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院子,经过贵妇人的打理和布置,变得比往日更加鲜活了,门檐两旁挂着数十只鸟笼,里面叽叽喳喳传来各种鸟的啾鸣,什么颜色的都有,羽毛光鲜亮丽,毛茸茸的小脑袋神气十足,尖尖的长喙啄着笼子的竹条,似乎很不满被拘束在这个狭小的天地。
它们在控诉,在宣泄情绪,在为命运挣扎,清脆的叫声此起彼伏,让杜宸宇不由得皱紧眉头,他所喜爱的鸟叫声,只有百灵鸟和布谷鸟,而此时这个院子里,竟有十多种声音掺杂在一起,让他不免有些烦心。
阳光探出云层,照亮了别墅那洁白富有光泽的墙砖上,熠熠生辉,透着富贵人家该有的光彩,别墅后方有一处停车场,可容纳十辆车同时停放,隔壁人家的桂树,悄悄伸展着枝条,跨过院墙的阻碍,垂到贵妇人的院子中,洁白色的桂花开满树枝,娇艳欲滴,赏心悦目,甚至比傲雪寒梅还要精致几分。
杜宸宇可没有什么心情去观赏风景,此刻压在他心里的烦心事,如果不趁早解决,恐怕会让他整晚整晚的失眠,这个男人,喜欢今日事今日毕,没有拖延的习惯,何况欣妍处在这般水深火热的生活中,他杜宸宇自然没有看戏的道理。
“叮咚…”
他按响门铃,又把双手塞进兜里,寒冷的空气会时时刻刻侵袭人的肌肤,就连那一团团氤氲的哈气,似乎也不愿悄然散去。
管家开了门,杜宸宇点了点头,管家认得他,便侧过身,把他让进了一楼大厅。
他换上拖鞋,向大厅内张望了一通,发现这里空无一人,空气中飘荡着几缕茶香,他吸了吸鼻子,回过头问管家说:“夫人呢?”
“夫人她们在厨房呢,听说你要来,她可高兴坏了,想亲自下厨,为你准备一顿午餐。”
管家在围裙上搓了搓厚重的手掌,又指了指茶几上的杯子说:“已经给你沏好了热茶,去暖暖身子吧。”
杜宸宇嗯哼一声,脱掉外套,递给管家说:“欣妍和春风也在?”
“都在呢,要不要我去帮你叫过来?”
“不用了,谢谢。”
杜宸宇摆了摆手,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旁,坐下身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他靠在沙发上,长吁一口气,又抬起头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个别墅重新装修了,而且风格也更加趋向于朴实和低调。
他心想,看来夫人的审美水平有些改变了,以前她喜欢高端奢华,金碧辉煌的装饰风格,还喜欢用各类精致的宝石,镶嵌在房间最惹人注目的角落,虽然有明显炫富的嫌疑,但她财力雄厚,资金阔绰,有能力去炫耀,别人也不好过多的点评。
一盏茶的功夫,薛欣妍便从厨房里匆匆走来,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衫,下身穿着一条淡蓝色的修身牛仔裤,趿拉着一双粉色拖鞋,发丝弯卷,垂落双肩,娇俏的面颊上,并不往日般的神采,更多的是一抹心酸的疲惫和休息不良导致的倦意。
“杜大哥,你来了。”
她抿嘴笑了笑,坐在杜宸宇的身旁。
杜宸宇点点头说:“嗯,你看起来休息不太好啊。”
他仔细观察着薛欣妍的表情,见她有些尴尬,便收回目光,轻声问道:“最近过得还好吗?”
“还好。”
薛欣妍微
微低下头,似乎不敢正视杜宸宇的眼神,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还好,这当然不能让杜宸宇放心。
他端起茶盅,放到唇边吹了吹热气,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也闪烁这愤怒的目光,他又放下杯子,扳过薛欣妍的身体,淡淡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春风有没有欺负你?”
薛欣妍显得有些扭捏,她捋了捋头发说:“杜大哥,我俩现在过得很好,春风对我也不错,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杜大哥,你还是不要过多参与的好。”
薛欣妍喃喃地说着。
杜宸宇挑了挑眉,他万万没想到,薛欣妍既然没有控诉春风的罪行,反而在某些方面,还主动维护他的声誉,这让杜宸宇感到非常苦恼,精明的他在心里盘算着,薛欣妍心地善良,春风正是利用了她的温柔,才把这场婚姻视为理所应当,加之贵妇人与春风的父亲有密切的生意往来,联姻是最好的手段,也是春风占有薛欣妍的最佳借口。
有那么一瞬间,杜宸宇真想站起身,大踏步地离开这个让他压抑的别墅,但既来之则安之,在欣妍这里说不通春风的恶行,那就找贵妇人谈谈,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
他长叹一口气,回想起春风在酒吧里的所作所为,就感到痛心疾首,人呀,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满足,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你,你还出去沾花惹草,胡作非为,图个什么呢?那贪婪的**就像无底洞一般,永远都满足不了那些空虚寂寞的人,最让杜宸宇难过的是,他们占有着一个堪称完美的女人,却无法给予丝毫的温暖,幸福这个词,是那些人渣不配拥有的。
饭菜已经备齐,贵妇人和春风从厨房走进大厅,跟杜宸宇寒暄几句,便坐到餐桌前,管家开始上菜,依次是砂锅小排骨、苏杭鲜虾、爆炒花蛤、红烧牛肉、清炖萝卜汤等等,还有一些副食小菜及精致的甜点。
四支高脚杯里,已经斟满了红酒,这些菜品,不管是色泽上,还是味道上,都堪称完美了,但杜宸宇却没有一点食欲,他不时的瞥一眼坐在贵妇人旁边的春风,见他满面红光,情绪高昂,似乎把那天晚上不痛快的事情,早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何足挂齿呢?我春风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喝凉水,对吧?吃好喝好玩好,这比什么都强,气大伤身哩,不值当。
杜宸宇攥紧拳头,一再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很少像现在这般恼火,这位宠辱不惊,气定神闲的男子,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那是理性和冲动的较量,但强大的他,面颊上依然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和冷酷,这是他最明显的特质,情绪不挂在脸上,你看不出他是在酝酿情绪,还是在低声谩骂,嗬,这一点就很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宸宇呀,你跟文兰也交往很长时间了,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呢?”
贵妇人抿了口红酒,淡淡地问道。
杜宸宇靠在椅背上,叹口气说:“最迟在今年五月份结婚。”
贵妇人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杜宸宇说:“你今天找我想谈什么事?”
杜宸宇瞥了春风一眼,见他用筷子夹了一只大虾,用手扒着虾皮,手里沾满了酱汁,嘴角上还挂着一抹满
足般的笑容。
杜宸宇冷笑一声说:“不知夫人对您现在的女婿可否满意?”
“这话什么意思?”
贵妇人有些愣怔,她不自觉的看了春风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薛欣妍的脸颊上,没察觉出什么异象,便对杜宸宇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产生更大的疑问了。
杜宸宇正襟危坐,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笑了笑说:“当初欣妍和王涛交往的时候,你就百般阻挠,用尽了手段,极力撮合欣妍和春风在一起,当然,也怪王涛倒霉,要不是半路杀出个王苓来,春风恐怕很难趁虚而入吧?”
贵妇人听后,顿时绷紧了脸,她放下筷子,阴阳怪气地说:“宸宇,我待你不薄,虽然你现在翅膀硬了,出去自立了门户,这几年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这并不能说明你该这样跟我说话。”
杜宸宇听后,依然保持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姿态,他说道:“夫人,你可知春风的为人?又几时问过欣妍的感受?”
春风一听这话,顿时恼火起来,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指着杜宸宇骂道:“姓杜的,你他妈别不知好歹,也不照镜子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家庭指指点点?我春风为人好坏,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们好心好意的招待你,你却不识抬举,仗着自己有点名气,就肆意攻击别人,这就是你的德行吗?啊呸,狗屁不是。”
春风那本就红通通的脸颊,此时如经脉倒流了一般,比关二爷还要红上几分。
杜宸宇对他的这番话视若无睹,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指间的污垢,又揉成团,扔到桌子上说:“夫人,我今天是来找您谈事情的,如果话说到一半,就被别人打扰,这是很没有礼貌的举动,也是您曾经交给我的做人道理。”
贵妇人有些赧然,她给春风使了个眼神,让他安安静静地坐下,如此这般破口大骂,有失体统,更让贵妇人的脸上没有光彩。
春风的鼻间喘着几口怒气,他显然没有消火,对杜宸宇的一番言语,更让他觉得丢了男人的脸面,特别是在欣妍面前,他还是要保持一个良好形象的。
“宸宇呀,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如果单单是为了挑拨春风和欣妍的关系,那就趁早打住,自从他俩结婚以来,我所看到的是恩爱有加,夫妻和睦的家庭关系,并不是你所说的一面之词。”
贵妇人淡淡地说着,那张布满沧桑的脸颊上,曾经印照着一抹精明的光辉,又深藏着阴险诡谲的狡诈之情,明面上是薛欣妍的母亲,实则却把欣妍当成了生意的筹码。
杜宸宇浅浅笑道:“夫人不愧是混迹于商场的高手,一眼便看出我此次前来的目的,没错,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春风的人品有极大的问题,欣妍跟她的结合是一个天大的悲剧,我劝你为自己女儿的幸福想一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一辈子很短,也很长,如果你忍心看到欣妍的后半辈子,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今天的这番话就当我没说,如果你稍微还有一些良知的话,那就趁早了断与春风公司的业务合作,生意丢了可以在寻觅,但女儿只有一个。”
贵妇人瞪大了眼睛,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像一只亚马逊丛林里的变色龙,看着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