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背景音乐响了起来,所谓的比赛正式开始,这个比赛是自由嘻哈,很像是中国古代武术比赛的打擂台,谁都可以上去,没有主持人没有裁判,你在台上表现的好坏,取决于下面的掌声嘘声和欢呼声。
在台上站到最后的,就是获胜者。
两个人在台上斗歌的时候,一个一开嗓就是欢呼,另外一个,一开嗓就是一片嘘声,嘘声多了,你自己在台上都不好意思待下去,只能灰溜溜地下台,最主要的还是,在大家的嘘声里,你的大脑很快就会脑短路,在台上突然地词穷,张口结舌,就像一个白痴。
只要有这样一个短暂的停顿,毫无疑问,你就已经败了,滚吧。
这个时候,你要是还想赖在台上继续待着,下面的人会集体一起起哄,把你轰下去。
比的就是谁的现场反应快,谁的口齿伶俐,还有就是,你唱的内容,是否能够引起台下的共鸣,把黑人贫民区最底层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所以脏话是少不了的,在台上卖弄自己的家族史苦难史更是少不了的,什么自己吸毒啦,哥哥坐牢啦,姐姐只是一个可以万人操的婊子啦,爸爸被黑帮枪击,暴毙在街头,等等等等,反正是怎么悲惨怎么来。
这很有点像国内的选秀比赛,选手们在台上诉说自己家里怎么怎么穷,自己怎么怎么不容易,来换取大家的同情。
只是,在这里,内容更**,语言更直白,也更耸人听闻。
还有就是面对面地骂对方,骂对方是丑逼、蠢蛋、臭烘烘的黑鬼、早就该下地狱的混蛋都可以,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够了,最好是能骂到对方没有招架之力、气急败坏,这样你就赢了。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以说唱的形式表现出来,你要是能力不够,结结巴巴,或者在台上罗里吧嗦,内容很平淡,表演很乏味,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也会马上被轰下台来。
但凡说唱,节奏和旋律基本是一样的,很多人这一部分的词,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但最能打动台下观众的,是你在中间有没有变调的部分,这部分的内容,还有节奏和旋律够不够新颖,要是够新颖,就能够给你带来很多的掌声和欢呼声。
而且这部分的内容,你还没有办法事先准备,你要看对手不同的表现,在台上随机应变。
能够取胜的办法千千万,就看你在台上怎么表现,只要能引起台下的共鸣,赢得更多的掌声和喝彩,让对手心生怯意就可以。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黑人小伙子,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像个毒虫,头发还竖上去,扎在一起,站在那里,那样子就像是一支削好的铅笔,那一绺的头发就是笔尖。
他从上台口的麦克风架子上,取了一只麦克风,就开始在台上又蹦又唱的。
向南他们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演,觉得很新鲜,虽然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但节奏还是可以马上跟上去,向南和殷桃,跟着他的节奏,不停地点着脑袋。
但台下大部分的观众,对这样的表演大概司空见惯,也可能是刚刚开始,都还没有进入状态,反正精彩还在后面,大部分的观众,连眼睛都没有转向台上,而是和一起来的同伴,顾自在打闹嬉笑,台下观众说话的声音,都快把台上的歌声压下去了。
向南一边点着头,一边朝身后看看,心里对台上的这个歌手,有点同情,这也太尴尬了,他这个样子,看上去更像是正式的表演之前,上来暖场的。
向南他们演出的时候,也经常会碰到这样的情景,开幕之前,台下闹哄哄的,这时候你上台去,一亮相就是功夫,就看你能不能瞬间把大家的目光吸引到台上,一开嗓,就看你能不能赢得满堂的喝彩。
要是不能做到这点,接下去的演出就很难了,你等于是根本把控不住整个剧场,基本算是演砸了。
有些剧团,主演没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没有办法,就在大幕还没有拉开之前,先让丑角,到幕前去过个场,逗笑大家,或让武生,出去翻一串跟斗,把大家的目光,吸引到舞台上来,这就是暖场。
向南觉得,这个家伙,即便他是在暖场,也已经演砸了。
这个瘦子,一边在台上又蹦又跳地唱着,一边也看着舞台下的反应,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了,向南觉得,他都快唱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瘦子也发现了,台下大多数观众都视他为无物,只有台前这两个亚洲女孩子,不停地点着头,和他产生了共鸣。
他朝着这边移动,站到了向南和殷桃的面前,弯下腰,不停地唱着、说着,语速太快,凭向南的英语水平,她一句也没有听清,郑新颖说,他这是在夸你们呢,夸得很肉麻。
向南和殷桃明白了,朝他挥着手,这一下,他就起劲了,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
马上,不远处就有嘘声起来,大概是有人嫌弃他有拍马屁的嫌疑,唱得一点也没有油水吧。
有一个个子小大概十**岁的年轻人走到了台上,他最引人注目的是,嘴里镶着一颗金牙。
他从上台处的麦克风架子上取了麦克风,指着瘦子就唱了起来,向南她们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也感觉得出来都不是什么好话,张向北说,挑战开始了,小个子在骂他。
瘦子转过身去,走回到舞台中间,和小个子面对面地站着,两个人开始你一段我一段地斗起了歌,瘦子还是那样对着小个子又蹦又跳的,他在唱着的时候,小个子不停地甩着头和手,做着轻蔑的表情。
等到瘦子唱完,小个子马上接着唱,他右手拿着麦克风,左手指着瘦子,人一左一右地闪着,好像随时防止瘦子朝他扑过来。
小个子唱的时候,台下很多人都笑了起来,张向北和小虎也哈哈大笑,丁友松听不明白,急了,叫道,他在唱什么,张向北,你翻译一下啊?
“翻译不出来,就是很好笑。”张向北乐不可支。
“翻译了就不好笑了。”小虎也说。
接着,舞台上渐渐开始出现了输赢,小个子每唱一段,下面就有人欢呼,有人吹口哨,一轮到瘦子,下面就是嘘声,嘘声越来越响,最后响成了一片,继续了七八分钟,瘦子终于支撑不住了,走到台边,把麦克风放回到架子上,下了台。
他落败了。
小个子没有停下来,他像一个战胜的拳击手一样,在台上一圈一圈地兜着圈子,这一段说唱的内容,又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下面不时就有人叫好。
小个子每一次转到舞台前面的时候,就用手指挑衅地指着台下,意思是来啊、来啊,你们谁敢上来。
“牛逼了。”丁友松说。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片的欢呼声,向南他们看到,有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壮汉走到了台上,他的样子很像是打篮球的奥尼尔,个子也差不多快有两米了,他上台的时候,身上很夸张地穿着一件金色的反光布的披风,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巨星。
不过,从下面越来越响亮的欢呼声看得出来,至少在这个场地,他还真的是一个明星。
小个子看到他上来,走近前去,用手推了一下他的大肚子,壮汉肚子往前一挺,小个子故意装出是往后面踉跄了几步的样子,台下哄堂大笑。
壮汉伸手一扯,把身上的披风扯掉了,随手一甩,把它扔到了舞台的角落里。
他里面穿着一条大裤衩,和一件黑背心,两条手臂上纹满了纹身,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更黑了,就像一座黑铁塔。
他伸手朝小个子招了招,示意他开始。
小个子还是那样,面对着壮汉,一左一右地闪着,左手指着壮汉开始唱。
张向北翻译说,他这是在嘲讽他的长相,说他是个傻大个,还说他妈妈生他的时候,是不是被吓到了,我怎么会生了头猪。
小个子唱完,举起右手,用力地甩着手里的麦克风,下面爆发出一片掌声。
壮汉开始了,他的表演动作很奇特,他站在那里,只是双脚前后不停地快速倒着,右手拿着麦克风,左手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只是到了手腕这里,翻了起来,食指指着对方,那样子就像是不敢张扬,悄悄地指着对方。
等到他一开口,连向南他们都吓了一跳,他的语速比相声演员的贯口还快,就像是在说着:
“打南边来了个喇嘛,手里提拉着五斤鳎目,打北边来了个哑巴,腰里别着个喇叭,南边提拉着鳎目的喇嘛要拿鳎目换北边别喇叭哑巴的喇叭,哑巴不愿意拿喇叭换喇嘛的鳎目,喇嘛非要换别喇叭哑巴的喇叭”
张向北告诉向南他们,他真的是在说什么,张向北说,他用的都是排比句,说对面这个家伙是老鼠、臭虫、蝙蝠、跳蚤、苍蝇、虱子、蛔虫、蟑螂等等等等。
壮汉说的太快了,下面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这一个回合,小个子落败了,但他还是不死心,继续回击着,台下有人给他掌声,也有人给他嘘声。
紧接着,壮汉开始了更猛烈的一顿反击。
张向北和他们说,还是排比句,他现在说小个子是葡萄球菌、链球菌、肺炎双球菌、炭疽杆菌、白喉杆菌、破伤风杆菌、革兰氏阳性菌、革兰氏阴性菌、化脓性球菌、肠道菌、弧菌、螺菌、螺杆菌、自养菌、异养菌、腐生菌、寄生菌
“哈哈,厉害,还有些细菌,我也不知道翻译,这个胖子很**啊。”张向北笑道。
小个子开始反击,还是用他诙谐的语言,讽刺着壮汉的和他的父母以及祖先,但台下观众,对这一套好像觉得也不过了了,反倒更有兴趣,看壮汉怎么回击。
轮到了壮汉,这一次他说小个子只是他的盘中餐,是他盘里的鱼,他接着还是机关枪一样,一气射出了几十种鱼的名字,从淡水鱼到海鱼都有,台下的掌声欢呼声地动山摇。
小个子“嘿嘿嘿嘿”地还是一左一右地闪着,到了台边,突然就一个后空翻,把手里的麦克风往舞台上一丢,跳到台下走了。
下面嘘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