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四的瞳孔骤然收缩! 片刻后,又无所谓地笑,“我自是不会嫌弃她伺候过扯的男人,毕竟我是真心爱重她的。
就不知太子殿下如何?
一个残花败柳,太子殿下怕是不稀罕吧……” “啪!”
响亮的耳光声,再次打断了左四的话。
他瞪圆了眼,没想过竟会受这种屈辱——一个男人,居然被扇了耳光! 他转过头,刚要喝骂。
就听萧厉珏冷淡寡凉地说道,“左公子口中爱重的女子,原来在心里头不过也就是残花败柳一流,真是让本宫长了见识。”
左四眼眶一瞪。
没风开口,萧厉珏已经举了举手中的册子,“左公子可知晓比为何物?”
左四冷笑,“莫不是太子殿下的风流笔记不成?”
“放肆!”
龙四冷脸呵斥。
萧厉珏却抬了抬手,翻了一页,语气平缓地说道,“雍福年四月初八,卯时一刻,吾儿降生……” 话音刚出,左四那张丑陋狰狞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短暂到几乎不曾停留的惊慌。
“……见天光悠然,长星点空,故而思其名,光星。
以光为蒙,以星耀前路,盼吾儿,前程似光星繁耀,造福四方。”
左四被镣铐拴在架子上的手动了下,锁链发出‘哐啷’一声响,可很快,又安静下来。
萧厉珏将册子合上,抬头,看左四,淡淡道,“这是前丞相,左思辰的生前日志。
从,”他顿了下,“他的长子出生那天起,记到了左家出事的前一天。”
左四瞪着萧厉珏,本来在一张遍布伤痕的脸上显得十分阴狞的眼神,此刻却跟被泼了一汪清泉似的。
略开那张脸,这双眼,竟意外地好看。
“左思辰?”
左四突然说道,“那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干系!”
说着,又自顾癫狂地前仰后合大笑起来,“萧厉珏,你怕是没有了法子了吧?
从我口里套不出话来,也学会了这种装神弄鬼之法?
哈哈哈!堂堂太子殿下竟然……” “吾儿今日咿呀之语时,竟唤了一声‘爹’,吾欢喜竟至泪盈于睫。
吾儿聪颖,将来必定是高才之郎,吾心愈发坚定,要为吾儿,创一番青云天下,让吾儿得高台驰骋,纵横江山,畅快肆意!”
左四分明还张着口,可到了嘴边的话,却全都消失了。
这样的动作,让他的脸显得十分怪异。
他看着萧厉珏。
萧厉珏却头也没抬地,又翻了几页,继续念道。
“今日天寒,吾儿光星受风寒侵袭,高烧难消,啼哭不止。
吾抱于怀中,心如刀割。
恨不能叫己身受了这苦,好叫吾儿能安睡片刻。”
“光星今日竟自会迈步,还会唤着‘爹爹’朝吾跟前扑来,吾欢喜难抑,差点将光星撞倒,当真莽撞,下回当仔细些才是。”
“光星今日学了三字经,童声稚气,十分天真。
可背诵之时,却屡屡前后相忘,吾心急之时,斥了几句,却见他泪含眼中,朝吾看来,顿时后悔不已,当再耐心些才是。”
“今日光星与私塾的同学动了手脚,将人的小腿给打折了,吾恼怒之下,不问缘由将他一顿抽打。
事后却才知晓,这孩子,竟是为了护住邻居李侍郎家的女儿不被调戏,才跟人发生了争执。
他自己也被人打破了头,受吾责罚时,却一字不提。
吾真是又悔又恨,吾怎地就成了这样不明是非的父亲了?”
萧厉珏的声音很淡,甚至有着明显的寡凉疏冷。
可这么平缓无调地念出这一字一句来时,却让人窥见了一个父亲在陪伴孩子成长时,那浓厚到如大山般的爱来。
暗室里。
除了萧厉珏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连铐着左四的手镣,都一动不动。
“啪。”
萧厉珏忽而合上了册子。
低着头的左四一动,镣铐又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他却没有抬头,甚至连反应都没有一个。
萧厉珏看着他,幽深的眼睛,静冷而黑沉。
他忽而转身,将册子放在旁边的小凳上,转头对龙四道,“松了他的手镣,给他一盏灯。”
然后,便走了出去。
龙四看了眼那册子,被放的地方,是整个暗室里唯一没有沾血腥的地儿。
又看了眼像不知从何时,垂挂在柱子上,跟没了活气一样的左四。
转过身,点了根蜡烛,用灯罩子罩上,放在了小凳的不远处,然后松开左四的手镣,走到屋外,锁上了门。
屋外,圆盘的月,清灵又空冷。
明明盛夏,却叫人心头悲凉漫过。
萧厉珏穿过长廊,踏着幽凉的月色走到主殿门口时。
就见,殿内槅门的玻璃纸上,投落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他眼底一震,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却在推开槅门时,略迟疑了一瞬。
不过这一瞬。
就见,那纤细的身影,抬起了手,一道又尖又细的黑影,在那身影的手上,高高举起! 萧厉珏猛地反应过来,一掌推开槅门。
就见。
他的床榻边,一个身穿素白宫群的女子,站在那里,正举着一把匕首,意欲刺向床上的迟静姝! 听到动静,她竟头也不回地,狠狠朝下扎去! “轰!”
汹涌的内力从后头,如海啸般,轰隆砸来! 那匕首堪堪到了迟静姝的胸口,握着匕首的女子,就被砸的飞了起来。
一口血喷出,借着便撞翻了床尾的香炉,一头撞破了前头半掩的窗扇,竟借着那道内劲,直直地飞了出去! 两个影卫当即从横梁上落了下来。
一个跟着追出窗外,过去! 其中一个跪在了萧厉珏的跟前,疾声道,“殿下,此人拿着罗总管的腰牌进的内殿,属下刚发现不妥,正欲阻止……” 可他们毕竟是男子,就算得了命令保护迟静姝,也不能靠得太近。
那行刺的女子显然是身手不低的,方才他们察觉之时,再要阻拦,已是明显慢了一步。
若不是萧厉珏及时出现,只怕…… 影卫一想,头上便冒了汗,低头道,“属下知错!”
萧厉珏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安然无恙的迟静姝,冷寒的目光在她方才差点被刺中的胸口停留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