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正如李太白在诗中所说,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但无奈的是,自己并没有太大的胸襟,对贵妇人那无聊的算计和坑害,我早已恨之入骨了,最让我难过的是,她既然拉孙凯下水,明面上是我和孙凯的较量,暗地里,她却乐不可支,用尽了手段,为了对付我,她可谓是煞费了苦心。
我仰趟在公寓的大床上,看着斑驳暗淡的天花板,窗外传来一阵昆曲的小调,那是《牡丹亭》折子《惊梦》中的唱词: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词曲中唱着,杜丽娘与柳梦梅的爱情故事,鹣鲽情深,缱绻绵绵,但所幸的是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我拽过被子,蒙在头上,想到自己那如残花破梦般的爱情经历,竟感到有些赧然,青春已逝,光华不在,拂在心头的阴霾愈发浓重,曾经的畅想和追求,都变化成了一声声慨叹,凉州百姓常说,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喝凉水,我咧嘴笑了笑,轻声呢喃着:“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一定是这样的。”
我坐起身点了支烟,眯缝着眼睛,默默的吸了两口,这间公寓是秦筱澜临时租来的,做为分公司的员工宿舍,条件要比总部差很多,加之公司接连亏损,想体面阔绰的高调,是绝对不允许的。
如今给员工开支都很艰难,生活逼着你勤俭持家,如若僭越,那当初就不该草率的开始。
时至七月,温度飙升,这里每到夜间,闷热的空气就会钻进屋里,烘烤着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空调修了几次,依然漏水严重,楼下不管白天黑夜,总有一群人在唱着昆曲,这倒无妨,只是那烧烤摊的尖叫声,吵闹声,夹杂着听不懂的方言和地方话,足可以把一个正常人逼成夜猫子。
第二天清晨,我被电话铃声吵醒,拿过手机查看,既然是老妈打来的,我皱了皱眉,心里暗想,她不会已经知道我和王苓闹离婚的事了吧?怀揣着不好的想法,我接听了电话。
“喂,老妈。”
我的声音有些懒散,还带一点起床气。
“儿子,你起来了没?”
好久没听到老妈的声音了,我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暖意。
“还没呢,干嘛呀?”
我坐起身,靠在床头上,点了支烟慢慢吸着。
老妈嗔怪道:“你这臭小子,非得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吗?挣到钱了,连老妈都不认了吗?啧啧啧。”
我哭笑不得的说:“这叫什么话呀,我又没说啥,真是的。”
我憨憨的笑着,老妈也噗嗤一下乐出了声,她笑着说:“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自打小苓生完孩子以来,我俩就一直没见过呢,你能不能把孩子带到家里来,我和你爸照看着。”
这是我最不想提及的话题,一想到琪琪和淼淼那可爱的脸颊,我就愈发痛恨王苓的背叛和阴损,可事到如今,我又不能瞒着二老,纸里包不住火,该来的早晚都会来,还不如趁早跟老妈明说,虽很痛心,但也要接受事实。
我吐了口烟,淡淡的说:“妈,我得跟你说个事。”
“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太小,天南地北的跑不方便呀?”
老妈急切的问着。
我叹口气说:“我,我跟王苓离婚了,今天正打算回去,跟她把离婚手续办了。”
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趿拉着拖鞋,走到窗前,看到楼下有一群大妈,正跳着欢快的广场舞,我心里暗想,真是多才多艺,刚刚还唱昆曲小调,现在又蹦蹦跳跳了。
我拉上窗帘,坐回到床上。
老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片刻后,她问我说:“结婚还没到一年,怎么就闹离婚呢?是不是你在外面…”
“不是的,妈,这件事以后我在跟你解释吧。”
“解释什么?”
老妈厉声喝道:“你和她之间,是不是出现了问题,难道就无法挽回了吗?你当婚姻是儿戏,还是小孩过家家?想结就结,说散就散,你俩不负责任,也不能拿孩子开涮呀。”
老妈的情绪非常激动,她话带颤音,想必已经气愤到了极点。
我掐灭烟头,喃喃地说:“妈,孩子,孩子…”
我真不好意思说出口,一想到自己养了两个李浩的种,内心就产生了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孩子怎么了?”
老妈低声问道。
我长叹一口气说:“孩子不是我的,是王苓跟另外一个男人生的,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
“什么?”
老妈惊叫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正如我昨天的沮丧一样,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也只能好聚好散,一别两宽了。
我安慰她说:“妈,王苓她跟我结婚之前,就一直在跟前男友赌气,她为了寻求刺激,挖苦前男友,才主动靠近我,拿我做了替罪羊。”
我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她怀孕期间,我很高兴,也很幸福,那时我就想,奉子成婚,也挺好的,就跟她结婚了,她却一直对我隐瞒,直到生完孩子,我才慢慢发现这里面的蹊跷,等明白过来,什么都晚了,孩子不是我的,我没理由去疼爱,房子不是我的,我可以净身出户,分文不取,但王苓的所作所为,的确很差劲。”
偌大的房间里,四下无声,静悄悄的,只有楼下的嘈杂声在此起彼伏,空调的下方,悬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在不经意间,浸入了墙体,变成湿乎乎的一片,白色的涂料已经脱落,或是变成黏糊糊的白泥,空气中飘荡着似有似无的油漆味,我站起身,打开窗户,见秦筱澜从街道一侧走过来。
老妈叹息道:“哼,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别气恼了,王苓那丫头,我第一次见她,就没什么好印象,妖里妖气,八面玲珑的,我最痛心的,还是欣妍,白白净净的,为人亲善,乐观开朗,而且做人也很本分,哎,算了算了。”
没想到老妈会这样明朗,觉悟的也很透彻,我苦笑两声,不想开点,难道还去跳楼吗?
老妈又转移话题说:“你那公司开的怎么样了?”
我不想让老妈过于担心,就扯了个慌说:“挺好的,现在分公司已经成立了,正大把大把的赚钱呢。”
老妈笑了笑,半信半疑的说:“你别框我了,听孙凯说,那边的生意很难做,经济也很低糜呢。”
“孙凯?”
我站起身,感到异常迷惑,急忙问道:“孙凯回老家了?”
“是呀,跟他老婆一起回来的,说是想住一段时间,还特地上咱家来了,跟你爸喝的眼斜嘴歪的,要我说,在外面混得不好,就早点回来,人家孙凯就有那个觉悟,挣点钱,回来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是不成问题的,何必在外吃苦受罪呢?”
老妈又言传说教了一通,但我的重点依然放在孙凯身上,我低声问道:“孙凯他还说了些什么?”
“能说啥呀,就是生意不好做,给别人打工辛苦,想回老家创业,在跟梦曦生个孩子什么的。”
老妈语重心长的说着,像是孙凯的回乡举动,让她颇受感慨似的。
我皱紧眉头,心里暗想,好你个孙凯,跟我打完价格战,惨败而归后,怕牵扯到个人利益,竟然躲到家乡去了,想明哲保身,不问世事,看来是我太过肤浅了。
“咚咚咚…”
有人敲着房门,我对老妈说:“妈,我先去忙了,等做完手头上的工作,我就回去看你。”
挂断电话后,我打开房门,见秦筱澜拎着早点,挎着包包站在门口,她眨了眨眼睛说:“王老板今天不是回总部吗,怎么才起床?”
我接过早点,走到桌子旁坐下说:“楼下太吵,这个公寓太破了,过段时间你在去找找,看有没有环境好的公寓。”
秦筱澜笑了笑说:“你别挑肥拣瘦了,现在公司的预算很紧张,这处公寓,还是我跟东家死磨硬泡租来的呢,你想住星级酒店,我也不拦着你,前提是你得有钱。”
“你一大早干嘛来了?”
我瞪了她一眼,打开塑料袋,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
秦筱澜捋了捋头发,叹口气说:“来送你呀,听说你要回去跟老婆离婚,就过来给你打打气。”
她咯咯的笑着。
我感觉噎得慌,灌了半杯水才稍有顺畅。
“公司那么多事不去忙,过来看我笑话,你无聊不?”
一说到工作,秦筱澜便泄了气的说:“起诉材料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就等着开庭预审,把幕后的操纵黑手揪出来了。”
“律师找到了没?”
我问她说。
“嗯嗯,法院已经通发传票了,具体开庭日期,还没有确定,这属于民事诉讼,法院每天要受理很多。”
秦筱澜在包里拿出一瓶口香糖,倒出两粒,扔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
我点了点头说:“行,后续的事情让律师去处理吧,我这一趟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秦筱澜坐到椅子上说:“不就是离个婚吗,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很衰呀?”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脸上还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没好气的说:“我现在很开心,你相信吗?”
“不信。”
她吐了吐舌头,又笑着说:“可惜孩子了,双胞胎呀,王苓也太过分了,我觉得你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她把感情透支的一干二净,换做是谁,也无法原谅她,即使李浩依然爱她,我觉得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我站起身,收拾掉垃圾袋,拿起车钥匙说:“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马上都三十岁了,还不着急结婚呢,怎么?想做单身贵族,那都是大龄剩女的一番说辞罢了。”
她剜了我一眼,气鼓鼓的说:“要你管,本姑娘心高气傲,没有看上眼的。”
她噘着小嘴,娇俏的脸颊上也布满了可爱的红晕。
我笑了笑说:“这段时间就有劳你费心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混蛋,甩手掌柜的。”
秦筱澜异常不满的谩骂着,我俩下了楼,把她送回公司,我便直奔总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