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回答,他也能摸出个大概,那的确是个枪伤。
伤口表面虽然愈合的很好,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但是微弱的触感还在。
子弹穿透脚踝骨的伤口,那该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他不是没遭受过枪伤,自己血肉模糊躺在血泊里,并没觉得有多疼多恐惧,甚至连哼都不会哼一声,可想象着她曾遭受过的一切,竟觉得胸口闷痛的厉害。
像是有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心底,在不断的发酵。
哪怕她现在就安然的窝在他怀里,可一想象她曾被子弹打中的样子,他竟有种亲眼目睹惊魂未定的错觉。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很胆小!
害怕她有事,害怕失去她!
“取子弹是不是做了大手术?”顾庭深蹙着眉沉吟几秒,开口问道。
如果他猜的没错,她这个枪伤和昨晚在医院检查出的颗粒物,应该是存在某种关联。
因为伤口和颗粒物所处的位置高度吻合。
江希浅摇头,“取子弹的过程我不清楚,当时意识很模糊,子弹取出后,才被告知可能以后再也站不起来,因为踝筋腱被射穿断裂,无法复原。”
“后来呢?”顾挺深接着问。
江希浅沉默了一会儿,眸底一片沉寂和黯淡,“后来,医生尝试着放了一种罕见的高科技材料进去,可能是我运气好,以前从来没成功过的实验,在我身上成功了...”
说到这里,女孩儿的双肩有些颤抖,顾庭深把她搂入怀里,轻抚她的背脊安抚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罕见的高科技材料,这个信息,足够让他去查出些什么。
江希浅伏在他胸口虚弱的厉害,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遭那种暗无天日的恐惧和绝望。
按计划原本是江希浅给顾庭深擦背,结果她自己浑身无力的泡在浴缸里,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拿,最后还是顾庭深先擦干身子穿上浴袍出去帮她把衣服拿进来。
江希浅跟着泡了个药浴,才渐渐把那些负面情绪抛诸脑后,将精神复原。
穿好衣服跟着他回了卧房,江希浅让顾庭深在床上趴好,随后从药箱里面取出药物和棉签给他上药。
上完药用纱布重新把他的背伤包扎好,收起药箱放回柜子,江希浅重新开了口,
“顾庭深,你和陶落薇的事,你可别以为使使美男计就可以糊弄过去,我没那么好忽悠。”
“你意思是说,我的美男计对你无效?”
江希浅一边把柜子门关上,一边说道,“你别打岔,我是那个意思吗?”
“那就是有效?”
“你...”江希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又掉进某人的语言陷阱里。
某人穿好衣服,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双手插兜的朝她逼近,随后抽出一只手,似笑非笑的捏着她的下巴,“你不是很喜欢我的美男计么?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这混蛋!
想起自己不争气的被他迷的瘫软在他怀里,江希浅老脸一红,瞪着大大的水眸看他,“你这是铁了心不跟我交待是吧?”
“你让我交待什么?我对你的心,天地日月可鉴,你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一次次跟我闹别扭?”
“外人?你说的怎么那么轻巧呢?一个外人,你能让人家那么抱你吗?江如菲不过是碰了你一下,你就把衣服床单被子全都扔了,江如菲那种才叫外人!陶落薇对你又哭又抱,我也没见你怎么样啊,她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你这女人”顾庭深有些懊恼的收回捏着她下巴的手,被陶落薇碰过的衣服,不是让她给扔了么?
江希浅看着他恼怒的表情,突然觉得心口憋闷的慌,“我这女人怎么了啊?你现在发现了,我很讨厌是吗?”
顾庭深无奈的捏了捏眉心,谁来告诉他,女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奇特的吗?
他哪里表现出来觉得她讨厌了?
顾庭深深吸一口气,伸手揽住她的双肩,试图安抚她,“希浅,别闹,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讨厌?”
江希浅烦躁的打掉他的手,
“闹?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是不是?我就想知道,你和陶落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是不是以后我看到你们在床上,都只能想着你喜欢的人是我,而我永远都无法探知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希浅!”男人的眉眼瞬间冷沉了几分。
其实话一说出口,江希浅就后悔了。
说他和陶落薇上床,不仅是不信任他,更是在侮辱他,同时也是侮辱她自己的眼光。
可一想到陶落薇抱着他的画面,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她压都压不住。
江希浅明知自己不对,硬是梗着脖子怒视他,“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显得你有理是不是?”
顾庭深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却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是彻底栽在这女人手里了。
打舍不得打,骂也骂不出口,不搭理她,又怕伤她的心。
江希浅被他盯的有些心虚,“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似的!”
“那么,我做错什么了?”顾庭深阴着脸问道。
哈?
他还无辜了!
江希浅被他问的一时语塞,“...你让陶落薇抱你了!”
“是我让她抱的么?”
“你可以拒绝她!你为什么不拒绝?”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拒绝?”
江希浅面红耳赤的争论不过他,其实也是心里清楚,他都当着陶落薇的面跟她秀恩爱了,还要怎么拒绝?
只不过是架不住有的人硬要上赶着罢了。
总不能要求他像踹江如菲那样踹陶落薇,毕竟陶落薇是他名义上的表妹,那边还有什么外祖母舅舅舅妈之类的一大家子撑着,为一点莫须有的事闹的鸡犬不宁,有什么意义?
江希浅吵架的气势弱了几分,“我说不过你,可我还是很生气!”
顾庭深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现在有进步了,不再是一不高兴转头就走,“这说明你越来越在乎我。”
“你...”江希浅差点没被他气死,都这种时候了,这混蛋还不忘自
恋一把。
顾庭深看着她愤懑的小脸,突然想起有人跟他说过,女人是需要哄的。
他稍稍缓了缓脸色,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大掌温柔的揉着她的头顶,下巴在她额头蹭来蹭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也不是真生气,气撒完了,就不要再闹了,下楼吃晚饭去。”
被顺毛的江希浅:“...”这混蛋有毒!
她被他搂在怀里哄哄,竟真觉得自己不生气了。
不过,她可没忘记在她推门前,陶落薇说的那句话,“陶落薇不是说她理解你的不得已么?她理解你的什么不得已?”
顾庭深置于她头顶的大手微不可察的顿了顿,声音略微有些暗沉,“没有什么不得已。”
江希浅瞪大眼睛怀疑的看着他。
顾庭深捏了捏她的脸蛋,“走吧,下楼吃饭去。”
江希浅暗自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陶宅。
陶老夫人脸上闪过一抹惊痛,当即从座椅上起身,“你确定吗?落薇,庭深受了伤,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十五年前,女儿女婿发生空难,两个外孙差点被大火烧死,陶老夫人现在是听不得一点点关于顾庭深兄妹几个受伤的消息,这样的消息很容易让她心惊肉跳。
陶落薇赶紧起身去扶陶老夫人,
“祖母,您先别着急,应该不是很严重,我下午送文件过去的时候,庭深哥哥行动看起来挺正常,就是离开的时候,听到下人私底下议论,庭深哥哥昨天半夜才回的别墅,身上受到点擦伤,今天下午私人医生又去了别墅两趟,所以我猜...”
陶老夫人听说顾庭深能正常行动,才稍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的念了句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旋即又急切的开口问道,
“庭深为什么会半夜才回别墅?是发生什么事了?伤是伤到哪里了?”
陶落薇咬了咬唇,“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不是去过别墅了吗?怎么也没问问?”陶老夫人狐疑的问道。
她了解陶落薇,按理说,这孩子平日里对庭深的事很上心,怎么发生这么重要的事,她倒是一问三不知了?
“祖母,我是送完文件,离开别墅的时候不小心听下人说的,我当时...没好再回书房去问。”陶落薇解释道。
“怎么就不好回书房去问了?”陶老夫人更加疑惑,她倒是知道自家外孙是个闷葫芦,问了也不一定会说,可这落薇说的不好问,就是压根没问的意思。
陶落薇低着头,“我离开的时候,他女朋友刚回去,似乎对我挺排斥的,我怕回头问多了惹她不高兴,到时候再让庭深哥哥为难。”
“女朋友?”陶老夫人下意识的皱眉,怎么一有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在,就准没好事?
她钦定的外孙媳妇见到外面随便玩玩的女人,倒是要看脸色了?这叫什么事!
这不是鸠占鹊巢吗?
陶落薇看了看陶老夫人的脸色,咬唇道,“是的,祖母,我听裴叔说,她这几天都住在金水湾的别墅里...”
“你说什么?!”陶老夫人眼神一凛,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