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张小公爷不知道,他人还没回到京师却早就被安排上了。
新京师,刘健对于国朝给自己安排的这套宅子很是满意。
自从弘治皇帝从太子那里得知,国朝给官员们的俸禄那不贪饭都吃不起之后。
他便开始琢磨如何提高官员的收入,但同时禁绝他们乱伸手。
虽然具体的头绪还没出来,但一些方向是有的了。
比如京师的官员们,若是凭借他们的俸禄那这辈子也买不起京师的宅子啊!
于是最先解决的,就是给京师各级官员们配备宅子。
而新京师的宅子几乎可都是有内库及户部的股子,按照成本价再内库与户部各负担一份。
以品级划分区域,一下子大部分的中下级官员就买得起宅子了。
刘健为少师,官居从一品。
能够分配到的宅子自然不低,再算上他的官龄。
于是这靠近于潮白河,并往皇宫有直道可通、戒备森严的宅邸群落就成为了他的家。
只是,原本算是还舒心的刘健今日却有些忧心忡忡。
书房里是他的同僚,也是他的邻居——谢迁。
二人都身穿居家的道袍,居然还是在一张大实木的茶台边上。
自从张小公爷把后世功夫茶的喝茶方式带来后,整个大明高层就开始喜欢上了这种方式。
而随着西南地区的开发,张小公爷只是提了一嘴大张的实木茶桌。
狗腿之王小周管家立即看到了商机,二话不说就从西南搞来了大量的原木。
再配合京师原本军械营造局里面车马雕工大匠们的手艺,居然真打造了不少题材的实木茶桌。
可如今刘健却没有什么心思品茶,却见他忧心忡忡的望着谢迁叹气道。
“木斋啊!你可想好了?!这件事情,可谓是自讨苦吃啊!”
茶台对面坐着的谢迁闻言不由得苦笑,眼见他端起茶杯轻声道“请茶。”
刘健看他不搭话,只能是轻叹一声端起了茶杯。
“世人皆言‘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而老夫……真的只能侃侃么?!”
谢迁把这话都说了,刘健还能说什么?!
要说人家老谢那也不是吃素的,成化十一年状元啊!
历任翰林修撰、左庶子,弘治初进少詹事兼侍讲学士。
弘治八年入内阁参与机务,进詹事,弘治十一年升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这份履历拿出来那绝对是金光闪闪,牛批轰轰!
但……得是从前。
谢公尤侃侃,这句话何尝不是对他谢迁的调侃?!
好听点儿是说他能言善辩,但更深一层则是调侃他只会侃谈而已。
可谢迁自己接受这个吗?!
能够考出状元之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
若是从前旁人这么说也就说了,说他的可不得一样是科举出来的么?!
我老谢科举就是能考状元,不服你考一个试试!
然而这几年的风向逐渐变了,那不仅得有科举的本事还得有治民的本事。
弘治皇帝开始务实了之后,谢迁就接受不了自己还挂着“尤侃侃”这个名号了。
而且还是在李东阳、杨一清二人,都曾负责过实务的基础上。
刘健已然内定为元老院退休的人了,到时候内阁剩下他谢迁一个不曾有实务经历的。
那么在逐渐务实的弘治皇帝面前,他谢迁的话语权怎么保证?!
咱老谢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啊!
比他都晚入阁的杨一清,比他还有理政经验。
这是谢迁没法接受的,所以他必须要拼这一把、走这一遭!
“晦庵公莫再劝了,来寻晦庵公便是为了让您支持此事。”
谢迁知道,自己贸然提出弘治皇帝肯定会犹豫。
内阁重臣也是国朝的脸面啊,若是下到地方理政出现了问题……
这丢的可就是国朝的脸了。
到时候下层的官宦们不仅会认为谢迁无能,还会腹议他朱祐樘无识人之明啊!
谢迁自己折损了无所谓,国朝的脸面和他朱祐樘的威望折损不得。
“地方理政,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稍有不查便会酿成大祸啊!”
刘健忧心忡忡,算下他与谢迁是一路人。
历庶吉士、翰林编修、翰林修撰、少詹事……等,没有地方经验就入内阁的。
或者说,如今的内阁三人即便是李东阳也是近几年才有了接触地方的经验。
作为内阁预备役的杨一清,算是一个新的开始。
“非我愿去,而是不得不去啊……”
这话谢迁是苦笑着说的,刘健也只能是叹气垂首。
谢迁是景泰元年生人,刘健是宣德八年。
两人之间足足差了十七岁,也就是说谢迁如果到刘健这个年龄才入元老院的话。
那么他至少还得再熬十七年。
十七年啊,如今这些新人一代比一代要凶猛。
王守仁那小子不仅考的好,而且军伍政务都是一把手。
恐怕再给十年,那也是入阁首选。
其次的唐寅、徐经、李东阳之子李兆先……等等这些,不仅为太子师兄弟。
而且学识政务经验,都可算是当世排得上号的。
想到自己将来要跟这些个小年轻们竞争,谢迁这老家伙顿感亚历山大。
“此番灾民安置,若再不显出些许本事……”
谢迁说着,顿了顿苦笑着道“即便是陛下将来容我入元老院,我又有何面目入院?!”
刘健听得此言不由得手指微颤,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眼见他缓缓抬首,沉声道“明日……老夫与你一并上秘奏罢!”
张小公爷的车队“隆隆隆……”的前行着,越靠近京师直道便越好走。
而同时他们得到的补给也就越多。
洪灾过去了,那么就意味着商贸的机会来了。
各家货殖会都在往灾区派人,一方面了解灾区需求。
另一方面也是扎下根子,再根据情况变化做出调整。
路过的谁能不知道大明第一财神爷小祖宗——张小公爷啊?!
二话不说赶紧奉上孝敬,点头哈腰的还生怕小公爷不收。
而当他们远远的看到了京师那颇具特色的城墙后,所有人皆是心下感慨。
只有熊孩子笑的没心没肺。
“哈哈哈……那青楼的招牌,是谁给挂上去的?!人才!人才啊!”
张小公爷闻言愕然,抬首望去亦不由得好笑。
画上去的广告好歹没有画上避火图,但也是较为豪放的仕女图。
下面居然还有配诗,诗曰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这配诗就……很让边上回来修养的白昂满头黑线了,诗是好诗……
可尼玛这么一凑,顿时……很艹蛋了。
上句说的确实是青楼,诗名就叫《青楼怨》。
写诗的乃是大唐时“七绝圣手”、“诗家夫子”王江宁。
这位大拿能写出“秦时明月汉时关”,亦能写出“香帏风动花入楼”。
当得是大家也!
当然,这首诗基本不太被提起。
毕竟这是前辈在青楼厮混的时候所作,大家更愿意让后辈子孙学一下“秦时明月汉时关”。
而后面的那两句则是诗圣杜少陵的《客至》,原本意思是为了欢迎客人清扫开门。
可“花径”、“蓬门”二词,原本就意有所指。
再被凑进前面两句之下后,顿时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不当人子!真真是不当人子啊!”
白昂这老家伙差点儿就气死了,挣扎着便要起来。
“等等……廷仪公这是要干甚?!”
边上的熊孩子对于白昂的激动,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白昂听得这话下意识的便道“京师城墙,怎能悬挂如此亵词?!臣这便将他摘下!”
“回头要查清楚,这是何人所作、谁许他挂上的!!”
老白这是真气愤了,娘西匹!是真不把帝国放在眼里啊!
城墙挂广告这事儿,本来老白也是有些隔应的。
可看在居然能挣钱的份上,老白到底捏着鼻子给认了。
然而现在是越闹越不像话了,居然特么青楼还挂上名家诗词堂而皇之的传扬开来。
这……这成何体统!!
“呃……这是本宫让他们挂的。”
熊孩子挠了挠脑袋,白昂听得这话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但熊孩子接着的一句话,直接把老家伙气的晕过去。
“那诗吧……是本宫随手填上去的,但没挂本宫的名号就是了。”
老白听得这话,直接喉咙里“咯儿~”的一声。
眼瞅这本来就苦熬的老家伙,两眼一翻直接“咕咚~”摔车上了。
还好几个张家的家丁们手疾眼快,赶紧勒住马头一把扶住了要摔车里的老白。
不然老白这身子骨,再着年纪……
摔下去脑袋着地,说不准就得当场嗝屁着凉。
也还好这回张嫣然跟着一起回京,张小公爷见这老家伙被气晕过去了。
赶紧喊张嫣然下马车来帮忙瞅瞅,一边喊着一边狠狠的剜了眼熊孩子!
你特么这要是把老家伙气死了,回头你看你皇帝爹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熊孩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一瞅惹出大祸顿时一个哆嗦……
心道,这特么不会真给气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