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
黄老板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受着脊背后的阵阵凉意,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想来几人跟随了张天十余载的岁月,年轻时号称狂胜的张天是何等人物?什么时候用这样的笑容和声音说过话?那感觉简直就像一头雄壮的人熊努力的装着温柔,那感觉要有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但从侧面也能看出,张天对唐凌很是不同,那模样就像讨好一个小孩儿的怪叔叔
黄老板撇头,内心忽然浮现的想法,让他无法直视张天。
看其他几人的反应,估计也和黄老板差不多。
而唐凌面对张天,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更重了,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努力装着温和的老头儿究竟想要做什么?另外,他在说什么?让自己撤去龙咆?
且不说这龙咆困住无脸翁,是为了换回彼岸这一目的,唐凌根本不会考虑撤去。
再来,这怪老头儿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能力撤回龙咆?
是的,龙咆这种威力绝伦的大招,发出去哪有能撤回的?
唐凌心中冒出了许多想法,但他此时反倒不着急了,因为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黄老板和古道老头儿,这些老熟人来了,多少是会帮着自己的吧?
至于这怪老头儿,虽然要求过分,如此的理所当然,唐凌也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
至少他一到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关注自己的伤势。
唐凌的脸色变化,一时间并没有回答张天。
可此时的张天却忽然看着唐凌,笑容从温和变得有些诡异,下一刻张天出手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挥手,一道空间裂缝莫名的出现在了无脸翁的下方,接着在眨眼的功夫,无脸翁便消失不见。
“你”唐凌立刻愤怒了,这算什么?
但唐凌还只来得及说一个字,无脸翁又凭空出现了,出现在张天的身旁,已经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此时唐凌再傻也知道,眼前的这个老头儿是真正的高手,而且是那种掌控了顶级时空法则的高手。
可是高手又如何?唐凌的眼中已经有了敌意。
那敌意毫不掩饰,而且直直的看向了张天,张天绝对可以感觉到来自唐凌的敌意。
他并不在意,而是再次挥手,在龙咆的周围竟然出现了无数条细小的空间裂缝,这些空间裂缝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轻易就将龙咆形成的龙型虚影切割成了无数的碎片,而这些碎片又被这些细小的空间裂缝所吞噬,继而消失不见。
这是何等手段?张天眯着眼睛望向了唐凌。
唐凌的眼中敌意未散,但已经有了强烈的忌惮,这种忌惮是前所未有的。那是因为这样的高手,唐凌从未遇见过
就算他从聚居地巨变到如今,遇见的战斗无数,越级挑战也是常事,高手也不知道见过了多少。但这样的高手,是真的没有遇见过!
这才是人类的顶尖吗?
唐凌虽然忌惮,但心中却莫名的生出了丝丝兴奋,原来可以那么强大的吗?从骨子里,从灵魂中,唐凌无法抵抗这种巅峰力量给他带来的刺激。
而张天似乎十分满意唐凌眼中迸发出的斗志,但他似乎觉得这样的刺激还不够。
他扬起的手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瞬,在十余里外的海面之上,忽然炸裂开了一团又一团的能量,这些能量狂暴,威力强大,远远望去如同一团团绚烂的烟火,爆裂开来后掀起一片片汹涌的浪潮。
这些能量团,即便相隔十几里,唐凌也知道这是自己刚才释放的龙咆。
这才是真正的空间能力吧!瞬间粉碎能量,瞬间转移,比唐凌掌控的空间能力不知道高明多少?
对于张天的这一场表演,在场的,以黄老板为首的几人心中都不以为然。
太熟悉的手段了,用力量震慑,免得小孩子不听话。
这是张天曾经的原话,这也才是真正的张天,熟悉的手段用在了唐凌身上。
“不见得有效。”黄老板心中嘀咕了一句,他可不会说出来。但无论如何,还是熟悉的张天让人觉得舒服。
海面恢复了平静。
局势却变得有些诡异,接下来要怎么办?唐凌虽未说话,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不会放弃彼岸。
可是张天的处理却非常简单,他看着唐凌理所当然的说道:“事情就到这里了,回去吧。”
回去?唐凌心中已经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好笑了。
凭什么这个老头儿觉得他一句话,自己就要回去?就凭他刚才那略浮夸的力量展示吗?
唐凌并非狂妄的觉得自己就会是张天的对手,但人生的意义有时候不就是是生生死死那么简单
有的事,注定是会超越生死的。
就如同彼岸对唐凌的意义。
又如曾经在17号安全区那个黑暗之夜,告知唐凌的一件事遗憾到底会有多沉重。
“你觉得我会回去吗?”面对张天,唐凌第一次开口了,他转身朝着薄姑所在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
有时候,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也就不用废话了,行动已能说明一切。
“唐凌,站住。”在这个时候,张天还未开口,黄老板便忧心的想要叫住唐凌。
他可不认为,张天刚才对唐凌的温和就代表张天会容忍唐凌的任性。
对此,薄姑冷笑不已,她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出手。
远处海面,如同烟花般盛放的能量团终于消失,带着咸味的海风夹杂着细雨,凉意充斥,映衬着唐凌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凄凉悲壮的感觉。
张天看着唐凌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想起某一件往事。
在某一个时刻,血红的夕阳下,同样的背影,一样的凄凉悲壮,却义无反顾。
这件往事并没有让张天心生怜悯,反而眼中出现了丝丝愠怒。
父亲如此,儿子也要如此吗?
一个闪动,张天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出现时,他已经站在唐凌的背后,他伸出了手臂,圈住了唐凌的脖子。
灵眼之下,唐凌早已做出躲避的反应,可惜现阶段的灵眼并不能准确的捕捉空间变化,唐凌并没有躲开。
“小子,你最好回去。”张天紧紧的勒着唐凌,语气早已没有之前的温和,而是强硬的命令。
也只有他知道,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其实费了一番气力,来自唐凌的反抗很强烈。
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张天决定先带走唐凌,再与他解释。
实际上,薄姑比无脸翁可怕太多,性情更加飘忽偏激,张天不想惹恼薄姑。
一切回去再解释。
唐凌终于开口了:“你想要强行带走我吗?你可知道我手上的筹码?”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唐凌在说什么?
只有薄姑,脸上的笑意越发冷漠,接二连三,她的心中已经快要失去耐心。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无非是知道真相后,一种来自本能的责任感,和想要赎罪的心情,结合而成的信仰。
但信仰就代表软弱和妥协吗?这个叫做唐凌的小子实在讨厌。
“筹码?”薄姑无所谓唐凌说什么,但张天却莫名的在意,他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是的,筹码。”唐凌放弃了挣扎,仰头看着冷冷的夜雨,轻声说道:“筹码就是我自己,今天你若违背我心意,你们会失去我。”
这话!
张天的内心瞬间爆炸了,可是就如从前的感觉一般,明明想要劝阻控制,甚至发泄怒火,却发现有个人聪明的只用一句言语,就让你什么都不能做。
的确,他们失去不起唐凌,特别是在认为已经失去过一次的情况下。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是如何判断出这件事的,但他就是击中了要害。
张天略微无奈,又带着求助的望向了薄姑。
有的事情真的需要说出来了,否则这小子绝对不会放弃。那薄姑会同意说出来吗?
在这个时候,薄姑已经领会了张天的眼神,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张天。
但是黄老板再也忍不住了,站出来只说了一句话:“唐凌,你强留彼岸是害她,你以为我会骗你?”
“放肆!”果然,下一瞬薄姑就愤怒了,眼神凌厉的望向了黄老板。
她什么也没有做,黄老板便瞬间跪倒在地,面色通红,鼻孔和嘴角都留下了几丝血迹。
薄姑还想要发作,张天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唐凌,看着薄姑说道:“我的学生没有反抗,已经表示了歉意,他实际上也没有说出太多。”
薄姑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黄老板倒地,大口的喘息。
唐凌站在原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张天则说道:“事实就是如此,你说的筹码的确威胁到了我,要怎样做,你自己判断吧。”
而在这时,唐凌的身体忽而有些颤抖,他猛地回头,下一刻所有人在他的脸上只看见毫不掩饰的,近乎爆裂的愤怒。
黄老板在这个时候,第一时间想要开口,可是唐凌的动作更快,几乎一个闪身就冲到了黄老板面前。
“说什么呢?”唐凌单手抓住了黄老板的衣襟,那冰冷的眼神中竟然有了一丝对黄老板的杀意。
可出奇的,黄老板并没有愤怒,反而是带着嘲讽的语气对唐凌说道:“怎么?想到自己的行为是在害彼岸,不能接受所以愤怒了?”
唐凌抓着黄老板的手猛地用力,几乎抓碎了黄老板的衣襟。
“怎么?要打架?”黄老板无所谓的笑了一声,然后望着唐凌,神情忽而变得严肃,几乎是嘶吼着说道:“还是你觉得我会骗你?”
“只要打败我?事实就不存在了?”
“我杀你了。”唐凌几乎是从牙缝之中蹦出这几个字,然后艰难的举起了那条焦黑的手臂,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立刻就崩开了那层焦黑碳化的皮肤,露出了皮肤之下被烤成暗红色的肌肉。
但唐凌感觉不到疼痛,黄老板不屑嘲讽的神情在他眼中无限的放大。
在这一刻,黄老板似乎在说着什么?
“如果你是个男人,要么就面对接受,要么来杀了我。”
这话什么意思?唐凌的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
在这一瞬间,无数的回忆纷沓而至。
全部都是她,是爱人,是妹妹,是相依为命的亲人,是相濡以沫的爱人
就分开了吗?不分开就是害她?
是谁在戏弄自己?是谁安排的这一切?唐凌的胸口被一种叫做恨的情绪堵住了,闷到一个字都说不出,大脑就像一个情绪的战场,撕扯着他,让他的心中生出一股非常陌生的情绪。
这情绪叫做软弱,一经生出,用什么样的坚强都拉扯不回,只能任由它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胞。
夜雨中,人们看着这一幅残忍的画面。
唐凌抓着黄老板,举着那条快要废掉的焦黑手臂,露着让人看一眼都感觉到疼痛的伤口,愤怒的神情只是瞬间就变得无助,泪水从他的眼角不停的滚落,他却浑然不觉。
酸涩,莫名的让人觉得酸涩,做为距离唐凌最近的人,黄老板最能直观的感觉到唐凌这一次是真的崩溃了,不知道是不是讽刺,一直想要看见这小子吃瘪,哪怕是有一丝软弱的样子。
现在真的看见了,为什么却也
想着黄老板从怀中摸出了一支香烟,点燃,吸了一口,拍拍唐凌的头。
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孩子,而语气也顿时变得柔和:“去吧,告别还是应该有的。办法办法”
黄老板没有说完,他知道整件事情,实际的情况非常残忍,因为没有办法!
说话间,黄老板想要把点燃的香烟递给唐凌。
而在这一瞬间,唐凌整个人已经恍惚了,他对黄老板递来的香烟熟视无睹,而是略有些呆滞的说了一句:“嗯,你不会骗我。”
接着,唐凌朝着张天走了过去。
黄老板想要叫住唐凌,张张嘴,却也说不出半个字。
唐凌站在张天面前,努力的忍住哽咽,但忽然就像一个孩子一般的咽呜出声。
“我不能分开,有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