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的光景,奴仆们把厉府里里外外收拾个干净。
大厅里厉家兄妹用过饭,各去各的院子休息。赶了一夜路的奴仆,也相继歇着。
夜漫不经心的覆盖于厉府的上空,三三两两的星辰或明或暗闪烁着。灯笼早早的挂起与月光混合,被风吹的轻晃。一直到了半夜,急促的敲门声将这份宁静打破。
婢女轻扣了扣厉见微的房门,柔声提醒道:“厉大人,高云杰来访,说是有事求见。”
敲门声把厉见微吵醒,起身披了见外袍将烛火点起,换好衣服后推门而出。她看了眼漆黑的天,忍着困意道:“把他带到书房,我随后就到。”
“是。”婢女微微躬身,提着灯笼领命。说罢,便转身往大厅而去。
厉见微关好房门,大步走到书房,坐在书桌前等着高云杰。这个时间点来找她,会有什么急事?先前在衙门不说,非得半夜暗访。她靠着椅背,听着脚步声渐渐逼近。
婢女禀报完,便将书房门推开,抬手请高云杰进去。
烛火下,看不清厉见微的身影。只隐隐看到一个人靠着椅背,手轻轻的敲着书卷。
高云杰听得关门声响起,方才躬身道:“卑职并非有意打扰大人休息,实在是有一事,不向大人说明,卑职心里难受的很。此事事关紧急,还望厉大人莫要怪罪。”
“说。”厉见微停下敲书的手,缓缓睁开眼,静静望着灯下的高云杰。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些许的压迫力。不知是不满高云杰隐瞒至此,还是怨恨高云杰打扰她休息。
白日在衙门不说,是忌讳楚飞在,不好明说?
高云杰直起腰身,摸着圆圆的大肚子,似是在犹豫什么。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厉见微所在的方向,支支吾吾道:“上任知县的死,卑职以为又冤。可能和朝廷中的人有关联,先前卑职去案发现场看过,发现凶手留下的令牌。”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上前几步放在桌前,后又退了回去。
厉见微拿起令牌,来回打量着。这东西,她在梁侯爷那里见过。陈公公,会不会就是安王的人?如今安王倒台,殃及大批的官员。而季知县,会不会就是其中一个。
“大人可要彻查此事?”高云杰等不到厉见微的回应,忍不住试探道。其实,凶手是谁,他一点也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季知县死去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万一厉见微彻查,怀疑到自己头上,到时候把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能要把他烧死。倒不是因为他不信任厉见微,而是一入官场深似海,指不定厉见微如何打算。
对于高云杰的急于投诚,厉见微倒没放在心上。耳边响起柴慕明临行前提醒,无论如何也不能沾季知县的案子。她把令牌塞到袖中,身子前倾,注视着高云杰的双眸。
似是要透过眼睛,看穿高云杰心底的算计。
末了,厉见微轻叹一声,反问道:“朝廷的人?凤阳县与朝廷相隔甚远,如何会得罪朝廷的人?你的意思是季秋和朝廷的人有勾结,而后产生了分歧,所以朝廷的人把他杀了?”
“大人冤枉啊,属下绝无此意。只是这令牌乃是暗香楼专用,又怎会落在季知县的府上。当然,属下也只是怀疑。”高云杰额上冒着薄薄一层汗,为自己方才的话辩解道。
厉见微柳眉轻扬,重新把袖中的令牌拿出,在令牌棱角处看到暗香楼的标。心底不禁冷笑,暗香楼的人办事向来谨慎、麻利,又岂会留下这么重要的证据。
更何况季秋脖上的伤,并非暗香楼惯用的杀人手段。高云杰这么说,是想把火引到暗香楼身上?还是觉得她这个新上任的知县好欺负的很。
她靠回椅背,轻轻合上眼,淡然道:“如此看来,你倒是和暗香楼的人有些关系。不然,怎么会认出暗香楼的令牌。莫非,他们得罪了你?既如此,你为何不在我赴职前,调查此案。”
“属下人微言轻,只等大人到来,才敢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大人若不是查下去,权当属下什么都没说。但怀疑属下和暗香楼的人有仇,实在是冤枉属下了。”高文杰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圆溜溜的大眼里满是惶恐。脸上的肉,微颤着。
暗香楼是宫里的那位下设的,高文杰的此番话不就是给皇帝泼脏水吗?呵,他真把厉见微当成傻子了吗?也不想想,她若真是傻子,岂会被调到凤阳县。
厉见微被高文杰的愚笨逗乐,很想知道为高文杰出谋划策,意图祸水泼在暗香楼身上的人,究竟是谁?她缓缓睁开眼,盯着头顶的灰黑出神道:“可还有别的事要说?”
“没有。”高文杰被突然开口的厉见微吓到,赶忙回话着。转而又想到这个时辰,躬身道:“属下不扰大人清休,这就告退。”他见厉见微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书房。
摇摇曳曳的烛火,映着有些疲惫的厉见微。大半夜过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件事?
柴慕明先前的警告不无道理,凤阳县的这群人,不比三和镇笨到哪里去。他们更坦然的牟利,不像是三和镇还要蒙上一层遮羞布。
若是她了解朝中局势,便能知晓季秋的死因,与陈公公、暗香楼是否有关系。
厉见微把令牌塞进袖中,趴在桌上补着觉。不到一个时辰,又听得婢女传话,说是楚飞在大厅候着,问自己要不要见楚飞一面。
哎,这帮人就不能等到明日一早,再找她把话说清楚吗?非要三更半夜,挨个来府上。不过既然来了,她自然得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别又是,什么故弄玄虚,暗有所指的事。
她强忍着睡意,让婢女去把人喊来,顺便送壶热茶。现在,她需要提提神。
没到一刻钟,婢女便把热茶送上,随后将楚飞引来。
厉见微手捧着茶杯,静静的看着站在自己的男人。相貌略显凶悍,身形倒不如宋琼。她暗暗的想,如果徐来坐上县尉,会不会也这般傻傻的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