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红玉正在抽抽噎噎哭泣。
武云昭大感奇怪,也大感好奇,盟主的千金受了什么委屈,竟会如此呢?
只听屋顶下,木查苍老,平淡,缓慢的声音道:“史姑娘,你要理解你的父亲。如果你不答应,史盟主将要面临的是性命之忧啊。”顿了顿,又劝道:“百善孝为先。为人子女,怎能不报答父母养育恩情?”
史红玉只是哭泣,不做回答。
武云昭心说:“每回对付女人,都有老道士的份儿,女人的克星吗?”
又听武林盟主史龙道:“玉儿,不可任性,我斩龙帮上下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了,算爹求你,你就点头答应吧。难道你要爹跪下吗?”
武云昭听到史龙哀求的声音,心说:“碰上什么事情了,斩龙帮要破产,非要女儿力挽狂澜?”
这时,史红玉终于说话了,只听她哽咽道:“爹,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史龙紧着嗓子答道:“若有别的法子,爹怎么会舍得让你受委屈。”
史红玉“哇”一声,放声大哭。
史龙的这次回答显然击碎了史红玉的最后一点希望,压垮了她能承受的力量。
史龙和木查默然了。
书房里只有高低起伏的、充满委屈的、可怜的史红玉的哭声。
一顿饭功夫后,史红玉收声了。
她道:“女儿懂了,女儿答应了。”嗓音是哑的。
史龙道:“我的好女儿。”
史红玉道:“爹,我累了,我回去休息了。”
不一会儿,开门、关门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武云昭侧身,看到史红玉独自一人走了出来,抹着眼泪。她的背影是落寞、凄凉的。
看得出,史红玉已经接受了安排。
史红玉是刁蛮小姐,窝里横的典范,她今日竟然无可奈何。
武云昭更奇了。
下一刻,史龙给了她答案。
只听史龙叹道:“玉儿脾气古怪,实在不是妃子的合适人选。若她不慎惹恼了皇上,今日筹谋不止付之东流,更连累她余生受苦。”
木查安慰道:“盟主,史小姐通情达理,必能明白您的苦心,您还是不要过于忧虑。能入宫为妃,是多少女子挤破了脑袋要做的事情。史小姐聪慧,想来能得皇上喜爱,锦衣玉食一生,这是个不错的归宿,不算耽误了。”
史龙道:“但愿如此吧。”
听到这儿,武云昭明白了。
原来,史龙为了保全自身,保全斩龙帮,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妃了。
如今,史龙渐渐成为全武林中人的靶子,指不定哪一天,他就会因为那块代表武林第一的令牌,受到围攻。
他需要靠山。
无疑,根据他的处境,如果他能成为皇亲国戚,将皇家作为靠山,他可得保一时安宁,运气好的话,他或许可得保一世安宁。
每一个向他动手的人,在行动之前,都必须掂量、掂量,他们是否有勇气跟皇家作对。
不得不说,史龙虽然对不起女儿,但这一招用得不错。
只听木查又道:“盟主,史小姐答应了,您的大徒儿曹宁可会因这件事与你产生嫌隙呢?”
史龙道:“道长多虑。玉儿对我那大徒儿是单相思,我那大徒儿对她并无情意,只当她是师妹。”
木查道:“这样啊,如此最好。女孩儿家,只要嫁了人,心思就收了。”隔了一会儿,问道:“盟主,为何愁眉?”
史龙叹道:“曹宁确实对玉儿无情意,可偏偏,唉,对那武云昭痴心妄想,近些日子连功夫都荒废了,令人不能放心。”
木查“哎呦”一声,急道:“这可如何是好?那武姑娘是有夫之妇啊。”
史龙道:“要不怎么说是痴心妄想。若是一般女子,凭着他是我的徒儿,什么人不能给他娶回家。罢了,罢了,眼下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木查道:“自古以来,女色误人,曹宁也是身不由己。盟主,那都统一职该如何安排?”
史龙道:“给我二徒儿付东吧。”
木查道:“付东小兄弟也不错,只是性子浮躁,恐怕不能适应官场,曹宁沉稳,若能看破情障,他是最好的人选。”
原来,史龙为了跟朝廷亲密,得朝廷庇佑,不单单要“卖”女儿,还要“卖”徒弟。
他让女儿入后宫,得了国丈的身份,他让徒弟当武官,得了兵将之师的身份。
随着一重重身份加在他的身上,史龙背后的势力越来越复杂,他自己就会越安全。斩龙帮的地位又能再上一层。
史龙身为武林盟主是不能直接入朝廷任职的。
他通过这种间接的方式让自己游离在武林和朝廷之间,勉强能做到在双方都名正言顺,不会受到过多人的呵责。
他变得既尊且贵了。
江湖亦是名利场。门派中的高手不能不顾门派安危与史龙作对,反而会上赶着巴结史龙。
如此一来,会跟史龙争夺令牌的人就少了很多。
武云昭暗暗认同:“能当这么多年盟主果然不是吃素的。”
史龙和木查接下来拿出了武云昭和顾潜山提供的八句口诀研究,不再谈论权/谋之事。武云昭不再听下去,飞檐走壁,将史龙在京城的宅子摸了个遍,见到了依旧哭泣的史红玉,因相思消瘦的曹宁和大喇喇酣睡的付东。
次日上,迎娶史红玉入宫的圣旨颁下了,日子选在了一个月后。
盟主嫁女是大事,各门各派准备道贺。
武云昭逗留京城附近,等待顾潜山带弟子前来,汇合之后,一起恭贺史龙嫁女。
在等待的期间,武云昭经常关顾史龙的家,了解史龙的动向。
史龙是盟主,手下有很多收集江湖情报的人,武云昭因此得了便宜,同时了解了很多武林人的动向,更获悉,史龙在很多门派中安插了自己人。
武顾派中也有史龙的人。
得知这个消息后,武云昭连夜离开京城,赶往北地,做了一连串行侠仗义的事情,让自己的侠名传播开去,造成自己没有到过京城的假象,随即再次返回京城,暗中查探。
距离史红玉大婚前五日,武云昭和顾潜山在距离京城百里外的镇上汇合。
顾潜山此行只带了五个弟子,分别是景泰、仲龄、黄秋果、宁双双和乌斐。
武云昭和顾潜山首先要做的就是试探这五人中存不存在内鬼。
屏退弟子后,顾潜山问道:“怎么探查?”
武云昭道:“简单。咱们传一套此间没有的武功。看史龙得没得到新的,如果他得了新的,这五人中便有内鬼,如果他得不到新的,这五人中多半是没有,咱们回去后,还得接着查。”
当下,武云昭将五名弟子叫到房中,传授心法一篇,要他们背熟。
史红玉大婚前日,武云昭一行人赶到京城。
群雄齐集京城,各处可见佩带兵刃的武人。
武云昭和顾潜山因在武林大会过风头,年纪虽轻,但江湖地位和声望颇高,被史龙接进宅邸歇宿。
应付了一波上赶着结纳的江湖人后,武云昭和顾潜山以缓解旅途劳顿为由,闭门谢客。
顾潜山喝一大口茶,长吁一口气,道:“这帮江湖人太会说话了。我差点儿以为我是武林至尊了。”
武云昭小口、小口喝茶,道:“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原来,前来拜访的江湖人的话里话外都在吹捧武顾二人的武功,根本目的是向二人打探那篇玄奥无比的口诀。
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的人得知口诀之事,武云昭和顾潜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