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思叹气,“黑子那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差点以为他的血是冷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为萧红背叛了梁宽。”
周以沫说,“他也是人有感情的好吧,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为了萧红连命都不顾了。”
李思思一惊,“你的意思是……”
周以沫吐了口气,“我现在也只是猜测,你想想呀,萧红原本是要跟黑子双宿双栖的,为什么她会昏迷在黑子车坠崖的不远处?虽然萧红什么都没说,但是据警方的了解,有人听到了枪声,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他们的命。”
李思思说,“黑子在黑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何其的多,想要他命的人不少,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要我猜是谁的话,梁宽是不二人选,毕竟这次黑子的背叛不仅让他颜面扫地,还威胁到他的安全,以梁宽的脾气,他断然不会让黑子活着离开的。”
周以沫说,“道理都明白,但证据呢?梁宽敢做就是有把握的。”
李思思再次叹气,“真是老奸巨猾,萧红真的很可怜,被他控制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结果却如此惨烈。”
两人正说着,小吴买回了早餐。周以沫从袋子里拿了包豆浆,尚且还是热的,她握在手里往外走。
这间医院规模不大,但尚属正规。
住院楼只有两层,出去之后就是后门,周以沫在后门外的台阶上站了一会,李思思也跟了过来。
两人不说话站了一会,周以沫回头看李思思,“怎么,不吃点东西?”
两人并排站着,几乎堵了大半个出口,好在医院病人不多,一时也没人往这边走,“我不是很饿,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周以沫说,“我现在乱的很,就想过来透透气!”
李思思皱了下眉头,“要我说,你就不该揽事。瞧你的黑眼圈,秦少见了指不定该有多心疼呢。”
周以沫苦笑,“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好置身事外?”
李思思说,“萧红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但是徐江海跟徐东是怎么对待你的?现在他们出事了,你不去落井下石已经是便宜他们了,还忙前忙后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周以沫说,“我也没有那么圣母好吧,怎么说我也是徐家最大的股东,再恨他们,也不能看着徐氏受损,那不符合我的利益。”
道理李思思懂,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话虽如此,但你也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派个人处理好了,而且,你通知徐国胜他们过来不就行了?再说了,这边不是还有徐志吗?”
周以沫说,“徐志才不管他们呢,他怕徐江海醒过来后怀疑是他做的会将自己给气死,早就躲的远远的了。”
李思思哼了一声,“徐江海也是活该,都是自己的亲孙子,有必要偏心成那样吗?现在好了,最喜欢的孙子死了,其他的孙子对他又有成见。”
周以沫说,“他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也是,这些年他一直高高在上的,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他躺在病床上孤立无援?”
两人站在那里聊天,手中的豆浆在变凉,楼梯前面是一块空地,对面就是医院食堂,这会儿食堂已经开始营业,两名戴着口罩的工人正推着一辆餐车走过来。
餐车上是白粥,用不锈钢大桶装着,正噗噗往外冒着热气。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安宁,谁能想到十个小时之前,离这不远的半山腰上曾有枪响?
这时周以沫的电话响了,她将手中的豆浆递给李思思走到一旁接电话,很快又回来了,“刚派出所那边给我打了电话,说u盘已经读出来了,里面的内容……”
周以沫微微收口气,她向来都是最冷静的一个人,此时表情也变得十分悲痛。
李思思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内容?”
“内容……是一段萧红被人侮辱的视频……”
“梁宽真是个畜生!”逼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做那种事也就算了,到现在还不肯放过她。
两人都没再说话,眼神变僵变暗,跟着眼圈周围开始慢慢变红,几秒之后转过去,周以沫抬头看了眼天际,乌云压顶,浑身好像都喘不过气,“希望萧红能挺过去……”
下午那名女警带了人来录口供,闲杂人都退出病房。
半小时后女警从里面出来,周以沫问:“怎么样?”
女警摇摇头:“一句话都不肯讲。”
周以沫叹气:“正常!”
她似乎已经料到会这样,可女警急啊,见四下无人,便把周以沫拉到旁边说话,“我知道女人遇到这种事确实很难,但难也得开口啊,不然拖着我怎么把案子办下去?况且你也知道,这事已经惊动上面了,早晨市局打了电话过来,务必让我们加快效率,而且很快上头就会派人下来,到时候我拿什么交代情况?”
各方有各方的立场。
昨晚山上发生枪杀案,当地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之后就立即出警赶过去,结果两死两伤,情况重大,地方上肯定不敢瞒,当晚就打了汇报电话,今天一大早又开了内部会议。
这次的特大枪杀案,最后定性为恶性斗殴事件,牵扯到当地黑势力,影响极其恶劣,需要立即破案。
如此一来便成了一件瞒都瞒不住的特案,底层办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这名女警便是具体操办的那一层,案子落到她手里,她总得出效率,可磨到现在萧红连口都不愿开,她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周以沫能够理解女警的难处,也能理解萧红的痛苦,“她腿伤还没好,再缓两天吧!”
“可……”
“办案也要讲人情,更何况她还是受害者!”
周以沫口气虽不差,但理摆在那,女警还想坚持,想想又只能作罢。
“那我再给她一天的时间,总行吧!”女警嘀咕着离开,剩下周以沫独自站在走廊里,此时走廊空寂,一直强作镇定的周以沫也渐渐觉得心里喘不过气。
她虽清楚萧红以前和梁宽的过节,但有些事还是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如果案件剥开再把萧红的过往一点点揭露,她该如何面对?而且周以沫冥冥中有预感,总觉得徐东的死跟萧红这件事有关系,徐家会不会迁怒她?
思虑间手机开始响,于浩的电话,周以沫走远一些才接起来,“喂……”
“太太,你真跑去梅城了?”
周以沫低头“嗯”了一声,“你打电话就问这事?”
“当然也不全是……我就想问问,徐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温漪呢?”
“徐东是在机场跟温漪分开的,她那边我已经让人通知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在她回来之前,你多费点心。”
“太太也太客气了,我这边是没问题的,你那边怎样?”
“一死一伤!”
周以沫就给了四个字,于浩大概还有些消化不了这个事实,好一会儿出声。
“嗷死了啊,真是相当不幸!”
“有情况我会联系你的,我还有事不多说了。”挂了电话,周以沫往病房走,里面还是没动静,但她肯定里面的人醒着。
推开门,萧红果然坐在床上,初春微弱的阳光照在她脸侧,肤色显得更加苍白,整个房间悄无声息,周以沫觉得此时自己的语言系统也一并丧失了,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她在病房里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警察已经走了,暂且不会再来,你先休息吧,把身上的伤养好再说。”
周以沫说完转身打算出去,走到门口却突然听到萧红的声音,“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周以沫脚步顿沉,转过身来,床上的人目光怔怔,一双眸子空得瘆人。
“萧红……”虽然只是个是与否的问题,但周以沫却回答不了。
“陪我去一趟派出所行吗?”沉默了一会,还是萧红先开口。
“萧红,你冷静点,事情会过去的。”周以沫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巴巴的。
“我很冷静,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萧红挣扎着要起来。
周以沫只好由着她,这个地方是个小镇,本来就是巴掌大的地方,所以派出所离医院并不算远,过去也就十分钟的车程。
萧红在去派出所的路上显得相当平静,到点之后她自己撑着下车,李思思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台轮椅,推着她往里走。
之前那名女警早候在门口“迎接”了,见人过来便飞奔过去,把三人都瞄了一眼,最后还是自觉转向周以沫,“照理让你们过来不合规矩,因为她不是死者家属,但为了早点破案我就破次例吧,不过可说好了啊,人见着了,她得留下来把口供录完!”
女警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差事,周以沫又看了眼轮椅上的萧红,她还穿着医院的病服,只在身上披了件大衣,大衣又皱又脏,是随着她经历过一场逃难和生死的,此时头发也束了起来,白日之下脸上的那些擦痕和撞伤就变得更加明显。
周以沫不觉吞口气,对女警说:“先去看吧,看完之后再作决定!”
女警领路,手里拿了一大串丁零当啷的钥匙,边走边跟周以沫聊天:“人已经在我们这停了两天了,明天就要挪去殡仪馆,所以你们来得还巧了……”
说这话时萧红就跟在后面,李思思帮她推轮椅,经过一条狭窄的弄堂,四人一车拉成直线走,女警才总算闭了嘴。
弄堂之后便能看见一间小屋,屋子有些破,建在背阴处,门上挂了块牌子——“尸检房”。
周以沫的视线在门上停留了数秒,女警找出钥匙开门,黑漆漆的一间房,开灯之后才看到里面的样子,四壁白墙,空无一物,也没有窗,只在中间架了床木板,板子上躺着人,用白布盖着。
李思思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由觉得头皮发凉。
“萧红……”她看轮椅上的人,又看周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