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猫立刻摆摆爪子:“没……没什么!只是看到有人强行装逼……哈哈!真有意思!”
艾罗可没心情去理会这只猫因为什么事情突然那么好笑,哼了一声,重新回到床上。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的时候……
“喂,那个生产物资的分配……到底是什么啊?”
这只猫,此时却是瞪着那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抬起一只爪子轻轻地按在艾罗的脑门上,宛如好奇宝宝一般地问了起来。
————
一觉醒来,整个血燕镇也是在一片宁静中渡过了这一晚。
艾罗打了个哈欠起身,略微揉了揉自己那因为睡得不是很舒服而有些酸痛的脖子走出房门。
公会成员们现在也是一个接一个地起来了,在这座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贫穷的村子内也没有什么好梳洗准备的,所以大家也都只是简简单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
不过,那个被称之为傻瓜三人组的三个人倒是开始用一副十分怀疑和怨怼的目光看着艾罗。尤其是可可这个小丫头,那种好像心中的幻想完全破灭一般的表情看的艾罗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
“可可啊……”
“哼!”可可直接扭过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会长哥哥是一个非常好心的大好人,才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呢!哼!”
这丫头看来是太娇惯了,等什么时候拿根藤条来抽两鞭子看看是不是能够解决问题?
艾罗甩了甩手,幻想了一下自己手中握着鞭子时候的感觉。
满足了一下想象之后,他让众人整理了一下所有的行李,自己则是走下楼喊道:“老板?老板在吗?请问我们预定好扥牛车有没有啊?”
只可惜,刚刚一下楼,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却是让艾罗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只见旅店的大门敞开着,旅店老板现在正站在门口前,手中拿着一把大扫把满脸的凶相!
他的女儿牛奶现在正躲在一楼大厅的角落里面,捂着脸,似乎正在偷偷抽泣。
而在大门之外,昨天那个被揍了一顿的勇敢少年却是跪在大门之前,脸上的肿还没来得及消除呢,却是坚持地跪在那里。
“你给我滚,听到了没有!我这边不欢迎你!”
“岳父大人!请您让牛奶跟我走吧!我会带着她离开血燕镇,还会带着她前往一个没有那个混蛋家伙的地方!如果你不让我带着她逃跑的话,她就会落入那个可怕魔法师的魔爪之中啊!”
很显然,旅店老板并没有因为这个少年的坚韧勇敢的品质而有丝毫的改变。他依然是举着手中的一根木棒,显得十分警惕。
其实,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艾罗都没有继续插手这件事情的理由。
是的,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
这个角度并不仅仅代表着一个公会的老板,一个身上背负着一大笔债务的欠钱小女孩。哪怕是作为一个最最基本,最最普通的“人类”的身份,艾罗都觉得自己现在不应该插手,而是应该让这件事情就这样逐渐淡化,让这个旅店老板自己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人鱼之歌拍拍屁股,现在就走人。
但……
转过头,艾罗看到了旁边那些显得义愤填膺的公会成员们。
看着可可眼神中的那种紧张,也看着布莱德的拳头捏起。甚至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情绪表现的酥塔现在也是流露出些许怜悯的神色。
这些成员们脸上的表情十分充分地告诉了艾罗,他这个会长或许有无数个理由可以不去解决这个事件,但偏偏作为一个丧失了正义之心的人,他没有出手,这本身就是一件错误!
唉……
思想上的问题,终究还是需要用思想来解决啊。
就算这些成员们的战斗力一个个的都比自己这个会长高出十倍百倍,但是在思想上出现了问题,那么力量越是强大就越是容易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艾罗作为会长,自然而然也有必要在这些成员的思想出现问题的时候立刻将他们拉回来,避免再出现更多不幸的事件。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艾罗终究还是只能叹了一口气,走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那位旅店老板的肩膀,微微一笑,说道:“看起来,你们这边的事情还挺复杂的嘛?我们公会的牛车租到了吗?如果没有租到的话……能不能和我说说,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旅店老板回过头,看到艾罗那张干净漂亮的脸蛋之后,脸上原本的紧张神情也是立刻放松了下来。他微微呼出一口气,左手紧紧地拽着自己女儿的手,在略微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冲着门口跪着的少年啐了一口:“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的商量!你想死就自己一个人死去吧!别来祸害我女儿!也别想祸害我们整个血燕镇的人!”
说着,旅店老板拉着那个少女转身,走入大厅。
看到自己的心上人现在跪在门外,浑身伤痕累累,但却意志如此坚定的模样,少女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悲容。在被父亲拉回来之后,她再一次地捂着自己的脸庞缩到角落里面,偷偷抽泣去了。
而对于女儿现在这样的状态,旅店老板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叹了口气,一副十分颓废的模样,在大厅中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放下棍棒,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也是偷偷摸摸地摸了摸眼见的泪水。
艾罗瞥了一眼门外继续跪着的少年,微微一笑,也是在这位旅店老板的对面坐下。其他成员们则是迅速在艾罗的身后围成了一个圈,一个个的都翘首以盼,等待接下来的谈话。
“所以……能不能从头开始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艾罗的声音很温柔,听着这样柔软的声线,这位旅店老板也是慢慢缓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抹了一下已经泛红的眼圈,抽泣了一声,说了起来——
“人鱼之歌的会长啊……我们这个小镇……血燕镇……其实本来不是这样的。在一年多以前,我们这个小镇也和其他的小镇一样,有一些人在这里住,生活虽然有些贫苦,但总的来说还算是过得有模有样,有吃有喝。”
“但是在一年之前……这里的事情就突然间变了。”
“我们小镇的镇长……他叫鲜·锄地工。镇长这个工作他已经做了很久很久了,大概是……二十多年了吧?自从上一任的镇长病死之后,他就一直担当了我们小镇的镇长。而更重要的是……鲜·锄地工,他好巧不巧,是一名大地魔法元素的亲和者。换言之,就是一名魔法师。”
艾罗轻轻地点了点头,毕竟当年前往鹈鹕镇的路途上就经过这个小镇,也知道这个小镇的领导者是一名大地魔法师。
“我们这个血燕镇所处的地点比较偏僻,虽然算得上是国道上的必经之路,但是我们这个地方天生就比较缺水,所有前后的城镇距离都比较远,也没有什么发展。”
“鲜在成为我们小镇的镇长之后,一直以来也是想着法子让我们这个小镇发展起来。但是,虽然说是发展,可实际上说穿了,就是让我们能够有更好的地可以种。”
“他是一个大地元素的亲和者,所以每次当季节更换,需要进行耕种作业的时候,他就会发挥出他自己的魔力,将我们的土地进行一番开垦。经过他开垦的土地都会变得非常肥沃,只需要施加很少量的水就能够种出大量的粮食。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做法,我们这个小镇才算是能够勉勉强强地存活下来。”
艾罗略微想了想后,突然开口问道:“那你们的税收是多少?”
一说到税收的问题,旅店老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在很久以前吧……税收大概是当年收入的百分之十五。其中百分之十应该是要上缴国库,剩下百分之五他收了去,就当做是他作为开垦土地的报酬。想当年,鲜还经常和我们有说有笑,还一起喝酒聊天,但是渐渐地……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税收开始逐年逐年的上涨,而去年的税收,已经到达百分之五十了……”
对于这一点,艾罗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甚至可以说,他对于那名魔法师一开始愿意只收取百分之十五的税收这一点,而带着些许的冷笑。
收取百分之十五,上缴国库百分之十,自己留下百分之五……换句话说,只有当一个小镇进行农业工作的资产业绩多达十七处之后,这名魔法师的收入才刚刚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相同。
但问题是,血燕镇并不是一个大镇,四周的农田也并不是很多。所以他作为一名魔法师,一年下来得到的收入恐怕比一位农民压根就多不了多少。
这么少的收入,再配合上自己拥有强大魔法的这种独特的“力量”,时间一长,心理不发生扭曲才是一件怪事呢。
以鹈鹕镇为例,在艾罗到达之前,那位圆奶酪镇长如果真的完全依靠税收来过活的话,他恐怕根本就赚不了几个钱。为了这么一点点的收入反而要为整个小镇的大小事情进行管理,还要出谋划策,换作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一个良好的心态。现在想来,如果不是那个胖胖的镇长位子是世袭下来,并且家里也有一个自己的额外营业收入的话,想必他也没有办法做的长久吧。
而更重要的是……圆奶酪并不是一个魔法师。而这个鲜·锄地工,却是一名地地道道的魔法师。
“税收百分之五十?!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可可有些听不下去了,立刻皱着眉头跳了出来,说道——
“我们镇的税收普遍来说也就百分之二十不到一点,这个大地魔法师怎么有胆子要那么高的赋税?!”
艾罗伸出手拦住这个这个小丫头,对着旅店老板轻轻点头,笑道:“请您继续说下去吧。”
旅店老板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也就是一年多前吧……让我想想……就是1301年的年底,圣夜祭的那天,他作为一个魔法师,好像是去了一次首都参加什么……魔法师方面的集会吧?然后回来之后,他就向我们宣布,要求赋税提高到百分之五十。”
“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们小镇的赋税就已经到达百分之四十了,但是由于一直以来有他的魔力供应,所以就算是百分之四十的赋税我们镇子还算是可以忍耐一下。”
“但是现在一下子提高到了百分之五十!这个税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镇子的人都觉得接受不了。”
看着旅店老板现在这幅气哄哄的模样,艾罗倒是在心里有些自己的小九九。
百分之五十的税率嘛……其实这个税率对于整个蓝湾帝国,不,甚至是对于整个大陆上的大多数地区而言,都可以算是一个比较正常的税率。
对于统治者来说,收取五十左右的税率一方面可以让自己的生活过的很舒服,另一方面也可以保证自己领地上的人不要饿死。当然,在收取那么多税收之后农民们的存款储蓄是否会进一步下降这种事情,领主当然是不会在乎的。
“后来呢?你们就去抗争了?”艾罗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位旅店老板在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呼出一口气,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说道:“再怎么说,百分之五十的税率也实在是有些太高了……虽然这样的税收并不是不能坚持下去,而且镇长的魔法也可以让我们的农作物长得更好……但是突然听到这么高的税率之后,我们还是有些气愤。所以去年年初,就有一群年轻人去找镇长理论,要求将税金重新压回到百分之三十左右。”
布莱德露出一抹赞许的目光,笑着道:“很勇敢的人啊!我很敬佩他们。”
艾罗则是白了他一眼,继续用一张笑容面对旅店老板:“那么后来呢?”
旅店老板:“后来,他们都死了。”
那一瞬间,刚刚还在微笑的布莱德就像是一下子中了定身法一样,脸上的笑容僵硬,眼神也显得有些呆滞。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这个大个子的拳头却是再一次地捏紧,笑容消失,变成了一张略显沉默的严肃表情。
艾罗想了想,也是收起脸上的笑容:“再后来呢?”
旅店老板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些许悲伤的情绪,说道:“那些年轻人想要去找镇长理论,然后……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和镇长之间产生了怎样的冲突。等到有一天我们起床之后,就看到那五个年轻人都被埋在了土里,已经断了气……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再也没有人敢去向这位镇长提意见了。”
“但是,这样还没有完。”
“杀了反抗者之后,镇长觉得很生气,所以就当着我们整个小镇的人的面,向我们宣布说,因为我们的忤逆和背叛,所以他将不会再为我们的农作物进行开垦。”
“他说到做到,在接下来的播种季,他不仅没有用他的魔力帮我们小镇的农作物开垦农田,反而还将我们的土地变得更加贫瘠。种下去的植物无一例外,竟然全都没有办法存活下来。”
“去年一整年,我们血燕镇颗粒无收。但是到了下半年缴税的时候,镇长却并没有任何要放过我们的意思,还是强行要求我们缴纳百分之五十的税率。如果我们不肯缴税,那么他就会亲自来拆我们的房子,打砸我们房间里面的东西,拿走我们剩下的那一点点的积蓄。”
“经过去年这么一闹,我们小镇里面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终究还是忍耐不住,离开的离开,逃难的逃难。只剩下一些走不掉的人继续在这个小镇里面,过这种可能随时随地都会死掉的生活……”
说到这里,旅店老板的目光再次向着角落里面的女儿瞥了一眼。此时,这个女孩也正偷偷摸摸地看着门外那个跪着的少年,在意识到父亲的目光之后,她连忙收起视线,继续捂着脸哭泣起来。
而门外的少年在看到心上人的眼神之后,意志显得更加坚定了起来,依然是那么坚强地跪在外面。
艾罗呼出一口,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么老板……你就和我说实话吧,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旅店老板的眼神突然一阵躲闪,但是片刻之后,他就像是完全豁出去了一样,冲着艾罗轻轻点头,探过头来,在艾罗的耳边轻声说道:“说实话吧,我真的不想我女儿和那个穷小子走。如果嫁给镇长可以让他重新帮我们小镇恢复起色的话,那我……也觉得,这或许也不赖……”
话是这样说,但是当这个老板的脑袋缩回去的时候,艾罗再次紧盯着他的眼睛。
很显然,这位老板的眼神再一次地闪躲了。
为了小镇?
啊,这当然也是一个理由。
但是另外换个想法,如果女儿嫁给了这个小镇里面唯一拥有魔力的镇长的话,那么是不是就代表自己也会一口气提升阶级?
当然,看着这位旅店老板那躲闪的眼神中闪烁着的那么一点点的期待色彩,艾罗并不戳穿。毕竟这种想法很正常,艾罗可没有打算当道德卫士的想法。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艾罗略微点点头,脸上的笑容继续浮现出来——
“那么老板,请问我们昨天预约的牛车现在到哪了?”
其他众人一看自家会长在谈论了那么长时间之后竟然再次想要牛车,无不是有些惊讶。但旅店老板却是带着些许松了一口气的态度,笑了笑说道:“我兄弟昨天晚上住在隔壁小镇了。他今天可能才会回来吧……但是请放心,今天的住宿费我不会算各位的,真的是对不起了呀。”
艾罗也不在意,他点了点头,让所有人再次收拾东西回二楼休息。而他自己也不管身后那么多成员脸上的表情,自顾自地上了楼,起了一个示范作用。
当然,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等到所有成员全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小心思上了二楼之后……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冷血无情,是不是觉得我就连一个那么简单的善恶关系都不去想办法解决?”
房间内,可可的情绪最为激动。而艾罗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也正是看着这个年轻的死灵法师,眼神中带着些许温柔的微笑。
可可鼓着腮帮子,却并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酥塔现在显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踏上一步,说道:“会长,那个……虽然我加入人鱼之歌的时间比较短,但是多多少少,我觉得我们公会应该也是一个……好的公会吧?虽然我们还没有听过那个镇长方面的言辞,但如果真的要我以一个圣骑士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的话……我恐怕……真的没有办法就这样不管,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前往首都。”
艾罗倒是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略微想了想后,脸上的笑容逐渐缓解,开口说道:“你们觉得,血燕镇这里发生的这起事件,最关键的问题究竟在哪里?”
玛歌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一脸轻松地说道:“这还用说吗?不就是一个魔法师仰仗着自己的魔力强大,欺压这里的小老百姓呗~~~”
艾罗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真可惜,错了哟~~~”
玛歌的嘴角猛地一阵抽搐,她转过头,用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自己的会长。
布莱德倒是摸着后脑勺,想了想,说道:“这个……玛歌说的不对吗?这不是很明显的吗?这哪里不对了?”
现在也不是继续装下去的时候了,艾罗缓缓说道:“发生在血燕镇的真正问题,并不是一个魔法师依靠自己的魔力来威胁这里的小老百姓。而是一个掌握了强大生产工具的存在,利用自己在生产工具方面的绝对优势地位,强迫那些没有足够生产工具的普通人不得不接受其领导,并且对其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