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选的时间点十分讲究,据萧皇后得到曼沙公主登基为帝的消息疯似的闹了一夜,这会子纵然有心却已无力。所以,他和太子到华锦宫时,里面两位正安安静静话。
由于声音太,永昌帝与太子不得不靠墙而坐。
刘芳春不愧大内总管,早料到这点,在永昌帝和太子尚未坐下之前命人将两个软和厚实的垫子放到墙根儿,又似乎因为那两团垫子,父子二人坐姿更显安逸了。
“你怎么不闹腾了?继续啊,你不闹腾,谁还管你死活?”
“哼,的你好像不是阶下囚似的。”
“我怎么能和你一样?我乃堂堂隆玉公主,太宗皇帝最宠爱的孩子”
“你就不同了,一个远番国来和亲的郡主,不仅欺君,且谋逆,有十条命也不够杀的。”
“既如此,那就请隆玉公主猜猜,陛下为何留我至今?”
“你可别多情,陛下只是暂时将你忘了,仅此而已。不信?自打你进了这道门,外面发生诸多事,西凉使团入京,万寿宫大火,立太子,铁栅山遇刺陛下为此忙早忙晚,焦头烂额,哪顾得上你,你,你那什么眼神儿?”
“万寿宫大火?”萧皇后乐不可支,“你且这个,万寿宫怎么会大火呢?对了,那老太婆如何?”
隆玉公主显然没有预料到萧皇后的关注点在这里,事关皇家脸面,她向来不会多言,只太后无辜丧命大火之中,别的一概未提。然而萧皇后却笑的匍匐在地,身子一颤一颤的。
“无辜丧命?亏你的出口!隆玉,你真是所有皇亲国戚里面最虚伪的那个,宫纵然对此事一无所知,靠猜的也能明白,万寿宫的大火绝对不简单,我估摸着,十有**是因为美男养多了,争风吃醋引出的祸事。”
“你!你是如何得知太后豢养面首?”
“切,这有什么?老太婆身边的李公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男人”
窗外,墙根儿下,永昌帝死死攥住衣角。
殿内,萧皇后得意的将所知所晓吐个痛快,吐完还来了个总结,“这一切还不是因为陛下纵容!早些年,我也不是没提醒过,奈何人家母慈子孝,我又何必去当恶人。”
“你为何不对我讲?陛下始终是李太后养大的,养恩大如天,他不便出手,我可以啊!蠢妇,既然早就知晓,却一味装聋作哑,若非如此,皇室也不至于蒙羞至斯”
“我呸!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告诉你,你自己的后院收拾干净没?”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事到如今,隆玉公主还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笑死人了,你这副模样就连麟起侯都骗不过,还妄想骗过他人?”
“你胡言乱语什么?”
隆玉公主大为慌张,永昌帝不由自主看向太子,萧离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愿听接下来的话,偏偏萧皇后这时候扬声道:“定国公,辅国公,林阁老这些不都是公主的裙下客?事到如今,公主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把别人当傻子,不代表别人真的傻!”
“放肆!你敢污蔑宫!!”隆玉公主气的将桌椅板凳都砸了,萧皇后却笑的无比癫狂,且一边笑一边道:“其实宫最想知道的便是刘鸿泰的亲爹,究竟何许人”
永昌帝想捂耳朵已经来不及了,即便里面传来殴打的声音也不能将他心中骇然驱赶,他领着太子过来是想听曼沙当年之事,没想到想听的没有,不想听的却一大堆,堂堂大周皇室荒唐至斯,永昌帝难以想象百年之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他“腾”的起身,决定什么也不听了。
走至半路,他忽而停下,目不转睛的盯着萧离,良久。
“父皇,您有什么话就吧,儿子听着呢。”
“朕不明白朕究竟错在哪儿”永昌帝嘴唇哆哆嗦嗦,受了萧离颇多眼神鼓励才继续道:“李太后虽然不是朕的生母,朕却一直把她看的比亲生母亲还要亲,可到头来,她究竟怎么对朕的?”
“当初西凉来周和亲,朕一眼便看上了慕沙郡主,不,应该是换装成慕沙郡主的曼沙公主,可最后朕仍遵照先帝旨意娶了原是郡主的公主,大婚后,朕温柔以待,继位后封她做了皇后,封她的儿子做了太子,可到头来,她是如何对朕的?”
“还有隆玉姑姑,朕给她特权,给她兵权,差点将江山一并给了她,她又是如何报答朕的这份恩情的?”
“你,她们为何要这般待朕?”
“父皇”
“你,无论什么,朕都不怪你。”
“儿臣以为,父皇给她们过多期许,让她们迷失自我,忘记身份,所以,才做出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之事。”
永昌帝又盯萧离良久,长久以来心口支撑的那口气儿散去,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下去。
半晌,他有气无力道:“送她们上路吧。”
“是。”刘芳春心翼翼领命退下。
萧离再次托住永昌帝臂膀,轻道:“儿子扶您回去歇息。”
对此,永昌帝并未排斥。
父子二人走的异常缓慢,快至昭和殿时,永昌帝突然道:“太子如何看待晟王?”
萧离吃了一惊,完没想到父皇会这么问,犹豫之时,永昌帝又加了一句,“满朝武,纵然是朕,也不能做到晟王那般呼风唤雨的地步。”
萧离后退一步,重重跪地,回道:“儿臣斗胆向父皇进言,晟王叔祖乃大周江山永固的定海神针,他手握重兵,却从未擅权僭,甚至,若无重要之事,他压根不会出面过问。就拿萧皇后与隆玉公主犯上作乱举例,若无晟王叔祖,恐怕我们不会如此干脆了断的善终。”
“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永昌帝亲自将萧离扶起,神情激动,显然,萧离也没想到才父皇的话只是对他的一番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