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秦雅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了眼。
想起昨日之事,她心中一惊,蓦地坐起身。
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势,一声痛呼溢出口,让她蹙紧了眉。
“阿雅,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难受?”
秦君骤然惊醒,不由握紧了手。
手上力道加重,秦雅这才发现她和秦君的手一直交叠在一起。
太久了。
久到已成自然,宛若左手握着右手,她一时竟没有察觉。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此刻,秦君面上苍白且疲倦,嗓音难掩晦涩与沙哑,额间鬓发紧紧贴伏着,身上的衣物也皱巴巴的。
仿若从水中捞起又蒸干,再置入水中,又蒸干。
如此反复。
狼狈且憔悴。
一切的细节在秦雅眼中放大了般。
她眸中瞬间涌上焦急与愧疚。
不需思虑,就知道秦君现在这样都是为了她。
“没事的,只要阿雅不嫌弃我脏就行。”
秦君坐起身,打起精神,笑了笑。
一夜,从黄昏到清晨,差点熬干了她,现下身上都是汗水干涸的痕迹。
“好难闻。”秦君皱眉,“阿雅理我远点,别熏着了。”
本想留下与秦雅说说话的,免得自家小姑娘钻牛角尖要多想。
但这副样子摆在这里,小姑娘不多想也要多想了。
秦君有些后悔昨晚没撑着离开。
但秦雅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她又不放心,守着才好。
稍检查一下,秦雅伤势还算稳定。
秦君摸摸头,先去洗漱。
候了一夜的秦木笙几人随萧舞夷鱼贯而入。
褚星阑也赶了过来。
昨天她回家请父母出面,向不醉楼施压,要求交人。
褚家虽比不得柳家,但同为一流世家,柳家也要给个面子。
但人是没有人的。
最后交了一个死去的侍者抵罪。
褚星阑认出是叫走秦雅的人,但人死了,不醉楼三下五除二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
气得她差点想拆了这破楼。
还是庄元嘉想起,去将人叫了回来。
秦雅经过一夜休息,精神恢复了一些,但心系秦君,面色还是不好。
萧舞夷在为她施针。
随意起了些话题,没人提昨晚的事。
褚星阑想了想,忆及今早听见的传闻,拍掌跟大家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听说昨晚天火突降,烧了关家的祖祠。现在岁星郡都在传关家欺师灭祖,惹怒了祖宗。祖宗宁可**呢。下次看关名飞那赖皮还有脸往木笙姐姐身边凑?”
关家和秦家那仇可是结大了的,尤其是与秦木笙的父母之间。
偏关名飞还总赖着秦木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怀好意似的。
可总有脑残的人真相信他有什么真心,还对她木笙姐指指点点。
后来,又是因为关家,庄元嘉不得不远走他乡。
自己敬爱的姐姐受扰,唯一玩得来的小伙伴跑了,褚星阑早恨着了。
现下听到这个消息,不是一般的高兴。
但其他人想得更多,听见这个消息若有所思。
秦木笙只静静看着秦雅,目光明亮通透。
秦雅焦躁的心也稍沉淀了些。
萧舞夷为秦雅调理了一番,便离开了,外面还有个半死的等着她大展身手。
其他人随之退去。
临走时,黎光顿了一下。
传音——
“能救你,她很开心。”
这份开心可以抵消一切痛苦。
所以不必自责,不必愧疚。
初次见面时,秦雅的话她还记得。
但有能力为自己爱着的人遮风挡雨,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门关上了。
秦雅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帷幕,没有眨眼。
好像想了很多。
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隔壁房间,临时搬来的床板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被褥。
但躺了一个人。
一个血人。
胸腹间一道狰狞的裂口被掩在白色纱布之下,血色浸染。
身上衣物被血水浸透,但依稀可见精致华贵。
庄元嘉抱着一团棉被站在一边,看着床上的人也不敢把他弄起来铺上。
只能听他叨叨念着什么“碎”、“镇”、“符文”、“厉害”之类的呓语。
稍激动一下,纱布上的血色就扩大一点。
庄元嘉有些愁。
萧舞夷进来了。
“你这是干嘛?”
“阿雅没事吧?”
“没事,再休养休养就好。”
萧舞夷将医箱放在一旁,看着床上的人也是有些惊叹。
“这人命真大,在秦老贼、秦师叔全力出手下还能活下来。”
圣徒就是不一般。
就她是山路上随便捡的。
萧舞夷怨念。
庄元嘉眨眨眼,总感觉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称呼。
但他选择装傻,回了先前的问题。
“这人身份可能不一般,秦教习既然把他带回来了,没说处置,我想着先给他改善下待遇。”
免得人家家长找上门,看见自家金尊玉贵的孩子就孤零零睡个光板……
能少结点仇就少结点吧。
毕竟早上流传的消息除了关家被烧了祖祠外,还有府主家那个衣锦荣归的大少爷失踪的消息。
城卫军出动,全城戒严。
就是府主出事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阵仗。
眼下这人却貌似躺在自家屋子里,还一副随时升天的模样。
庄元嘉有些慌。
“也是。”
萧舞夷搭把手帮着挪了挪人。
这人没死,秦君还特意收回了他体内肆虐的血气,应该不算仇人。
这一挪动,古行歌醒了过来。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但他不在意。
“不知两位可有见过一位……一位腰间挂着葫芦、手上拿着念珠的尊者?”
古行歌竭力思索着。
这是他在符文罩身时唯一留下的印象。
因为这两样东西实在太精致了,一下子让他移不开眼。
“你想干什么?报仇?”
萧舞夷看着他的的伤口,白布变血布了。
她没想到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人还赶不及想爬起来,一下子没按住。
古行歌此时才发现不对。
他牵唇笑了笑,顺着萧舞夷的力道躺下去。
“不是报仇,我想拜师……不是,我有师傅了……不知道尊者收不收随侍?我可以的!”
萧舞夷看他像看个傻子。
这面白无血色的,莫不是失血过多,还影响脑子?
堂堂圣徒,眼巴巴上赶着给人当随侍,不知道他师傅知道会不会气地当场将他逐出师门?
等等,尊者?
萧舞夷脑子转了两转,确定他说的是秦君。
是秦君!
这变态什么时候又晋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