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谁在那里口出狂言?”有人大声呵斥道。
众人转过头,齐刷刷地寻声望去。
只见十来个男女身携利器,缓步走来。
他们尽皆束发于顶,盘成一髻,身着华美精致的衣裳,上绣菊花、太阳、神明等图腾,右衽宽袖,衣袂飘飞。
诸多武者本欲辱骂这些狂徒。
可为首的一名中年男人一瞪,他们只觉寒气上涌,心惊胆战,顿时不敢开口。他们甚至忌惮乃至惊恐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来者为何?”天一教教主吴靖远皱眉道。
不待这十来人回答,就有人踉踉跄跄从这十来人身后扑来,倒在吴靖远面前。
那人极为狼狈,原本干净的素色长衫破破烂烂,露出周身鱼鳞般的伤痕,遍体血污。
他的声音极为悲怆凄苦:“吴教主,这伙人杀翻了守山的兄弟们,一路打上来了”
吴靖远本就觉得这人看着眼熟,听见声音便更觉熟悉,定睛一看,这受伤的武者,正是他天一教中的一名弟子。
一股火气直冲心头,吴靖远当时就要发作。
在他承办的武林大会上,打伤打死他的门人弟子,这是何等的嚣张猖狂?
哪怕菩萨、至人,估计也无法置之不理。
更何况他吴靖远向来没有容人之量。他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他的信条乃是,睚眦必报,仅此而已。
只不过,不久前他才发出宣告,呼吁武林人和谐友爱,以善待人,消除仇恨。
此刻他也不应当立即暴起杀人。
吴靖远强压怒火,沉声道:“阁下来自何处?为何先打杀我教中弟子,又口出如此狂妄之语!”
来者共计有十二人,由两个中年男人领着十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一个男人身材魁梧,虬髯长须,容貌周正,顾盼间颇有威严。
另一人身姿挺拔,面容温和,白净少须,只下颔处有一圈短短的胡须。
魁梧男人冷声道:“刀剑无眼,技不如人,伤就伤了,死就死罢,还能有什么理由?”此前出言蔑称十大种子的也正是他。
说完,魁梧男人嗤笑一声,说道:“怎么?难不成你们中原武者都是一群懦夫小人,不仅功夫不及,输也输不坦荡?”
吴靖远当场就要发作,打杀别家弟子,还跑到主人面前耀武扬威,这是对他、对天一教、对金佛寺等大武朝宗派的严重挑衅。
他要是忍了,众多武人该作何观感?
同时,也有许多人注意到一点奇特的消息。
魁梧男人口称“你们中原武者”,莫非他们是北地或者夷越之地的武人?
但听他们的口音,并非北地或南部的方言,而是字正腔圆、极为正宗的大武朝官话。
在场十之**的中原武人,说话都带些地方口音,有些人更是来自皇扬江南北,腔调远不如此人标准。
另一温和男子制止了魁梧男人,对吴靖远拱手,微微躬身道:“吴教主莫怪,鄙人柳生元合,”又起身指向魁梧男人,“这位是我的同伴上杉忠信,他性子焦躁了些,才出言不逊。”
吴靖远神色稍霁,但仍然相当愤怒,他道:“你们来做什么?”
对策是礼是兵,矛盾是消解是激化,取决于两人的回答。
上杉忠信对于柳生元合的态度十分不满,但柳生元合坚定地制住了他。
柳生元合又道:“我们是海外重樱岛武人,此番带着重樱的年轻武者前来中原,打算与中原的青年才俊切磋交流。”
吴靖远一愣神,对重樱这一名词略有印象,但记得不甚清晰。
“重樱是一方海外岛屿,在几十年前,重樱浪人曾为祸东海沿岸,烧杀劫掠,形成灾难,使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吴靖远一看,慧心方丈已然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
“重樱人天性狠辣阴毒,本是倭人,窃据重樱之名,若非已被王朝巨舰压服,我定然饶不得你们。”杨真人罕见地有些生气了。
倭即为重樱国别名,乃是古魏国所取,古代大魏皇帝与重樱交好,御封重樱国主为亲魏王,舍魏之“鬼”,加友好之“亻”,称重樱为倭。
在他们年轻时,重樱倭寇最为猖獗,往往三五成团,持刀闯入海岸民居中,手起刀落,血溅当场,翻地三尺,夺走民众财物,再将民居一把火烧成土灰。
当时重樱倭祸被排在北方匈奴、南方夷越后,西方蛮国前,与之并称四患。
那会正巧处于日月更替,天地改换,先代将亡,后朝未立之际,无人处理四患。致使倭寇横行,人民怨声载道。
杨真人、慧心方丈早有清扫倭患之意,却因王朝更迭、门派争斗等原因,终究没有实现。
柳生元合道:“为祸东海的浪人,是我们重樱人也极为鄙夷的无赖,他们犯了错,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说话间,归真门君一、海鲲帮柳木龙、丐帮王月明等人已经凑了过来,同吴靖远并肩。
“怎么,觉得不占理,想以多欺少,用人数压我么?”上杉忠明冷笑道。
“你这人本事不大,口气挺大!”君一门主喝道,声音寒森森如铁戈金槊。
君一已然运转内力,施展精神武学,以目剑刺向上杉忠明。
目剑之术,与吴靖远压服龙枪徐裴时施展的目击之术原理一致,只是更加凛冽迅猛。
若敌人精神力量不强,甚至可能被其震成白痴,乃至七窍流血,横死原地。
“锵”恍惚间,似乎有刀剑在激烈碰撞,摩擦出极为刺耳的噪声。
“哼。”君一与上杉忠明同时闷哼一声,拼命瞪大眼睛,因酸涩而产生的泪点滚落眼眶。
柳生元合突然伸出一只手,在君一及上杉忠明间随意一挥,虚空乍现一道剑光,两人立即闭上了眼睛。
柳生元合拉住上杉忠明,带着歉意道:“抱歉,上杉君太过暴躁,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心头齐齐一惊。
君一已然是不世出的剑道高手,上杉忠明似乎并不弱于他。
而那柳生元合轻松打断了两人交锋,武功似乎还要高出两人一筹。
这两个重樱剑客,尤其是姓柳生的,着实不简单。
吴靖远充满忌惮地问道:“既然你们是带着弟子交流学习的,为何要打伤我们守山门人,还出言讽刺,贬低我大武的青年才俊?”
杨真人与慧心方丈也极为不满地看向十二个重樱剑客。
上落山共有三道关卡,分别由天一教、金佛寺、太上道宗弟子把守,关卡间也有不少武人。已经有门人传来消息,守山的弟子被重樱剑客砍得或死或伤,没一个完好的。
柳生元合再次鞠躬道歉:“上杉君的弟子习练剑法太过锐利,难以留手,不小心伤害了阁下的门人,在下替他们表示诚挚的歉意,敬请谅解。”
见柳生元合态度温和,吴靖远也略微消了消气,不管这群重樱人内心想法如何,至少这姓柳生的给了他面子的。
然而,下一刻,柳生元合直起了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道:“至于上杉君侮辱中原才俊一事……我们带着重樱后生前来讨教武功,本想希望见到一场场势均力敌的对决,使得双方在切磋中进步。虽说他冲动粗鲁了些,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江茗宫主听得柳眉倒竖,粉面发黑,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生元合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并非针对各位的门人,而是说,在座所有年轻武者,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