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陌生的事物怀有恐惧,对未知的东西会本能产生警惕和抵触。陌生事物就像番茄,你不知道它是否会对你有害,所以一般情况,人会选择不去碰它。认识和接受这些事物,特别是观念,就意味着你要做出让步,通过改变和调整去适应,才能避免冲突,变得融洽。”
“绝大多数人类宁愿选择保守,也不愿意改变和调整,因为你习惯了现有环境里的一切事物,因而有了一种奇妙的依赖性。新的事物需要时间适应,有些时候新的事物适应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你的整个过去会濒临倒塌,而新的东西跟你是不连续的,因此会有恐惧产生。原先可以有规律地生活,以约定俗成地方式思考,在现有体系内虽不尽如意,但却安定有序。然后某种新的东西来敲你的门,你整个过去的模式将受到干扰,心理自然会产生困惑和排斥。据我观察,对陌生的东西,个人可能很快接受,但整个群体不能,因为群体是有惰性的。”
“为什么专挑人类说呢?就是两只不相识的狗初次见面也会互相狂吠。”伊恩不满意地反驳碎魔晶克林辛尼朋。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我很好奇,那个游吟诗人是怎样描述我的?”克林辛尼朋颇感兴趣地问。
伊恩紧锁眉头回忆了会,然后模仿着一个男人沧桑的腔调咏唱道,“它是上古创造出来的魔物,一个在此等待不知多少岁月,希望被发现的古老神器。它是演奏毁灭乐章的乐器,要重尝征服的快感。它将无能的魔法学徒改造成足以代表它的使者,将这个弱者变成传达它毁灭旨意的铁拳这样的事从上古以来已经做了无数次了。”
“你相信游吟诗人说的内容吗?”克林辛尼朋问。
“我相信。”
“关于我你了解多少?”
“很多,比你知道的多的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选择我?”克林辛尼朋又问道。
“因为我不强大!”伊恩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的父母,忠于父亲的善良勇敢的人,为了不成器的我,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我很难过,但我更难过的我竟没能力给他们复仇,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这种羞愧化成的愤怒像头猛兽一样,吞噬着我,咀嚼着我,我痛苦,却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打败它。”
“我的力量太单薄了,不能与如此强大凶猛的敌人抗衡。但是,我何时才能强大起来呢?是下周?或是明年?还是一直等到死?我不想若干年后,我的仇人已经老却,安然地死在床上。我不想我死后,在天上与父母重逢时,他们所受的侮辱没有洗刷干净,仍旧有污点遗留在世供人参观。”
“我渴望力量,这种渴望随着一天天的过去,越加强烈。其实,从我逃出来那一刻我就再思考如何复仇,可是我孱弱无能,所以在才把希望寄托到父亲这个所谓的朋友身上,企图借助魔法师的神秘力量救逃出苦海。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希望他给我主持大局。但在我的心里面每时每刻一直有两个声音在交战:一个对我说:他肯定帮忙,尽管放心,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另一个却说: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距离目的地越近,我的心就越不安。所以,我见到他后,姿态很低,卑微到尘埃里,有求于人,不得不巴结、讨好他,可是我没想到他却是他们一伙的。”
“原本我该卑微的死去,可是你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那一夜遇到你,我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虽然你说谎,试图诱导我,但你的力量可以传送给使用者。我已没有多余选择项了,即使我没骨气,想攀附强者,把你当备用手段,也不愿错过,因为我错过了,将来一定会后悔,除非甘愿接受屈辱和麻木不仁。”
说完,伊恩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克林辛尼朋的话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它尖锐地声音想要极力做出柔和的效果,却似乎不怎么成功,“伊恩,我们冰释前嫌吧!我们都有搜保留,但这不是错,都情有可原的。信任是通过一件件事情点点滴滴的积累而培养起来的,而不在于我们说什么,也不在于短时间内做了什么。不需多么麻烦,有时甚至不需要一句话,时候到了,自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一切都是慢慢改变的。”它略一停顿补充道,“只要我们彼此信任。”
“是啊,”伊恩说道,“以后我们好好相处!”
“我们现在就开始这段感情。”
“我们要从那里开始?”伊恩问道。
“探险和寻宝是不二的选择,”克林辛尼朋说道,“每个魔法师的法师塔都是一座宝藏,你战胜了他,他的一切就都属于你了,我们赶快清点我们的战利品,就从这个房间开始。”
伊恩默认了他的建议,他环视魔法师的书房,茫茫唯有烟雾和火焰。他的身体好似被托在混沌中间,悬在虚空,烟雾夥一颗颗,一粒粒,一会儿分散,一会聚拢,到处是它的身影,与空气水乳交融,让他分辨不清。模模糊糊运动着的像遥远地平线上的山脊,又像从浓雾弥漫的大海中浮出水面的鲸背。飘浮游移,有无形质。隐隐的低沉闷响从中断断续续传出,含含混混甲壳类小虫膨胀爆炸的动静,是处灰蒙蒙的,闪烁着橘红色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魔法师的实验室赛过火炉,炎气惹尘埃,把空间烤得发烫,就连气与夥粒都火燎燎,热烘烘,焦灼难耐,普通人甚至气也不容易透一口。就算伊恩有碎魔晶无形的庇护,在这里待久了,额头也渗出汗水,干掉的血迹碎屑重新濡湿,赤红色豆大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一道道往下流淌。他胡乱用衣袖揩着滚落汗水,脖子上印满脏黑污迹。他的衣服完全浸透了,内侧柔软的淡棕色细发,一缕缕,紧贴着前额,外面粗硬浓厚的头发翘起,好像乌鸦的翅膀那么黑油油。发梢挑着着清凉水滴如断线的连珠般滴落,在地板烙下一块黑斑,但很快消逝,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然后更多汗珠大滴大滴的滴下来,俱迅速地蒸发,不留一点痕迹。在这种闷热的环境下,他慢慢感到有点坚持不住了,不由自主加快了搜查实验室内残留物品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