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
北平盟定疆军,以火攻焚西域十五万大军于燕北州,沙人余部连夜撤离燕北。
燕北州,就此落入北平盟之手!
九州哗然!
燕西北之外的六州百姓,第一次发现,北平盟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同时,他们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天下,真的大乱了
九州之乱,始于玄北州,泛滥于西凉州。
但无论是先前的北蛮人作乱。
其后的镇北王府反叛,天倾军李家反叛。
乃至于如今的西域百万联军踏足九州之地。
都还能勉强的理解为关外蛮夷入侵,边疆大将作乱。
这并不稀奇。
那一朝,没有蛮夷入侵?
那一朝,没有边疆大将作乱?
疥癣之患罢了!
但眼下北平盟这个九州的民间势力起事,攻占燕北州,所代表的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于沦陷之地起事,杀出重围,自立门户的民间军团,已经完全可以称之为义军!
何为义军?
反无道王朝的正义之师!
大离无道吗?
在其他地域或许还不太好难界定。
但在燕西北三州。
大离王朝就是无道的王朝!
因为大离王朝抛弃了燕西北三州的万万百姓
北平盟从二十万沙人大军手中夺下燕北州,那就是义军!
谁也不能否认!
也正是随着这一战,九州三足鼎立的态势,开始从上层慢慢的,蔓延到普罗大众之中。
各地权贵强豪,都开始蠢蠢欲动。
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儿,连底层的百姓们都快嗅到了。
大离朝,好像是真要完犊子了!
攻占燕北州,打通向东的水路交通,对于北平盟,乃至对于整个玄北州的意义,都是不言而喻的。
来自于东二州的粮食,海鲜,通过水路源源不断的送入玄北州。
饱经磨难的玄北州,就像是一棵捱过漫长旱季与冬季,掉过了所有的叶子与枝桠,只剩下一节光秃秃树干的大树,终于盼来了春天的甘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各郡府下形如鬼域的县城,终于开始有了人气儿。
许多已经消失了大半年的人和物,也终于出现在了街头。
虽然日子依然很艰难。
但玄北州的百姓们,已经有了能够支撑他们继续捱下去的盼头:再撑一撑吧,等到楚爷做皇帝了,日子肯定就好起来了
而回归太平关的张楚,既没有称王称帝,也没有挂出“替天行道”之类的旗帜,甚至连一个大将军的头衔儿,都没给自己封一个。
对此。
安**的弟兄们,心里头是憋着一口气的。
因为张楚连大将军的头衔都不给自己封一个,安**的存在,自然也就有些不伦不类。
他们总不能对外自称北平盟麾下的安**吧?
不过他们心头憋着的这口气,大抵还是冲着自己:若不是自己这帮人不争气,大帅盟主怎么会连个大将军的头衔儿都不给自己封?
连带着,各军主将,都像是吃错了药一样的,接连派人上书张楚,请求张楚允许他们去燕北州征兵扩军。
张楚好不容易才稳住现有的盘子,那肯再让他们折腾!
先苟住,坐看赢易和姬启掐个你死我活,是不香吗?
可他又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打消了麾下部将的积极性,就使出了一招拖字诀,无论谁上书请求征兵,他都好言好语的勉励,告诉他们时候不到。
哪成想这些铁憨憨竟然回错了意,只当这是在“劝进”,一个个上书得更勤了!
更有甚者,直接把张楚安插到各军的心腹,赶回太平关,让他们“劝解”张楚。
可把张楚烦得不行,见天走到哪儿,都有一大群老人眼巴巴的跟着。
冲着这些跟了自己至少十余年的老人,张楚是真的有火儿都发不出来。
最后一气之气,直接离了太平关去各郡督促春耕,每日早出晚归,谁也不见。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深夜。
知秋捧着烛台,转到前院,果然见到厅堂内的灯,还亮着。
今日,张楚该去她房中安歇,但她在房中等了半夜也未见他进房来,料想他肯定是前厅,果真如此。
“老爷。”
知秋提起灯笼,轻轻迈进厅堂内。
厅堂上,捧着一盏茶凝视着一处出神的张楚,被知秋的轻呼声唤回神了,见了她便不由的强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就睡了”
知秋轻轻摇头,是以他不用解释。
夫妻连心。
她如何能看不出来,张楚自燕北州归来之后,就满怀心事?
她走到堂上,将烛台轻轻放到堂桌上,接过张楚手中早就被他喝干的茶盏,续上水,重新塞回他的手中:“您的心事,能与妾身说说吗?”
“对你,哪有什么不好说的事。”
张楚笑了笑,起身扶着她坐下,而后坐回椅子上,重新捧起茶盏喝了两口,蓦地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也没什么心事,就是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着没劲”
知秋轻轻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温言问道:“怎么,是盟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要不然,明儿个妾身叫骡子过来,好好与他说说。”
张楚微微摇头:“没有,盟内一切顺利,大家都很努力的在做事,骡子一个人,都快掰成几个人用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倒是我这个做盟主的,成天无所事事,这也不用管,那也不用管。”
知秋明白了。
有些话,她和张楚是不用说得那么明白的。
但她明白了,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北平盟正在做的事,夏侯馥已经和她说过很多遍了,她知道自家夫君现在的处境,是只能往前冲,不能再往后退了。
她只能就静静的陪着他,希冀自己的陪伴,能略微缓解他心头的苦闷。
好一会儿后,知秋突然说道:“老爷,要不,妾身再给你纳几房妾罢?”
张楚吓得一哆嗦,失声道:“你们还嫌把我榨得不够干净吧?就算我是飞天宗师,我也只有两个腰子啊!”
“噗哧”
知秋笑了一声:“看把你吓的,妾身就是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您娶了四姐进门,还想纳妾?四姐不把您五条腿都打断!”
张楚没好气儿的冲她翻了个白眼:“大半夜的,你拿大爷逗闷子呢?”
不过经过她这么一岔,他心头倒是舒畅了许多。
日子是很苦。
但她们,都很甜。
知秋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尔后正色道:“纳妾的事,妾身的确是在跟您开玩笑,但以您现在的身份,天下间您不能做的事,已经不多了,您要有什么想做的事,尽管去做只要能让您觉得这日子,不那么难过。”
“想做的事吗?”
张楚认真想了想,好像还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