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头迷糊不清醒感觉不真实,脑海出现一连串问题,搞不清楚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大概并没有睡着,是清醒的,带着觉知在潜意识的世界中漫游。嘴巴仿佛不受控制,下意识回答着魔法师的提问,不论巨细。因为在这种困盹恍惚的状态中,遥远的、缥缈的顶端,若有若无的金色光辉投下来。他看不到自己身在何方,但却分明感受到自己正浸泡着这片金光之中。
伊恩感到十分舒服和受用,肆意汲取着,身体缓缓向上漂起,金色之光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刹那间光芒灿烂四射,染透了漆黑虚无的世界。大概过了很长时间,也许很短,他无法诉说,好像时间并非河流般流动,而是跳跃的,他忽然感觉到自我的存在,世界仍漆黑而深邃,他试着找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最先找到的是听觉,隐隐约约听见周围嘈杂,但还没有清醒,有点像困到极限倒头就睡的状态。这时时间感还不太强,应该持续的不久吧。然后是视觉,这个过程和刚才听觉一同恢复,伊恩睁开眼后浑身乏力,精神萎靡,甚至有些头晕、头痛等明显不适的症状。
伊恩以手扶额,使劲揉揉太阳穴,以缓解欲炸裂脑袋。他揉着揉着忽然顿住了,因为他记起手被锁在扶手上了。伊恩扭头看,扶手上的白骨手掌,后背的脊椎靠背,都已消失不见,整张座椅的白骨与肉泥都化为灰烬。伊恩抬起头,魔法师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抽出法杖对准他。魔法师的脚边,屋中行走的骷髅,被无名的力量吸到魔法师跟前,碎成千万块莹白色的骨渣。
“我,我……这是个误会!”伊恩露出恐惧之色,虽然他不知道他陷入沉睡期间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表情扭曲的魔法师,他全身汗毛都直竖起来。他首先想道歉,张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喉头肿痛,“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么,可是有谁会相信你的话。”魔法师已经重新戴好兜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面庞隐藏在阴影中,两点碧莹莹仿佛鬼火的亮光闪烁,那应该是他的眼睛。他恢复了先前的阴鸷,浑身笼罩在一片阴森诡异,手中的法杖顶端不知何时浮现出骷髅头装饰和磷磷碧火。
伊恩感觉全身的血液正急速地冷却,冻结。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窒息的厉害。忍不住瑟瑟发抖,如同狂风中晃动的枯枝。只有脑子是唯一清醒的,一遍一遍发出警告,如果不该赶快逃离这里,就会死在这里。可是双腿却像扎根,无法挪动半步,伊恩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这个!这个!”就在魔法师念动咒语第一个字符时,伊恩如遭雷殛,没有思考,迅速举起左臂,拉下衣袖,露出左腕,下意识地脱口而说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冒犯了你。这是诅咒,也或许是别的,但不受我控制,我同样被深深困扰着。”
只见伊恩裸露出的纤细而苍白的手腕上,在距离手掌两指余宽的地方,有一圈诡异的暗红色花纹,两股交叉着,如两条蛇绞在一起,首尾相衔,盘绕在手腕上,而这两条细长的花纹纹路内,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水银般隐约轮转不休。
“这是什么?”法师阿雷纳斯在确信格伦说的不是魔谎话后,虽然目光依旧阴晴不定,不过犹豫再三,最终缓缓放下举着的法杖,干瘦的脸上净是不满的神情。
伊恩松了一口气,挑着字眼小心翼翼说道,“我不知道原因,我是偶然路过,被动卷入纷争的。我怕给你添麻烦,才没敢告诉你的。虽然心里不安,但我想着应该能拖延一段时间,所以就没说,没想到给你热了大麻烦,非常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下当时的情况。”
“呃,呃,那是上个月末的事了。我辞别救我的好心猎人,到冰湖镇寻求你的帮助。我拿着他绘制的地图,向冰湖镇出发。可是我从没出过远门,又不懂得看地图,所以前进了没多久就迷路了。我在大森林里兜兜转转,也不知走到了那里,眼看天渐渐黑了,我又渴又饿,又累又怕。你知道,莽莽原始森林的夜晚是很不安全的,所以我打算找个地方躲一躲,第二天继续寻路。”伊恩侧着头,微微仰起,皱着眉头,加紧脑汁回忆着。
“前因后果要简明扼要,说重点,不要里嗦。”魔法师的不满愈发明显了。
“是,是,我马上就说到了,”伊恩赶忙点头,“大概后半夜,我被一阵阵爆炸声和喊杀声惊醒了。我站在空旷处,顺着风聆听,声音隔着一个闪,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楚。当时我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就壮着胆子悄悄抹过去了。”
他看魔法师强忍着耐性,赶忙加快节奏,“山坳里一个圣武士和魔法师、战士组成的小队正和一伙强盗交战。强盗人多势众,足足有上百人,我在远处听圣武士和强盗首领的喝骂得知,那伙强盗就是臭名昭著的通古斯强盗团。”
“通古斯强盗团,你确定吗?”魔法师微微打断了他的叙述。
“是的,我经常见他们通缉令,上面有他们的头像。而且在现场我找到了他们的武器,尤其是老四康麻子的箭矢,他的箭矢和传说中的一样,比寻常的轻和短,而且武器上面刻着他们野猪獠牙的纹章。”
魔法师点点头,“嗯,你说下去。”
“圣武士小队虽然人少,但却异常强大。他们左冲右突,杀的强盗溃不成军。眼看强盗就不支了,突然强盗头目野猪皮身体发生变异,他招出一片血雾,笼罩了山坳,活着的强盗都被血雾吸收了,而他在血雾中变成一头长着牛角和牛蹄,浑身暗红色鬃毛的魔鬼。”
说到此处,伊恩仍禁不住心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