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爱情故事》中,石小猛对沈冰说过一段话,至今还记忆犹新。
他是这么说得:“从毕业那一天起,我所有的梦都碎了,都醒了,只剩下这个城市冷冰冰的在这戳着,你说我们能离开吗?我们不能离开,为什么?因为我读了一辈子的书,我就为了在山里面走出来,现在我走出来了,我走到这个冰冷冷的城市里了,我只能活下去,我死也死到这,我烂也烂在这,我必须得活着,可是我活下去多难呀, 怎么活?”
他是成千上万北漂青年的一员,一个在北京读完大学后,留京打拼的云南农村穷小子,大学毕业后回归现实,为了自己的女友沈冰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便一直不懈努力地奋斗着。
在得知死党程峰爱上自己女友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在金钱和爱情面前选择了金钱,从此便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观,沈冰说她心理扭曲,是金钱的奴隶,在利益和诱惑面前选择了妥协,是最可怜的表现,有些观众对石小猛的做法也很失望,但却很少有人能理解他的苦闷。
沈冰说他对生活要求的太多,以至于抱怨社会,嫉恶如仇,他对沈冰说:“对,我想要的太多了,你什么都不想要,你可以什么都没有,你连梦都可以没有,因为你是女人,你可以活的很轻松,你只要嫁一个男人,就什么都有了,但是男人不行啊,我是男人,男人就必须得成功,他要不成功的话,他就没钱,没房子,没车,只会被人看不起,最后被你们这些女人无情的抛弃。”
在现实面前,有无数个石小猛在生活中苦苦挣扎,正如他对沈冰乃至所有女人的看法一样,你可以连梦都没有,因为你是女人,而身为男人,就必须得肩负起养家的责任。
那些远离家乡,孤身漂泊在外的游子,那些因为梦想,而踏入陌生城市的旅人,那些追寻爱情,离开故土的少年少女,在我们还没真正品透生活的滋味时,在我们遥望他乡日月,缅怀青春时,是否可以放慢脚步,珍惜一下眼前的人和事,而不必走得太匆忙呢?
元稹在《遣悲怀三首其三》写道:唯将终夜长开眼,回报平生未展眉。
光阴稍纵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惋惜,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曾经年少时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终将被无情的岁月所掩埋,人生就像一场修行,从无到有,从稚嫩到成熟,从寂寞到繁华,从年少无知到老有所成,我们在时间的边缘上行走,历练了一身虚情假意的本事,又淡化了青春无悔的感言。
有句话说得好:长大成人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你或许会变成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类人。
社会的发展和变化,带来了诸多好处,又为世人增添了很多弊端,浮躁、焦虑、愤世嫉俗,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感慨,社会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纷繁复杂的人生百态,在城市的街头巷道,在商场的店铺周围,在夜市的小吃车前,在学校的操场一隅,在城中村的简易民房,在世间所有的地方,都充满了浓重的市井气息。
我在家住了一个星期,离别前夕,孙凯带我来到他的养殖场参观,这是一个远离城市的郊区,开车的话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有一段路程特别难走,崎岖不平,到处都是波浪行的凹坑,孙凯说这是夏天雨水冲刷造成的,政府已经拨款了,打算今年七月份,动工修建水泥路。
我坐在孙凯
的车上,看着窗外萧条的景色,北方的小城,特别是来到这种城外的郊区,一到冬季,总是给人一种世界末日般的荒凉感,寒风呼啸而过,扬起一缕缕白色的雪花,向远方看去,尽是一片苍茫的景色,半空中飘荡着一层厚厚的积云,把太阳遮挡在外,本就虚弱的阳光,此时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这次回来过年不?”
孙凯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问道。
我叹了口气说:“公司没事的话,肯定要回来过年的。”
孙凯没有说话,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着档杆,深邃的眸子里,也透着一抹苍凉。
他的父亲刚刚过世,听梦曦说,他的养殖场生意也很萧条,这半年多以来,野猪肉的价格飘忽不定,再加上养殖成本过高,养殖技术欠缺,孙凯已经亏损得有些麻木了,但这个男人从未说过放弃,倒不是他财大气粗,资金阔绰,而是他能在无数次的失败中,找到问题的根源,并着手解决问题。
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让我非常敬佩,孙凯很少开口求人,他只做行动派,不做口头上的空想家,在南方求学期间,他也是一名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车子在土路上颠簸着,强劲的寒风拍打在车窗上,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我对孙凯说:“小凯,如果养殖业不赚钱,或者太辛苦了,那就到我公司去上班吧,凭你的能力,在我那肯定会大展拳脚的。”
“不去喽。”
孙凯笑了笑说:“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即使再艰难,也要走下去,大城市虽然物质生活很丰富,但永远都找不到家的感觉。”
他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老爸刚刚去世,在家乡的这片土地上,我们老孙家就剩下我一颗独苗了,如果我还往外面跑,那我们孙家在这座小城里,也会被人慢慢遗忘的。”
虽然他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我在他的话语中,明显听出了一丝苦涩和凄凉,生命如此漫长,每个看似重要的人,都只能在我们的生命中陪伴我们走过一段路程,没有人能够从头到尾陪伴我们渡过,我们从每一个人身上得到的东西也是不同的。
《山河故人》中有一句经典台词,是这么说得:这个大的是大门的,小的是客厅的,这是你的家,你应该有一串钥匙,随时可以回来,但别离开的太久。
车子又在土路上颠簸了十多分钟,一片整齐的建筑物映入眼帘,那里便是孙凯的养殖场了,这里地势宽敞,开阔平坦,呈南北纵向排列,孙凯说这样的布局,有利于猪舍的自然通风。
从远处看,这个养殖场内的猪舍,竟像一排排充满生活气息的民房,蓝色的彩钢棚上,插着一展展鲜艳的彩旗,猪舍的最北侧,设有一处锅炉房,孙凯把车开进院中,停在锅炉房的门前。
我和孙凯走下车,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汉,正推着一辆独轮小车,从煤堆方向走过来说:“孙老板,你这次买的煤不太好呀,不禁烧,每半个小时就得倒进去一车煤,而且猪舍的温度也不见涨。”
我认识这个老汉,他是我和孙凯上初中的时候,在学校门卫打更的老头,没想到他现在竟跑到这里给孙凯烧锅炉了,呵!真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记得上学的时候,这个老汉非常神气,每次我跟孙凯逃课被抓,教导主任都会把这名老汉叫来,他看都不看我俩一眼,就说我和孙凯是翻着墙头出去
的,而现如今,他竟然成了孙凯的员工,你说气不气人?
孙凯双手插兜,瞥了煤堆一眼说:“先对付烧吧,这些煤是我朋友白送来的,没花钱,煤质也不怎么好,等烧光了以后,我在出去买几车好煤回来。”
话末,他又补充道:“哦对了,烧完的炉灰千万别乱扔,最近环保部门查的很严,上次因为刮大风,把散布吹开了,煤灰杨的满天飞,还被罚了不少钱,这就不值当了,等攒够了,可以卖给附近的水泥厂,这东西是他们生产水泥的原材料。”
老汉笑了笑说:“还是我们孙总有经济头脑,还知道废物再利用呢,嘿嘿…”
“干活去吧,看好水温,吕场长前几天说,有几只新出生的幼猪,还没活上三个小时,就被冻死了,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你的工资也就没法保证了,知道了吗?”
孙凯一脸严肃地说着,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而此时的孙凯,便是那充满魅力的一员了。
老汉点点头,推着独轮小车,悻悻地跑到锅炉房去了。
“咱俩到猪舍看看吧。”
我刚跟孙凯刚走进猪舍,便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捣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他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身材高挑,面容发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身咖啡色的工作服,这便是孙凯高薪聘请来的吕场长了。
他脸上噙着笑容,走到孙凯面前说:“孙总,你咋来了,听说梦曦快到预产期了,你得好好照顾她呀,养殖场有我在哩,你就放心吧。”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个人,但孙凯对他却很客气,听说这个吕场长之前开过养殖场,而且大学时期就开始钻研养殖业,对猪的研究,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熟悉,但是骡子是马,都要拉出来溜溜,自从吕场长来了之后,野猪的死亡率依然没有降低。
孙凯笑了笑说:“梦曦没事,哦对了,这位是我的朋友王涛,是搞服装生意的,如果想给孩子买衣服,你可以找他。”
孙凯把我介绍给了吕场长,我俩握了握手,吕场长看着我说:“真是年轻有为呀,你们这茬人都很优秀。”
之前何立强也说过这些奉承话,什么事业有成呀,什么人如其名呀,什么眼界宽广呀,什么胆识过人呀,我听得有些腻歪了,便干笑着说:“吕场长,我就是个倒卖服装的小商贩,跟年轻有为还搭不上边,倒是您很有养殖天赋呀,能管理这么大的养殖场,那一定很费脑子吧?”
“哎哟,我只是借了孙总的光,大事我可做不主,只是在养殖方面有些经验而已。”
吕场长讪讪地笑着。
孙凯带我参观完养殖场后,便来到了生活区,这里建有两排平房,是员工休息睡觉的地方,屋内虽然没有装修,但生活设施却很齐全,吕场长吩咐厨房的大妈,特地炒了几个菜,又拿出一瓶白酒说:“外面天冷风大,咱们喝点酒暖暖身子。”
我瞥了孙凯一眼,这小子还要开车,万万不能喝酒,吕场长似乎看出来他的苦衷,便笑了笑说:“哎,没事,喝完了这里有床铺,醒酒以后再走。”
正说着,厨房大妈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四个碟子,有烧鸡、香肠、豆芽炒鸡蛋、糖拌花生米,都是一些下酒菜,这里虽然没有商店,但能吃到这几样菜,也实属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