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凯靠在沙发上,笑了笑说:“怎么,你要去相亲吗?”
我瞥了他一眼,耸了耸肩说:“难得回来一趟,去见一面也无妨。”
“那行,我得回去给梦曦做饭了,下午还要到养殖场去一趟,明天你出发前告诉我一声,我送你去火车站。”
孙凯站起身,走到房门口穿上了羽绒服。
“不用了,我打车去就行,你现在工作这么忙,时间已经够紧的了,等我回到公司后,组织员工在你这买一些野猪肉,也帮你宣传一下。”
我喃喃地说着,看到孙凯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容,那是充满感激的笑容,说实话,我跟他之间并没有什么耿介,之前在生意场上,他受到贵妇人的指使,而且还被攥住了把柄,才不得已跟我作对,现在他痛改前非,抛掉过去,回到家乡搞养殖场,不再参与那些尔虞我诈的争斗,这便是最好的归宿。
孙凯打开房门,又回过头说:“晚上你到我家去,给你酱个猪肘子。”
“不了不了,梦曦现在挺着大肚子,行动不方便,你还要照顾养殖场的生意,晚上我这边还有点工作需要处理,等到过年的时候,咱哥俩再好好喝点。”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的位置,笑了笑说。
“行吧,那过年的时候在聚吧,我先走了。”
“嗯。”
送走孙凯后,我回到客厅,老妈端着一盘切好的菠萝走过来说:“你明天回去吗?”
“嗯,那边有点事,不能耽误了。”
我用牙签扎起一块菠萝肉,扔进嘴里慢慢嚼着。
老妈挨着我坐下说:“你跟妈说实话,现在有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
我苦笑道:“真没有,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牙医,交往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太合适,昨天到小凯的养殖场去,认识了一位吕场长,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我想在出发前跟她见上一面。”
老妈盯着我看了片刻,又将目光转移到电视柜上,苍老的容颜上,挂着几分落寞和惆怅,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担心,可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就像我跟王苓之间的婚姻一样,谁能想到结婚没过一年,我俩就形同陌路,分道扬镳了呢?
老妈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沉吟片刻后,淡淡地说:“儿子呀,你跟欣妍之间还有联系没?”
没想到老妈还在牵挂着薛欣妍,之前跟陆芳芳去保龄球馆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春风和欣妍,还在一起吃了顿饭,虽然是不欢而散,但可以看得出,她与春风之间的感情并不牢靠,但这一晃又过去好久了,不知她现在身居何处,只有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她已经换了微信,之前的好友也被拉黑了,所以我俩平时根本没有联系。
我舒了口气说:“妈,欣妍已经结婚了,我俩现在没有联系。”
老妈听后,在我的头上重重拍了一下说:“你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叫王苓的,啊?欣妍哪里不好了,从她来到咱们家,这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她走后,家里就一直冷冰冰的,你倒好,不仅不珍惜这段感情,还出去胡作非为,你对得起欣妍吗?”
老妈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是在为薛欣妍的离去而惋惜,也在为我之前的做法而痛恨。
她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你一天天在南方都做些什么,从来都不让爸妈省心,之前刚到南方的时候,你三天两头就跟别人打架,像一个愣头青,从不考虑后果,那是小混混才做的事,你掺和什么?现在倒是不打架了,做起了什么服装生意,但我也没看你挣多少钱。”
“哎呀,妈,你能不能别说了,我出去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挣钱嘛。”
我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牙签,瞥了老妈一眼,见她气得满脸发白,我急忙补充道:“那服装生意现在很不好做,之前我还去了趟美国,就为了找几处货源,现在供应商找到了,销丨售业绩又惨淡下去了,每个月抛去成本开支,赚到手里的也剩不了几个钱。”
老妈斜睨着我说:“你就应该向人家小凯学学,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就早点回来,也提前计划一下,谋个出路,与其在那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来开个小店呢。”
我苦笑道:“妈,人家小凯不是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那是因为啥?犯法了吗?”
老妈这句话把我逗得够呛,我拉过她的手说:“那边的生活节奏太快,而且买一套房子几乎一辈子就拴在那了,小凯是看得透彻,不想做一个房奴,才回乡创业的。”
“那不是一个道理,反正人家是回来了,现如今咱们这里发展的也很好,为啥都要往出跑呢?”
老妈唉声叹气地说着,她盯着天花板出了神,似乎是在思考一些颇为深奥的人生哲理,我看着她说:“妈,等你和我爸退休了,我就把你俩接到那边去生活。”
“打住,那个城市,我和你爸去了第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人群跟蚂蚁似的,挤得我都喘不过气来,还是待在小城舒服,生活节奏慢,退休以后也很安逸,空气质量也比那边的好。”
老妈缓缓地说着,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站起身说:“哎呀,我的茶蛋。”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跑到厨房,掀开锅盖说:“还好还好,我以为没汤了呢。”
老妈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不无道理,但又带着一些浓重的南北歧视,她未曾在那边生活过,当然不理解那里的繁荣和发达,就像我刚到南方的时候,抬头望去,尽是耸入云天的高楼大厦,回到北方小城,看到的都是一些平平淡淡,朴素至臻的景象,这二者不能区别看待。
有句话说得好,走出故乡很容易,但想回去却很难,这个世界上,存在三类人,第一类就是敢于走出家门,去外面闯荡,开拓思路,放宽眼界,勇于拼搏,从起点奋斗到终点,这是一种圆满。
第二类人是固守田园,不去争夺,安于现状便好,正如古人所说:上善如水,处下不争,淡泊名利,宁静致远。这也是一种豁达的生活方式,拥有一个不起眼的工作,领着一份微薄的薪水,在小城中,安然地度过一生,这是一种情怀。
第三类人是画地为牢,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既不与人沟通,也不踏出家门,他们像是看透了世间繁华,超脱于尘俗之外,殊不知,他们所坚守的理念是那么的苍白而又无力,固守的思想限制了他们的远行,这是一种悲哀。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我拿起查看,是那个相亲对象发来的,她打了一个问号,我明白她的意思,这个
叫刘媛媛的姑娘,想跟我见上一面,但我却迟迟没有回复她。
我站起身,看到老妈正在厨房煮着茶蛋,这是她专门为我明天坐车而准备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表明上把我数落得狗血淋头,实际上却很为我担忧。
我回到卧室,按着语音键说:“不好意思啊,家里来人了,您要是有时间的话,一会咱俩见上一面吧。”
语音消息刚发过去不到十秒钟,她就给我发来一个位置信息,我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家超市,位于老城区的西侧,距离我家五公里左右,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在超市里工作,或者她就是这家超市的老板。
我在卫生间洗漱了一番,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31岁了,皱纹刻在脸上,虽不明显,但眼角边的皱褶和额头上的纹印,都在提醒着我,自己已不再年轻了。
鼻头上长了一个痘痘,看似不大,用手挤破后,鲜红的血滴便慢慢洇了出来,用纸擦干后,不出片刻,那个痘痘又洇了一大片血污。
“靠,早知道就不挤了。”
我轻声谩骂着,猫着腰,靠近镜子,想把这个痘痘彻底挤破,稍一用力,疼得我直冒冷汗。
老妈端着一个洗脸盆走进卫生间,看了我一眼说:“你去相亲?”
“嗯,去跟那女孩见一面。”
我在跟那颗痘痘“殊死搏斗”着。
老妈叹口气说:“那快去吧,别在这挤痘痘了,越挤越多。”
我回过头说:“谁说的,我就回家这几天,脸上才长痘痘的,是不是水土不服了?”
“滚一边去,少在这放洋屁。”
老妈推了我一下,把洗脸盆摞到我脚下的其他盆里,又瞪着我说:“你在这个城市出生长大,哪来的水土不服一说?以为在外面混了几年,回家了就说些个奇怪的话,你的良心被狗给吞了吗?”
“老妈,我这就是随口一说,你咋还生气了呢?”
我搂着老妈的肩膀,露出一脸谄媚般的笑容。
老妈翻着白眼说:“你要是有良心,就常回来看看,不要把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我和你老爸还能活几年?”
“妈,我知道了,今年过年我一定回来,这次去那边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我就早早的回来,今年在家多待一段时间,等过了正月十五在赶回去。”
我知道老妈喜欢听什么,那我就挑她爱听的说,也的确,今年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虽然销丨售业绩不太理想,但等过完春节,在重新制定商业计划,安排好全年的工作任务,不能让这个年过得没有声色。
我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刚穿上羽绒服,老妈就在我身后说:“回来吃晚饭吗?”
我打开房门,回过头说:“当然回来吃了,我很快就回来。”
来到楼下,一缕缕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如刀片一般,掠过我的脸颊,小区的草坪上,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一排排私家车停在单元楼的前方,车窗上已经布满了冷冽的白霜,两个身穿长款羽绒服的女孩,从楼角处拐过来,双手插兜,冻得丝丝哈哈,闪身钻进楼道里,低声谩骂着:“什么他妈鬼天气,冻死老娘了。”
我拉上拉锁,走出小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那家城西的超市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