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朗克有了一种事物超出掌控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最近出现的时候,是在一个月前。
“该死。”
普朗克忍不住咒骂,为什么意外总是接踵而至,他厌恶这种感觉。
瞪大眼睛的普朗克凶残的对视那从烈火中重生的年轻人,这一眼却让这位凶名赫赫的冥渊号船长有了有了久违的震惊,甚至是惊骇。
有一点紫蓝色火光从李沧胸口冒出,迎风暴涨,瞬间如燎原之火,呼啸着吞噬了他身体外的火焰,他胸口那通透的伤口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纠缠修复,很快便恢复如初。
年轻人原本无神的双眸内有光芒凝聚,瞳孔聚焦,一团紫蓝色火焰凶猛燃烧,旋即和普朗克的视线对撞在一起。
横行霸道一辈子的普朗克头一回产生了一种渺小之感。
他此刻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星空之下,此刻璀璨星河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蜿蜒盘踞,庞大的令人无法置信,它游弋而来,星辰环绕在其身侧,月芒为其铺路,它就像这片星空的主宰。
这种感觉一瞬而过。
从奇异状态回过神的普朗克倒退一步,粗重的呼吸,狠狠的甩了甩脑袋,目露惊色,道:“格老子的,这是什么鬼玩意?”
睁眼又闭目的李沧再次掀开眼帘时,紫蓝色火焰已经消失不见,他身上的火焰也迅速退去,融入他身体之内。
“这种感觉……”
普朗克脸色变幻,类似于这种奇异之感,他这辈子经历的很少,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还是孩童时碰上的那个蓝皮肤浑身都是古怪符文的光头。
面对那个光头时,他也有现在的这种感觉。
渺小。
“高贵的大胡子蛇母阿。”
普朗克咬着牙道:“这是你安排的试练吗?老子现在已经被整的够惨了,过二天就把前半辈子欠的祷告都补上,能不能放老子一马。”
恢复正常的李沧凝神看着那低声咒骂的魁梧汉子。
“索尔……”
当剩下的一半灵魂解封的时候,李沧的所有记忆都已回归。
当年那神秘巨.物将他送到此处时,他的灵魂融入了尚是胚胎的这具身体之内,在这些年里,属于上辈子的记忆都被封存,神秘存在的力量也一直都潜藏其中,直到今日,因为普朗克的原因,今世的一半灵魂崩溃灭亡,火焰中的另一半接替了这个身子。
但前世今生,这具身体都是李沧。
普朗克此刻已经停止了无用的谩骂,他一手握刀,一手从腰带下取下皮筒里挂着的手枪,罕见的进入了全力对战状态,只有在面对真正的强大敌人时,这个骄傲的海洋之王才会如此模样。
倘若一个月前他是如此状态,哪还有那红发女人的破事。
意料之外被偷袭,几十年经营功亏一篑,这次的失败也给极度膨胀的船长当头一棒,重新捡起了早已丢掉的小心谨慎。
“小子。”
普朗克舔了舔手边弯刀,狞笑道:“我可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这里叫彼岸港湾,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李沧一边脱掉身上被烧的不成样子的破衣服,一边走到柜子里穿上新的,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对他来说好像就是儿戏,他边传衣服边道:“是吗?现在你敢走出这扇门吗?”
普朗克神色阴沉至极。
穿完衣服的李沧俯身一个一个捡起地上散落的橘子,他随手抛给普朗克一个,而后将装满橘子的袋子放在桌子上,和满脸凶意的普朗克擦肩而过,站在那个布衣女孩身边,轻轻搂住了女孩的肩膀,有一丝紫蓝色火焰一闪而逝,女孩身上的所有禁制崩碎。
“哥!”
惊魂不定女孩把头埋在青年胸口,泪如雨下。
普朗克神色变幻不定,尤其是李沧刚才指尖又一闪而逝的紫蓝色火焰,那火焰带给他极大的威胁感。
“没事,哥在。”
李沧轻拍着女孩后背,轻声抚慰,待到后者略微冷静后,他才看向那眼中凶芒不停闪烁的海洋之灾,冷笑道:“怎么,杀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普朗克回以冷笑。
李沧将女孩搀回床榻前,而后向着船长伸手道:“请,普船长,我们坐下聊。”
望着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李沧,普朗克沉默一会,拎出一把椅子,将手上的弯刀和火枪拍在桌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下,道:“真有意思,老子普朗克活了这么多年,走遍了整个十二海域,符文大陆罕有我没去过的地方,从来就没碰上这么邪异的事情。”
李沧笑道:“现在不就有了吗?”
普朗克架着二郎腿,椅背往后,抱胸半躺,冷冷道:“我刚杀完你一次,你就不想报仇?”
李沧微微一笑,而后突兀间脸上的笑容便成了极度的狰狞,令得普朗克都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抓向桌上的武器,只是没等他动手,对面的青年便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道:“当然想了,可惜阿,我现在暂时做不到。”
普朗克的喉咙上下滚动,眯眼盯着对面的青年,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显然在极力忍耐。
“当然了。”
李沧摊手耸肩道:“你现在也肯定杀不死我,你要不试一试?”
普朗克一言不发,权衡利弊。
过了一会,普朗克突然哈哈大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可以交个朋友,老子友情还是挺值钱的。”
普朗克站起身,道:“今日之事,打扰了,有机会再来赔罪。”
李沧看着那转身离去的普朗克,后者的脸色在转身的一刻便变得极为阴沉可怕。
“等等,船长大人。”
李沧突然出声喊住了想要离开的普朗克。
后者背对着李沧,缓缓仰起了脑袋,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本磨灭至尽,以心狠手辣,残忍暴虐出名的海洋之灾就如他手下的那些火药桶一般,极其容易爆炸。
就在他准备转身好好会一会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时,后者起身,笑容灿烂的伸出手掌。
“做个交易吧,我可以帮你重回彼岸港湾的王者之位。”
半个时辰后。
李沧目送那道魁梧背影离去。
“三域六国,周夏,恶洲,彼岸港湾……”
李沧二个灵魂的记忆在飞速融合。
尘封了整整二十年的往事在此刻拉开帷幕。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
二十年前。
深夜十点。
白日喧嚣的街道此时只剩下零散路人和车辆来去匆匆,昏黄的灯光一路往前,少有店铺招牌还亮着,一切归于寂寥。
一辆别克英朗开过红绿灯,在马路牙子边上停下,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那一路上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的年轻人:“小伙子,到了。”
年轻人拉开车门,说了句谢谢后拎包下了车,他站在路口,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一会,出现支付按钮后拇指轻触中心键,完成了这单滴滴的支付。
十九元。
随着扣款成功,工行的账户余额变动短信也随之而来,年轻人看了一眼那只有四位数的余额,按掉锁屏,把手机放回兜里,他站在路边,掏出一包沂蒙山,点着后狠狠的抽了一口,直至三分之一。
浓郁的烟雾从口鼻而出,在脸庞前升腾。
在这个二十才出头的年纪,李沧已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十八岁刚刚成年那一个月,他独自一人去了陌生的城市,从最底层开始,各行各业,人生百态,在短短的三年内他经历的七七八八了,换完无数份工作后,他在半年前终于稳定下来,选择了现在的销.售职业。
销.售行业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被人称为帕累托法则,理解起来便是在一个公司内,百分之二十的人,赚走了百分之八十的钱,而在那百分之二十的人里面,同样也可以这么划分,也就是说,那百分之四的人赚的钱,比得上剩下所有人的钱。
李沧坚信这个法则,一直在努力,仅仅半年,他的业务能力便到了行业的平均水平,可是还没等他大放异彩时,公司高层便出了变故,管事的几个因偷税漏税被逮了,资金链一块一直存在的漏洞也被曝光,公司一下子濒临破产,摇摇欲坠。
跳槽穷半年,改行穷三年。
李沧不得不又踏上寻找工作的道路,那座城市对他并不友好,精疲力尽的李沧回到了自己的小镇。
眼前的老式五层公寓是当年拆迁分配的,父母都在外工作,家里并没有人,李沧上了三楼,打开门,开启手机灯光,轻车熟路的找到电闸,拨动后这间半年未曾进人的房间终于明亮起来,电视、家具上盖着毛巾、灰布,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李沧开窗、打扫卫生,半个时辰方才解决,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李沧躺倒在沙发上,闭眼休息了一会,而后拿过包,取出联想的笔记本电脑。
李沧盯着桌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工作文档,鼠标滑动,将所有关于上一份工作的文件全部塞到了一个文件夹内,桌面变得空空荡荡,干净清爽。
李沧清理着电脑的无用垃圾,目光随意转动,突然,他神色一顿,停在了那个L型的图标上。
英雄联盟。
多久了。
二年多了吧?
期间他也偶然刷到过联盟的一些消息,最近听到的便是IG夺冠了,热度席卷微博,连带朋友圈也无限刷屏,当时正忙着工作的李沧听完后也是愣神,心头微起波澜,但很快就投身入工作内。
他已经不是三四年前那个只会捧着电脑通宵打游戏的小孩了。
电脑里早已没有tgp了,李沧点开图标,客户端需要更新,在如今的光纤下,几个GB也用不了多久,李沧放下电脑去洗了个澡,回来后客户端已经更新完毕了,久违的联盟BGM令得李沧神色恍惚。
手指轻巧的敲过键盘,习惯性的回车,客户端启动,很快大界面便跳了出来,李沧鼠标连点,关掉页面上的那些提示,无非就是各种改动的提醒。
在李沧自己这个圈子里,他的联盟技术算得上数一数二,刚接触时应该是s5末期,定位赛前七把全输,后面赢了三把,定位到了青铜二,而后在s6一个赛季内,打了一千六百多把,从青铜二上到了钻三。
看着好友列表内灰色一片,李沧沉默一会,拿过手机,在微信里搜索了一下小分队,跳出了个五人的讨论组。
讨论组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上一批消息还是在半年前,备注李涛的发了个吃火锅的视频,大家伙随意聊了几句便没了。
李沧拿起手机,拍了张面前电脑的客户端照片,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对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发了出去,然后又发了一个自己家的定位,而后再没打字
李沧放下手机。
仅仅半分钟后,手机的铃声响起,屏幕上的名字叫做徐长军。
李沧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沧子?”
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难掩激动:“你他娘的,终于回来了?”
李沧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不同于以往那职业性的面具笑容,这是他最发自肺腑的正常笑容:“回来了,刚到家,你在哪?”
话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徐长军在穿衣服,还一边道:“我还能在哪呢,家里呗,刚接了笔公司的文案设计,怪麻烦,搞到现在还没折腾完,你等我,我过来接你。”
李沧噢了一声,旋即笑道:“怎么说?”
徐长军明显一愣,然后肆意大笑:“还能怎么说?老规矩,喝酒泡妞洗脚打游戏!”
李沧那张神色疲惫的脸庞上,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缓缓显露。
挂完电话,李沧发现自己已经有二个未接电话了,还有一个微信电话。
李涛、刘宏,还有杨卜真。
小分队里面也已经语音不断,消息的滴滴声不绝。
李沧缩在沙发上,把微信消息划到最上面,点开最上面的那条未读消息,而后把手机放在一边,闭眼听着那一条条长短不一的语音,这几年来,他从未如此放松过。
习惯戴着面具面对各色人,李沧生怕脸上的面具将会融入脸庞,再难取下。
成年人的生活里,哪有容易二字?
一栋复式公寓住宅内,匆匆忙忙套上衣服的徐长军拿起桌上的烟和火机,把车钥匙揣到兜里,走向门口。
“哎。”
浴室门打开,二楼套着浴巾的年轻女子一边拿毛巾擦拭着头发,疑惑道:“这么晚了还上哪去?”
徐长军咧嘴一笑,抬头道:“沧子回来了,一起出去玩会。”
年轻女子微微皱眉,走下楼梯,道:“你明天还得上班,现在都快十一点了,现在出去,什么才能回得来?别去了吧,明天再聚也行啊。”
徐长军上前二步,望着面前那张皱眉不悦的清丽脸庞,伸手拥抱着那具柔软的躯体,语气虽轻,却不可质疑:“我不回来了,公司那边我会请假的,你早点睡,晚安。”
还不待女子多说什么,徐长军转身就走,令得女子有些错愕。
过了一会儿,一辆帕萨特从楼下小区车库驶出,徐长军单手打方向盘,拿着手机微信发了句语音,告知其他人老地方见,而后专心开车,十几分钟后,帕萨特出现在之前别克英朗停过的马路牙子边上。
徐长军下车,手臂架在车框上,笑呵呵的看着不远处树干下站着的黑衣年轻人,四目相触,二张笑颜。
“兄弟。”
李沧走至车前,喊了一声。
徐友军大手一挥:“走!”
帕萨特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穿梭,来到了一家大排档前。
“再来排挡。”
李沧微微咧嘴。
还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他们五个经常一起逃课开黑,饿的时候就互相凑钱,到这里来点上几个小菜。
“来了,嗯……?”
正在烤串的的中年男子习惯性的招呼了一声,但抬头瞅见二人,觉得有点眼熟,想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是你们几个小子?”
徐长军笑眯眯的道:“老徐,好久不见。”
老徐熟练的翻着手上的烤串,笑道:“怎么回事,好久没来了吧,怎么?畅饮活动一直都有啊。”
李沧笑意满面。
那时候他们几个都还未踏入社会,没有经济来源,外面摊子的酒水太贵,而这里刚好有啤酒畅饮的活动,所以便成了他们的最佳地点,有趣的是,他们五人每次手头的钱也就够点个一二百块的烤串,可喝起酒来,基本都是一人一件打底,这偶尔还行,可一礼拜来个三五次的,让老徐都直呼吃不住。
二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没过多久,一辆名图停在外面,下来了三人,开车的是个身材微胖的青年,边上站着的是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青年和一个浑身精瘦的家伙。
“胖子!”
徐长军大喊一声,朝他们挥手。
三人快步走来,笑嘻嘻的坐下,微胖的李涛看向李沧,撇嘴道:“一跑就二年多,过年都不回来,真狠。”
李沧苦笑。
老徐拿着烤串走来,店里的小伙也随即把一箱雪花扛了过来。
“尽情吃,尽情喝哈!”
老徐热情招呼,服务员扛来一箱后,问道:“开几瓶?”
老徐瞥了一眼笑容古怪的几人,拍了拍服务员肩膀:“你去忙吧,不用管他们。”
“哈哈。”
徐长军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咧!”
李沧心头也有着滚烫升起:“走,往死里咧!”
五人在服务员诧异的目光下,走到店里,一人抱了一箱出来,放在脚边。
李沧拿着酒瓶:“哥几个,怎么说?”
徐友军四人一举瓶子,肆意大笑:“咧啊!”
五个年轻小伙子全部起身,一口吹瓶。
正在烤串的老许回头看了一眼那吸引了不少桌子视线的五人,无奈摇头,神色难免有些羡慕:“年轻真好啊。”
时间飞逝,很快就凌晨二点了。
其余桌基本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李沧五人,桌上满是竹签和纸巾,脚边散落着不少啤酒瓶,大多数还是躺在箱子里,只不过也都已经空了。
已经是一人一箱半了,五人光是去厕所都来回八九次了。
李沧几人面庞通红,在酒精的作用下,互相倾吐着这些年的经历,回想着曾经的年轻岁月。
李沧下意识的往边上一掏,已经没有酒了,他看着那已经喝的差不多的几人,强提精神,撑着桌面摇摇晃晃的起身,拿起最后一杯酒:“那就这点杯中酒吧?我们走下一场。”
徐友军眯着眼,道:“行,那就这最后一杯,胖子,你还能喝吗?”
几人视线看向那已经在厕所吐过二回的刘宏,身高一米九的后者此刻咽下嘴里的羊肉,起身瞪眼道:“什么叼话,喝!咧!”
李沧举杯,他甩了甩头,望着周围的四人,脑海里这些年的经历如电影般倒放,各种情绪最后皆化为一声轻叹,而后神色坚毅,咬牙道:“最后一杯,我,李沧,在这里,祝在座各位……”
李沧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气:“年少有为,大器……早成!”
徐友军微微沉默,而后一饮杯中酒,其余三人也是随之一口而干。
愿。
年少有为,
愿。
大器早成
结完账,五人走出排挡,李涛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随口道:“走哪?”
身材干瘦的杨卜真满脸通红,嘴巴一张便尽是酒气:“还能走哪,先去醒醒酒。”
“呕……”
酒量偏差的刘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扶着树干,大吐特吐,李沧搀扶住刘宏,后者吐得七七八八后,拿树叶子随便擦了擦嘴角,伸手搂着李沧的肩膀,尽管胃里翻江倒海,仍是开心笑道:“沧子,咱啊,喝的舒坦!”
李沧咧嘴一笑。
虽然二年多没见了,但这些感情却如尘封的美酒般,越来越醇厚,和这帮子兄弟在一起的时候,李沧能够暂时抛却所有烦恼。
徐长军瞥了一眼刘宏,耸肩道:“罢了罢了,瞅着家伙的样子,万一吐到人家车上就麻烦了,我们远的地方就不去了,就去夏威夷吧?”
四人都没有异议,往前走了五六分钟,拐过转角,一家招牌特大的夏威夷足浴店出现在眼前。
上了楼,因为没有五人间,所以杨卜真和李涛去了边上的房间,李沧、徐长军和刘宏躺在三人间里,技师很快便来,轻车熟路的开始放盆换水。
李沧看了一眼边上已经和技师聊上并上下其手的二个伙计,微微吐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任由手边的技师随意折腾,他不会去主动上手,不过也不至于会抗拒。
二个时辰后。
五人重新站在了夏威夷的门口,酒醒的不多,但至少比之前醉醺醺的状态好多了。
李涛一手叉腰,揉着脖子,嬉笑道:“咋样,我说那个68号怪好吧。”
“嘁,出息。”
徐长军笑骂一声,而后看了看刘宏几人,瞄了一眼手机后,目光转向李沧:“现在是三点,走哪?金蜘蛛?”
李沧松了松手臂,点头算是应了,另外几人也没有意见。
五人先后打了二个滴滴,来到了这个名字叫做金蜘蛛的网吧,这网吧的配置并不算高,只能算中等,不过平日里生意却是相当的好,倒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而是这家网吧可以开假卡,也就是不需要身份证。
这对于当初还没有成年的李沧几人来说,完全是超大惊喜,所以即使如今他们有了身份证,能去更好的网吧,却仍然喜欢呆在这里。
五人开了机,纷纷上号,都是暗影岛的区。
灰蒙蒙一片的好友列表,接连亮起。
五人的id是当初一起改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五黑。
我是打野不gank
我是中单不游走。
我是辅助不插眼。
我是ad不补刀。
我是上单不参团。
李沧便是打野,当初就是靠着一手瞎子和狮子狗,上了钻石,其余几人巅峰时期最差的也都是铂金,像徐长军更是打到过艾欧尼亚的钻一分段,后来被演了好几次,心灰意冷,回到了暗影岛。
第一局李沧选了狮子狗,因为好久没玩的原因,跳e老是失败,连招老出错,另外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输的一塌糊涂,二十三分就被推了基地。
“不是,你这好歹也是上过钻一的人,被对面一个白银二的光辉打炸了?”
李涛瞪大眼睛看着徐长军,第一个爆的就是中路,对面光辉十二杠一,四分钟就单杀了徐长军的辛德拉。
“额……”
徐长军挠了挠脑袋,尴尬笑道:“暖暖手,暖暖手,好久没玩了。”
起身买了五瓶红牛回来的杨卜真把红牛挨个放下,冲着正看着屏幕战绩发呆的李沧撇嘴道:“你这个狮子狗真被你玩成猫了,三件套还秒不了对面ad。”
李沧干咳一声:“失误失误。”
“嘿,你能好哪去。”
刘宏满是怨气:“我扛了那么久,你这adc,在输出个鬼哟。”
杨卜真指了指边上的李涛:“你得问他啊,这家伙一个辅助,不过来保护我,要跑去开团,进去就没了。”
“哎!”
李涛顿时不乐意了:“我要不去开团,你们谁敢上?等着被对面一波?”
一群人互相揭短,吵得不可开交。
在他们争吵间,第二盘开始了,这一盘大家伙都恢复了一点手感,刚开始打的还行,后来几波失误后,又被一波。
“我的我的。”
最后一波团打输,徐长军连忙举手背锅:“我本来想eq闪大二个c位的,没想到没操作成功……”
刘宏这一盘的上单打的相当不错,扛起了c位,却还是没能带的动,只能长叹:“唉,中路这,托儿所啊。”
徐长军冷哼:“别叨叨,再来一盘,我这盘肯定c。”
李沧一直不温不火的打着,手感也慢慢回来了点,他们如今只是手速跟不上,但意识还在,对游戏的整体理解并不弱于对面的玩家,比起游戏,他更享受和身边的这些人一起彻夜开黑的感觉。
那种已经回不来的,肆意的张扬青春。
时至清晨。
李沧操作着瞎子,看着屏幕上已经中q的对面薇恩,瞄了一眼对面边上来回晃动的石头人,考虑了一瞬,而后选择踢回去,对面的石头人果然往前走来,当机立断的放了大招。
“哇,你就这样踢回……”
徐长军话还没说完,李沧在半空中突然查眼,改变了弧度,摸到了光辉的左手边,躲过了石头人的大,同时一个闪现飞到了薇恩的后方,一记猛龙摆位。
“6666!”
“猛啊!沧子!”
“强,无敌!”
四人一拥而上,直接秒了c位,拿下了这局比赛。
“啧啧。”
徐长军咂嘴,笑道:“就刚才这瞎子的操作,至少回到钻五水平!”
李沧伸了个懒腰,笑而不语。
“差不多也天亮了,打最后一把吧。”
李沧笑了笑,四人点头。
最后一把,李沧没有再选拿手英雄,而是点了选择界面的问号,随机选择到了生化魔人,扎克。
边上的李涛见到李沧这般,也是跟着模仿,拿到了一个龙女:“行,那我就龙女辅助。”
徐长军、刘宏和杨卜真也随机而选,一个中单鳄鱼,一个ad木木,还有个上单锐雯。
“咳……刺激。”
杨卜真眉头一挑,死歌当ad?这补刀就有意思了,除了刘宏的上单锐雯还正常外,都是奇葩位置。
“开吧!”
李沧选择了确定,考虑了一下,换上了惩戒传送,令他意外的是,另外四人也换上了惩戒传送。
“别慌,能赢。”
徐长军摸了摸鼻子,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也不怎么信。
李沧无奈一笑,而后笑骂道:“你们可以带惩戒,但别刷我野!”
四人笑容分外古怪。
游戏进入载入界面,一会儿后,清脆的女声便响起。
“点击左侧按钮开始录制。”
李沧操控着扎克,冲着外面而去,随着全军出击的声音响起,这一局战斗再度开始,因为位置稀奇古怪的原因,他们一开始的对线压力极大,不过在李沧的gank下,还算把劣势稳住了,随着时间的发育,五人的战斗力开始攀升,打的如火如荼。
李沧在下路收了个组石头人,刚往河道走,便发现地图上一片漆黑,而此刻队友们都在上半野区,李沧微微皱眉,用远见宝珠照了下龙坑,却发现对面的下路二人组正在打火龙。
李沧一个e进了龙坑,抢了火龙,现在的他坦度极高,躲掉对面辅助锤石的钩子,大摇大摆的往中路逃去,突然,一个蓝色光圈在前面浮现,李沧微微眯眼。
那是瑞兹的大招。
三个人都里面浮现。
“五个!都在小龙这!”
李沧连忙蓄力E技能,朝着徐长军四人喊道:“快,你们秒大龙!”
徐长军几人立马跑去大龙。
李沧本来还寻思着用E技能逃跑,却被锤石闪现e打断了技能,没有闪现的李沧只能沦为沙发,被五个人堵在了龙坑里,一个个技能如炮轰般轰在扎克身上,李沧的血量飞速下降。
“唉……”
李沧看着那血量见底的扎克,叹了口气,这被五个人暴揍的感觉并不怎么舒服。
就在李沧双手离开键盘的时候,对面五个人却同时收手,留了扎克一丝丝血,李沧的扎克此时因为自动攻击正一下一下的平a着,但一个肉坦能有多少伤害?
李沧手掌下意识的想要摸上鼠标,后来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么点血,怎么也逃不了,只能看着对面五个绕着自己转圈,那个扎克因为仇恨的原因,也一直追着对面的大树,走走停停,洗刷半天,就是没杀了还有一丝血的扎克。
很无聊却很有杀伤力的羞辱。
李沧眯着眼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按出所有人的对话框,后来想了想,又忍住了,这几年来的沉浮,早已将他的脾气磨得平滑圆润,再无锐气。
一会后,徐长军几人终于打掉了大龙。
见到大龙被偷了,那五人方才有些慌张,对面的烬随手一枪爆掉了扎克,扎克因为有被动,飞了四半出去,就在对面五人准备a掉扎克的碎片时,四道蓝色光柱从扎克的碎片上冲天而起。所有攻击全部无效化。
李沧微微一愣,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他娘的。”
徐长军骂了一声:“一群黄白金的小菜鸡,咧他!”
四人几乎同时落地。
“咧!”
李涛龙女一落地便开大扑了过来,气势汹汹,徐长军的鳄鱼也是落地就大,怒气全满,闪现出龙坑,控住对面的瑞兹,杨卜真的木木闪现大到了三个,至于刘宏的锐雯则是放了二段q,第三段的时候直接闪现erqw,踩住二个,甩出了绿色的疾风斩。
碎片缓缓合拢,扎克再度站了起来。
外面的战局几乎瞬间结束,零换五,五人一路推上高地,拆到了水晶。
带回来的沂蒙山已经抽完了,李沧拿起边上的红利群抽了一口,心情莫名。
徐长军四人都没有获胜的喜悦,只是默默的坐着,李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蓝色胜利界面,久久无言。
这是他们三年前的青春,曾经的五连坐,曾经的肆意时光,而如今都各奔东西,几年都见不到一次。
在先前的喝酒聊天中,他们也知道现在的李沧,又失业了。
“走,撤了。”
李沧率先起身,披上衣服。
其余四人跟上,徐长军看着走在前面的李沧,犹豫一会,开口道:“沧子,这回还走吗?”
李沧沉默。
“我手边有几个好工作,可以给你介绍,工资待遇不会差的。”
徐长军见到李沧沉默,连忙道。
李涛也连忙帮着搭腔:“对啊,咱哥几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好歹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些关系的。”
李沧仰起头,片刻后环视周围四人,突然灿烂一笑:“明天就走,之前喝酒说的话,还都记着吗?”
李沧神色突然恢复的原本的张扬:“年少有为,大器早成,我们岂是池中物?”
李沧一人离去,背对着四人,用力的举手晃了晃。
四人站在原地,目送着李沧的离去。
……
回到家里的李沧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笔记本,还停留在之前出去时的登录界面。
边上的手机叮咚一下,李沧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是小分队的消息,徐长军发了个视频,李沧犹豫了一下,点了进去,这是一个抖音的小视频。
视频内的亚索腰间配着剑,握着笛子,问道:“请问,你看到我们的召唤师了吗?”
走在下路的薇恩回道:“看到了,但他不会再回来了。”
提枪而立的烬问道:“牺牲了吗?”
和自己的影子同步动作的劫摇了摇头,道:“不,是他长大了。”
卡牌随即道:“他有新的敌人了。”
盲僧双手合十:“新敌人?”
持着双枪的奥巴马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金克丝把玩着自己的火炮,道:“不需要我们了。”
“为什么?”
剑魔疑惑出声。
“因为啊……”
身姿婀娜的剑姬持剑而立,道:“他的敌人叫生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李沧再度点上一根烟,打开游戏,进入了匹配界面,选择了入门级的人机,清空了所有的天赋,用一局寒冰射手打完了整句游戏,然后退出客户端,把那个型的图标拖进了之前的那个文件夹里。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见过的一个段子,当时只是一笑而过。
当有一天英雄联盟不火的时候,我会卸掉所有的符文,清空所有的天赋,用经典皮肤的寒冰去打一局入门级的人机,然后退游。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再见,我的年少青春。
李沧合上电脑,原本的迷茫消失不见,他胸口像是堆积了一团火焰,对未来的渴望,对生活的向往。
他不知道一个男人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做到意义上的成功,但他愿意为此去拼命。
想通了以后,李沧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而通宵一晚上的后遗症也随之而来,发困的异常,肚子也饿的不行,李沧寻思一下,拿起手机下了楼,先吃饱,再睡觉。
轻车熟路的下楼找到了早餐店,李沧买了一笼小笼包和豆浆油条,刷着手机的动态,咬着手上的油条,站在马路口等红绿灯,早晨的空气有些湿润,街上往来的人车也多了许多。
“快走快走,要迟到了!”
二个背着书包的小孩急匆匆的往前跑去,书包带晃动间不小心带翻了李沧手上的塑料袋,豆浆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额……”
李沧一愣。
约莫十岁才出头的小家伙明白自己闯了祸,停下脚步,怯怯的道:“对……对不起。”
李沧无奈一笑:“算了算了,走吧,小心点。”
“噢,谢谢大哥哥。”
小家伙连忙点头,对面的绿灯终于亮了,坐立不安的小家伙立马往前窜去,剩下的同伴也是随之跟上。
李沧刚想抬脚,耳边突然想起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他霍然抬头,看着不远处那想要借着黄灯一脚油门冲过来的大货车,眼角瞥见那冲出去的那个小家伙,心头猛地一颤。
“小心!”
李沧能够见到那大货车的司机惊恐的表情,而那二个小孩也被吓呆在斑马线上,不知所措。
箱式货车内定然载满了货,紧急制动之下,依旧往前不断滑行,紧急时刻,李沧下意识的往前冲去,用力的推在小家伙的书包上。
下一瞬,一道人影抛飞而起,重重的摔落在十几米外的地上,翻滚了二圈,没了动静,一滩鲜血逐渐从身下淌出,那逃过一劫摔倒在地上的小家伙呆呆的坐在地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行人逐渐围绕过来,指指点点,货车司机连滚带爬的下了车,满脸煞白,哆嗦着手拨打急救电话,没多久,呼啸的救护车飞奔而来,警笛长鸣。
李沧的意识很模糊,他只觉得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说话,但是却听不清,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他很想睁开眼,眼皮却像灌了铅一般,只有一条缝隙隐隐约约,一片白色不断晃动。
终于,黑暗如潮水般袭来,李沧的意识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急救室的大门被推开,大夫摘下绿色口罩,叹了口气,朝着边上的护士助手道:“可惜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联系上他的家人了吗?”
护士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警方那边已经在联系了。”
医生嗯了一声,轻轻道:“下死亡通知书吧。”
护士默默点头,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一具年轻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了医院的太平间内,仅仅几个小时前,这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年轻人。
一个刚走出失业阴影,重复鸿鹄之志的年轻人,一个也许会大器早成,年少有为的年轻人,一个青春才逝去,步入成熟的年轻人。
无人能够发现,盖着白布的尸体里,有一点细小白芒若隐若现,飞离躯体,向着高空而去,越飞越高,在往上飞的途中,世界各地不停有白色光点出现,最后汇集在一起,点点滴滴,越来越多,最后如一条白色星带般,往着星空永不停步。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信仰神灵的年代,这种白芒,被称之为灵魂。
和所谓的轮回转世不一样的是,这仅仅是人死后的执念所化,在无垠星空的飘荡中,慢慢被时间侵蚀,一点一滴消失不见,最后沦为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星带已经消失了许多,每一秒都有白芒破碎,而剩下的则是往星空更深处而去,在这一股洪流中,李沧的那一小点白芒,显得分外渺小。
最后,那无穷无尽的白芒,只剩下了几百个星星点点。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似乎已经凝固了。
李沧的白芒,终于开始微微颤抖,到达了消失的边界,在它周身的那些白芒,也逐渐开始波动,前方是一片璀璨银河星空,但仿佛有一睹无形之墙堵着,再无法进入丝毫。
一点点白芒陆续炸开,然后消失。
突兀的,星河深处似乎有阴影掠过,下一瞬,场景倒换,那些剩下的几十个白芒陡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是前方极远处的尽头。
“唔……”
星河深处如有无形波动传开,被扫到的白芒纷纷炸裂而开,一片白点闪烁,消失,皆未幸免。
有幽幽叹声在星空回荡。
“还是没有匹配的体质者么?”
“多少年了啊,本王已经厌倦这种生活了。”
无尽的黑暗中有荧光闪烁,幽黑中突然睁开了一双紫蓝眼睛,这眼睛之大,匪夷所思,几乎能和旁边那缓缓自转的不知名星球媲美,可想而知,那黑暗下,究竟隐藏了多么巨大的身体。
紫蓝眼睛中仿佛是一个缩小版的宇宙,里面星河幻灭,斗转星移,奇妙异常。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失望至极,重新慢慢的合上了眼,漫天光点也逐渐消失,就在那眼睛即将要闭上时,虚无中的一点极其黯淡的白芒一闪一闪,释放着属于自己的微弱光芒。
“咦?”
紫蓝眼睛猛地睁大。
“没有湮灭?”
巨大阴影终于有些激动:“终于有能匹配体质了!”
一团紫蓝火焰凭空出现,包裹着异常黯淡的白芒,突然猛地提速,横跨星河,速度极端恐怖,向着另外一端飞速而去。
送走了那一点灵魂,巨.物眼中的激动缓缓散去,又变成亘古持续的无喜无悲,这并不是冷漠,而是古老时间留下的沧桑。
胆敢奴役星空之主的愚蠢生物,都将会迎来最残酷的审判。
只是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