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仰问天,古今谁不死。所贵未死间,少忧多欢喜。穷通谅在天,忧喜即由己。是故达道人,去彼而取此。勿言未富贵,久忝居禄仕。
这是白居易在《把酒》当中,所抒发的情感,忧愁和欢喜永远是两个对立面,生活的艰辛和苦涩,让我们无处感发,只能借助美酒来寄托愁闷,但白居易在诗中又说,忧喜即由己,富贵与贫穷,似乎都是上天注定的,不必苦苦张罗,浪费精力,端起酒杯,忘记那些身不由己的烦恼,举杯痛饮,方能在苦难中获得解脱。
这是一种豁达的情怀,也是对市井生活和人生慨叹的有感而发,一杯酒,一首诗,一生情,一段相思,一盏烛灯,两种闲愁。
这种既美好,又舒心的自然感受,只有那三三两两的好友,才能带给我些许慰藉,那好友便是渣哥和秦仂了,在这个城市奋斗拼搏,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掌控大局的,正如我现在所面临的处境,公司拓展,业务扩大,员工数量增多,盈利收入也颇有成效,这些功绩,不能让我一个人全部揽下。
“来,喝,今晚不醉不归。”
渣哥端着酒杯,粗糙的脸颊上也绽放着喜悦,他今天的确是放开量的喝了,一方面是嫂子来了,他高兴的合不拢嘴,另一方面是秦仂从分公司回来,这位兄弟可是在地下室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如今大家的关系其乐融融,公司也慢慢步入了正轨,正如李白在诗中所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虽然这是带有浪漫主义和狂浪不羁的处世态度,但人生的确需要这种积极乐观的进取精神,有了成绩就该庆祝,就是理所当然的,也是对几位伙伴为事业所付出努力的回报。
“早听我家那口子说过你,之前他刚来这边摆地摊的时候,就一个人住在地下室里,之后你跑到这里来,他才有个伴。”
嫂子笑意盈盈的说着,她是一位典型的家庭妇女,身材矮小,但做事却很麻利,一看就是过日子的好手,发黄的皮肤上,布满了沧桑的皱纹,鬓角上也长着几缕花发,一双干巴巴的手掌,端着一盆小笨鸡炖蘑菇,放到餐桌上,又在围裙上擦了擦那双油腻腻的手。
“嫂子,你也坐下来吃吧,做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了的。”
我起身让座,嫂子摆了摆手说:“我不饿,你们先吃。”
说完,她又转身回到厨房,去拌一盘萝卜凉菜。
渣哥抿了口酒,看着秦仂说:“听说你要买房子?”
“嗯,雪瑶家里人催的紧,起码要把房子的首付交了,这样心里才有底。”
秦仂喃喃地说着,又偷偷的瞄了我一眼。
渣哥靠点了支烟,靠在椅子上说:“雪瑶答应跟你结婚了?”
“答应了。”
秦仂长吁一口气,面颊上也泛着一抹酡红,半年时间,他似乎成长了很多,但出现在我和渣哥面前,并不感到陌生。
我看着渣哥,淡淡地说:“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想出去散散心。”
“你早都该出去走走了,我听秦筱澜那丫头说,你最近在跟一个女人约会?”
我心想,这秦筱澜的嘴可真快,八字没一撇的事,到她那里就被描绘成了事实。
我苦笑着说:“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是我在拔牙的时候,认识的一名牙医。”
秦仂听后,侧过身说:“你拔个牙还能找到对象?真是可以呀。”
我叹口气说:“这个女生很不一般,
是我喜欢的类型,为人文静典雅,做事有条有理,而且,她有某些特质跟薛欣妍很像。”
“你现在找对象,不能按照欣妍的标准来找,毕竟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人,只要是正经八百过日子的就行,别挑挑拣拣,到最后把自己给搞迷糊了。”
渣哥吐了口烟,缓缓地说着。
秦仂也接过话说:“是呀,我还以为你就喜欢王苓那样的娘们呢。”
说完,他便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滚蛋,这么好的气氛,别提那些伤心往事。”
我白了他一眼,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白酒。
我们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到了很晚,秦仂困得睁不开眼睛,渣哥也有些疲惫了,我起身推了推秦仂说:“咱俩走吧,嫂子舟车劳顿,该休息了。”
秦仂嗯哼一声,拿起桌子上的手机,跟渣哥道别后,我俩便走下楼来。
我回到宾馆,觉得肚子疼的不行,可能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坐在马桶上,双手揪着头发,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真是痛苦的要命。
微信提示音响起,瞥了一眼,是秦仂发来的,上面写道:哥,明天公司没什么事的话,你跟我去看房子吧。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明天去跟他把首付交了,我回复道:好。
后半夜,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强劲有力的晚风,枯枝败叶被狂风卷起,拍打在宾馆的窗户上,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我却丝毫没有困意。
躺在床上,我点开微信,又不禁点进陆芳芳的朋友圈中,她很少有自拍照,朋友圈的数量也少的可怜,只有为数不多的心灵鸡汤和牙齿方面的注意事项。
我逐条翻看着,一条不太起眼的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写道: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笑间轮回甘堕。再见了亲爱的人,可爱人的,我最怀念的人,愿你在那边没有苦痛,没有忧愁,爱你的芳芳。
我看了一眼发表日期,这是两年前发布的一条朋友圈,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段既忧伤,又颇有才气的话语,是写给她那已故的前任的,看来她们之间的感情很深,曾经的陆芳芳也不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她活泼开朗,乐观自信,自从经历了这件事,她才把自己的心尘封起来,像一只折断羽翼的小鸟,纵使想拥抱蓝天,但又感慨心际乏力。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沉沉的睡去了,在梦里,我竟然遇见了薛欣妍,她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副精致的容颜和平淡朴实的高雅性格,当一位陌生人把婚戒戴在她的指间时,我低声怒吼,又无济于事,那些既美好又充满艰辛的往事,一幕幕的呈现在我的心头,有苦涩,有泪水,有欢笑,有数不清的温柔和唱不完的青春赞歌,但这又能挽回一些什么呢?
聒噪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的卧室,我拿起手机,眯缝着眼睛,看到是秦筱澜打来的,又瞥了眼时间,上午十点整,我呼啦一下坐起身,一想到今天还要见一名重要的客户,便急忙接听了电话。
“你还没睡醒呢?”
秦筱澜疑惑道。
“什么事?”
我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见外面已经雨过天晴,天空中泛着蓝莹莹的光彩,我又走到卫生间,打算开始洗漱。
“何总来了,在会客厅等你呢,本以为你不来,有渣哥陪同,没想到渣哥也没来,真是急死我了。
秦筱澜气鼓鼓的说着,那边传来嗡嗡的嘈杂声,想必何总已经等了很久了。
“是何立强吗?”
我用肩膀夹着手机,拿起牙刷,在上面挤了点牙膏,塞进嘴里刷了起来。
“除了他还能有谁,你快点过来吧,何立强这次来,好像是谈上次的提议的,如果能谈拢,那仁强服装批发公司,就成了咱们的下属机构了。”
“好的,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我含糊不清的说着,挂完电话后,我又洗了把脸,匆匆穿上衣服,便跑到楼下,直奔公司而去。
半个小时左右,我乘坐电梯来到公司楼上,见何磊和秦筱澜坐在沙发上,正兴致勃勃的聊着什么,看来这丫头很喜欢何磊,如果是两厢情愿的事,那还真得祝福他俩了。
来到会客厅,见何立强还有一名助手坐在椅子上,正低声交谈这,偌大的会客厅内,飘荡着浓重的烟草味,我抽了抽鼻子,向何立强走去。
“哎呀,少东家可算是来了。”
何立强和那名助手站起身,脸上早已堆满了笑容。
“何总,别来无恙啊,再次光临寒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我讪讪的笑着,说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客套话。
何立强抓住我的手,亲切的说:“这叫什么话,你的助理已经给我端了两杯咖啡了,我何立强应该知足才对。”
他的这句话可以引申为,我何立强在这等了这么久,都喝了两杯咖啡了,你才过来,这说明你对合作项目的事情,根本没有重视。
我听出他话语中的含义,便笑了笑说;“何总快坐,让您在这久等了。”
我又回过头,向外面喊着:“小张,端三杯咖啡进来,再给渣哥打个电话,让他快点来公司。”
我坐在何立强的旁边,看着他说:“何总这次前来,不知是对我上次的提议感兴趣,还是想单纯的在我这进购一批服装?”
何立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翻找片刻,他抽出一张表格,递给我说:“这是我们公司现在需求的一些服装尺码,还有很多服装版式的要求,不知道王总这边,有没有合适的货源。”
我低头仔细看了看,何立强所需求的这些版式和尺码,在我这完全可以满足他,但他好像只是想进购一些服装,并没有加盟的意思,这让我不免有些失望。
小张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三杯咖啡,推开门走了进来,依次放到我们面前后,她又对我说:“渣哥马上过来。”
我点点头,又看着何立强说:“何总,您所要求的这些服装,我可以为您供货,但我还是希望您能考虑清楚,我这边的服装价格偏高,你要想好进购成本,以及批发出去的价格,这二者是紧密相连的。”
何立强在桌子上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王总,这只是一个开始,你的提议我慎重的考虑过,但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等这批服装倒卖出去后,我们再谈加盟的事情,好吧。”
我心想,这老滑头,只想在我这尝点甜头,却不想加入进来,我不心急,正所谓放长线钓大鱼,他何立强尝到一次甜头,那肯定还想吃第二次,反反复复过后,我就断了你的胃口,到那时,就怕你跪地求着我了。
临近中午,浅蓝色的天空,又被一层黑压压的积云所覆盖,空气中飘荡着一种潮湿的味道,一缕缕泥土的气息,顺着落地窗,钻进办公室内,吹拂在我那布满忧郁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