎在梦中也不能够开怀。
余班看到玉九九的脖子上还有伤口,血凝固在伤口四周,整个后颈都是淤青一片。没想到自己当年遗落在此的猎野棍时至今日会有这样的威力,它落在李蘑那个凡人的手中,差点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
余班伸出手在玉九九的伤口四周按摩了一圈,淤青渐渐消散,伤口也开始愈合。可能是由于余班的手法过于轻柔舒适,玉九九不时地发出了几声轻吟,就连眉头也缓缓松开了。
见到玉九九如此享受地睡着,余班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他在玉九九身侧躺下,继续为她按摩着后颈,听着她越来越沉的呼吸声,余班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手却一刻也不想停下。
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即便看到伤口已经完全不见了,他的手还在继续抚摸着她那片柔嫩的肌肤。
如果可以,他想让这个夜再长些。
如果可以,他想他们之间永远都可以保持住现在这个距离。
夜深人静后,最爱的人就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
“表姑奶奶!表姑奶奶!不好了…真的不好了…”清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第一缕光线时,玉九九便被一阵丧心病狂的敲门声惊醒了。
她起身穿好外套后,突然发现此前一直疼痛不已的后颈今早竟然出奇的舒服。玉九九疑惑地摸了摸受伤的位置,伤口平滑一片,就连浮肿都消退了。
玉九九正寻思这是怎么回事,却听到门外再次传来庄莫急鬼催命的声音:“表姑奶奶,你快开门啊,出大事了!”
玉九九翻了个白眼,烦躁的将房门打开后就是一声大吼:“要死啦!难得能睡得着,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吗?”
庄莫急一脸惊慌的出现在玉九九面前,他的头发蓬乱,衣服还残留着烧焦的味道,黢黑的脸上挂着两坨很有性格的眼屎,似乎被他胡乱擦过似的,一坨挂在睫毛上,一坨落在嘴角。玉九九看到他这幅狼狈样子顿时连吃早饭的**都没有了。
“表姑奶奶,我很害怕啊…我们不是被烧死在野地里了吗?怎么今天我一睁眼又回到这家宾馆了?是不是他们觉得用火烧太便宜我们了,于是想要用更恶毒的方法对付我们!”
“这世上火烧大活人就已经是很恶毒的行为了好嘛!”玉九九不满地敲了敲庄莫急的脑壳,继续道:“不过你醒过来后没有先出去看看这个小镇的情况吗?妖怪都死光了,如今镇上就只有我们,连璩以及灵烟母女了!”
玉九九突然又向着门外张望起来:“奇怪,我们这里这么吵怎么不见灵烟过来喊饭呢?就是连璩那坏蛋也没有动静!”
玉九九奇怪的走出门向着楼下望去,却发现根本不见灵烟母女的踪影。
“我醒来第一件事自然是找你,哪里敢去外面随意走动。不过你说妖怪都死了可是真的?连璩又是谁?那个被镇上妖怪们奉为大神的家伙吗?他真的来了?”庄莫急一直跟在玉九九的身后,心里有一堆问题想要向她问个清楚。
“总之就是连璩那坏蛋出现救了我们,还收拾了这镇上的妖邪。”玉九九又去走廊拐角推连璩住的那间房门,却发现里面也空无一人:“奇怪,他们都去哪里了?”
“既然是连璩救了我们,那表姑奶奶你为什么还叫人家坏蛋啊?他不应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嘛!”庄莫急更加不解。
“就算他救了我们也不能更改他是个坏蛋这件事实!你不用感激他,我也不会谢他的!”一想到昨天那个坏蛋提出的无理要求,玉九九现在还一肚子火。
走到楼下,玉九九发现柜台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玉九九亲启”。
玉九九赶紧打开了信,信是灵烟写的。大概的内容是她们此刻已经随连璩去往妖界的路上了。连璩走时在此施了法,落日小镇马上就会从凡界消失,世上将不会再有人记起这个地方。灵烟还在信上说,趁没到正午之时,希望玉九九带着同伴尽快离开这里,以免受到连璩法术的波及。
另外信上提到李蘑昨夜就已经从昏厥中醒来,连璩将他和巨萼的尸体都放在了车上。经过一夜和尸体的共处,李蘑精神有些不正常了。不过不影响他去警局认罪伏法,到时候只要将他放在警局门口就可以了。不过他大脑中关于落日小镇的记忆也会全部消除,所以不用担心他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最后,灵烟嘱咐玉九九万事小心,注意安全。
玉九九拿着这封信,心里对灵烟十分感激。四处打量了柜台后发现只有这一封信,她心里又有些失落。
那个坏蛋不是说要她帮忙送信吗?为何又不把信留下来,还是说真的被自己骂得心怀愧疚于心不忍了!可是玉九九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连璩那个冷酷无情的家伙怎么会有愧疚和不忍,定是他这次出门
忘记带余班的信了,不然早就威逼利诱外加坑蒙哄骗的让自己把信送去余家了。
“表姑奶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直接去停车场!”庄莫急似乎很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眼中的恐惧还没有从昨日的烈火中缓和下来。
“既然这里就要消失了,那我们也快些离开吧!你去厨房里看看还有哪些吃的,我们吃饱就走!”
“好!我去拿!”听到玉九九同意离开,庄莫急主动去搜寻食物,在发现了几块热气腾腾的牛肉披萨后,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尖叫起来:“表姑奶奶,有你最喜欢吃的披萨!”
听到这句话,玉九九也不能忍了,当即飞奔进了厨房。
“真的是披萨!灵烟母女对我实在是太好了!”玉九九拿起两块披萨就塞进了嘴巴里。
“可是表姑奶奶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和灵烟母女才认识不久,她们怎么会知道你爱吃什么!”庄莫急一边吃一边发出疑问。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或许是我们心灵相通呢!灵烟不是一直说我像她喜欢的人嘛!”玉九九又塞进了两块。
“那就是说你像那个连璩大王喽!”庄莫急遗憾的摇了摇头:“看来你终于也成为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关于这点我还是承认灵烟眼瞎的!”玉九九将最后一块披萨也塞进了嘴里,却觉得没有吃饱,于是趁庄莫急不注意,将他手里的半块也抢了过来。
“表姑奶奶,有没有人说过你是食物粉碎机?”庄莫急舔着手里仅剩的渣子,一脸的无奈。
“没有!他们都直呼我饭桶!”玉九九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两个人来到停车场的时候,正巧遇见老张和小陈都在。玉九九知道要交这几天的停车费,于是拿着庄莫急的钱包就走了过去。
“这几天停车的费用一共是多少?”玉九九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准备找零,却见小陈连连摆了摆手:“你弄错了,我们只是远处的村民,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在这样的荒地停车还收费的话,那政府就要请我们吃牢饭了!”
“荒地?这不是停车场吗!”玉九九转身去看身后,却发现那里除了他们的车子外,已经一辆车都没有了,停车场也变成一片荒芜的土地。
玉九九立即又去看落日小镇的方向,而那里也再没有了石桥流水,炊烟人家。到处一片荒草丛生的落寞和物是人非的惆怅。唯一不变的,恐怕就是那日头底下稍许泛红的云霞了吧!
原来连璩的法力已经开始奏效。玉九九收起钱,再没有过多的寒暄。她拉着庄莫急向他们的车子走去,身后却传来了小陈和老张的对话声。
“老张,你怎么也来这里散步了呀!你家不是比我家离这里还远呢吗!”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鬼使神差的就过来了!好像有事又好像没事,估计年纪大犯糊涂了!”
“我也是糊里糊涂就走到这里来了,看来我也老了!”
“这里啥也没有,大冷天的就别乱溜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着啥急啊!既然出来了我们就去村口喝点儿酒,我请你!”
“不不不,小陈,以前你没少照顾我,这次我请你!”
“老张你说啥呢!我啥时候照顾过你,咱们都不在一个单位工作!我是烧锅炉的,你是做煤球的,不相干呢!”
“我又说胡话了!别见怪,我们aa制!”
“好!aa制!”
……
老张和小陈渐渐走远,玉九九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而在这时,已经打开车门的庄莫急突然凄惨的大哭起来。
“巨萼阿姨!巨萼阿姨你死的好惨啊~”原来是他看到了车上巨萼的尸体,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阵伤心难过。
“巨萼…巨萼死了…死了…呵呵呵…我杀的…是我杀的…”李蘑如灵烟所说近似疯魔,如今被捆着,除了嘴里能发出些声音,身子是怎么也动不了了。
“你这个恶魔!”庄莫急气得就要动手去打李蘑拳头,玉九九及时制止了他:“他也是家人被害才心生魔念,此事巨萼和他都有过错,今天皆受惩罚,实属应得!”
“可是巨萼阿姨对我…唉!我又如何和父亲交代啊!”庄莫急流着泪,脸上满是为难。
“你父亲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玉九九坐上副驾驶,催促庄莫急尽快开动车子。
“我自己?我有什么事!”庄莫急帮玉九九和自己系好安全带,踩下油门便飞驰着开出了荒野。
玉九九尴尬的笑了笑,实在不知怎么和庄莫急开口。昨日她为了搪塞余梦而陷害他屋里有其他的女孩子,只怕余梦现在还在生他的气呢!
玉九九不知怎么回答,干脆就闭上嘴巴打了几个哈欠假寐起来。
因此,一路无话。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他们终于回到了华都市。庄莫急将车子停到警察局的门口,他不禁担心的看了看一路出奇安静的李蘑。
“他这个样子,能把事情说清楚吗?”
玉九九在下了高速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所幸庄莫急早把之前的问题忘得干干净净,玉九九也就不提了。此刻再听庄莫急问话,她即刻答道:“想必连璩都做好了安排,你只管将绳子解开,放他下车就好。”
玉九九见李蘑只在开始时疯言疯语了几句,路上就再没有犯了,心知连璩的法术奏效,他现在已经支配了李蘑的大脑。为了不错过最佳时机,玉九九催促着庄莫急尽快放走李蘑,以免法力消失后李蘑再次发疯,那么他就再难主动去认罪了。
庄莫急依言将李蘑放下了车子,李蘑抱着巨萼的尸体,一同走进了警局。不一会儿后,庄子集便给庄莫急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庄子集伤心痛哭了一场,他已获知了巨萼的死讯并让儿子尽快陪他去警局认尸。玉九九在警局门口下了车,庄莫急由此开车回家去接他的父亲然后再回到这里。
庄莫急匆匆告别后,玉九九打了辆出租车回去余家。早上的时候已通过电话告知了余氏夫妇回来的时间,余沧海和沈琼在余家翘首以待,在见到玉九九穿着一身烧焦的衣服出现在家门口时,他们险些吓晕了过去。
“表姑姑,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余沧海抓着玉九九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在发现她只是衣服有破损人却完全无恙后,终于放下了惊恐不安的心。
“遇到了一场火灾,我进去救火了,所以就把衣服烧着了!”玉九九脱下外套递给沈琼并交代她直接丢了。
“表姑姑,市中心哪里着火了?我看新闻上没有说啊!”余沧海一脸狐疑。
“哦,就是…不是市中心,是郊外。我们去完市中心又去郊外了!”玉九九马上意识到落日小镇已经从人们的记忆里消除了,那么余沧海自然也不记得她和庄莫急去落日小镇寻巨萼的事。看来他只保留了自己去市中心寻找巨萼的记忆。
“那怎么样?莫急继母找到了吗!”扔掉了玉九九的外套,沈琼生怕玉九九着凉,又拿了一件外袍给玉九九披上。
“莫急的继母…死了…”玉九九发出一声哀叹,心里也充斥着几分对寒冰的抱歉和愧疚。
“死了!莫急的继母死了!!”楼上传来余梦的惊诧声,她听到这个消息后顺着楼梯迅速跑到了玉九九的面前:“那莫急呢?他是不是很难过?”
“你既然担心他,为什么不去看看他?”玉九九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沈琼递上的热茶又道:“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余沧海也道:“梦梦,去看看。顺便帮爸爸问候一下庄伯伯!如果他们有需要,爸爸随时可以过去。”
余梦犹豫了半天,却突然跑上了楼。快进房间时,她才怒道:“他做了那样的事还想让我去关心他,这是不是对我太过分了呢!”
说完,余梦便关上了房门,任凭追过去的沈琼怎么叫都不肯再从房间出来了。
“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余沧海拿出车钥匙就要自己去警局,玉九九赶忙拉住了他:“我和莫急说了,有需要他会打电话来的,现在还是先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可是我们不去是不是显得不太关心呢?尤其梦梦这个孩子,都和人家订婚了也不去看看!”余沧海看了一眼楼上,又是一阵气愤。
“也不能怪梦梦,若是我遇到这种事肯定也是气的!”从楼上下来的沈琼表示完全站在女儿这边。
“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莫急是那样的孩子!”余沧海突然对玉九九道:“表姑姑,你当时不是也在吗?你倒是说说,莫急真的在外面和别的女孩子…”
身为文化人,后面的龌龊话余沧海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可是玉九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自己的一时胡说引起了余梦和庄莫急的极大误会,玉九九心里是没有一丝愧疚的。
毕竟她当时也是为了大局考虑,若是说了巨萼已死庄莫急晕厥的实话,恐怕余家已经闹得鸡飞狗跳火速赶往落日小镇了。
“事实上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等母鸡家里的事解决完再谈这件事吧!我现在很累,想回房洗澡睡觉了!”玉九九说完就上了楼。
在进房间之前,她看到余梦从自己的房间又走了出来。而她原本穿在身上的睡袍已脱,换上了一件干净整洁又朴素的黑色大衣。
“我去看看庄伯伯,不管怎么说,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如今出了事,我不去安慰一下他老人家,岂不是没了良心…”余梦从头到尾低着头,像是背课文一般把出门的理由快速背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