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轰鸣声,叶沁竹呆坐于床上,四肢百骸都仿佛不属于自己。
发生了什么?
她被芒种打中,一连昏迷了数日,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她的灵力尽数恢复,身上的伤也不痛了。
而她所在的地方,是杨卿珏的卧房。
叶沁竹小心翼翼地走下床,迈着陌生的步子。
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奇怪。
她的确是叶沁竹,那个生长在休懿大陆的姑娘,但现在她每走一步,都有着说不出的异样。
床头,工整摆着一叠信纸。
叶沁竹看了一眼,便取了过来,坐下一张一张地仔细看。
信,是杨卿珏写的。
他言简意骇地向她解释发生了什么,叶沁竹从头往下看,脸上的表情逐渐地变换着。
太子和皇上,已经死了啊……
那个自以为能掌控全局,视万民如刍狗的男人,终究还是死了。
长陵王被杀了,杀人者,是身无灵力的汀兰姑娘。
韩唐韩曳,被法阵送到了城外,现在在外面攻城的,是安国的军队。
既然安**队赶到,那宁国的两名八星灵师,想必是死了。
叶沁竹脸色一沉,继续看。
前些日子,城西的莺儿受了惊讶,疾病有了复发的趋势。
为了照顾莺儿,萧岐选择留在城西。
“萧先生心地过软,不宜勉强。城西有大量滚木石预备,很有可能会连累他。”
杨卿珏如此说。
叶沁竹叹了口气,去看他下面的话。
她的父亲被杀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看到这个消息,叶沁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叶家在城西,拒绝进入城东避难,这是赵夫人赵令彰的主意。
叶沁竹垂下头,缓了缓情绪,翻开最后一页。
一路下来,杨卿珏的口吻时而严肃委婉,时而轻佻快活。
叶沁竹看着信,就仿佛他坐在她身边,陪她谈论这些日子她错过的事件。
和他相处的这么多天,他从来没有说过如此多的话,也从来没有用如此毫不遮掩的口吻对每一件事品头论足。
叶沁竹的目光在尾页聚焦,她几欲移开目光,但最终强迫自己面对了杨卿珏。
“竹子,身子可是无恙?灵力可是通畅?”
叶沁竹微张开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
玉佩,安静地躺在床头。
她抬手一挥,一簇极细小的灵力从指尖迸发,射入了桌角,稳稳穿透。
叶沁竹终于知道自己感觉哪里怪异了,身体里出现一丝新的灵力,任谁都不会适应。
“我已出城,竹子若是怪我,可从昭王府书房的密道出北城,从直道追赶。”
“京城将破,识时务者皆遁走,竹子出城时,务必小心,莫要被安国发现了。”
“我曾答应的事,一直牢记心间。此次违背,心知必将受罚,待竹子追上我,任打任骂。”
这是杨卿珏尚存的小心思,即使清楚自己的身体,他仍然抱有侥幸。
若是能在死前,再见一下那个误打误撞与他相逢的少女,就好了。
只是不知,当孽缘消失,这必相逢的缘分,是否还会留存。
“负负,无敢言者。”
对不起,我没有任何话辩解。
叶沁竹抿着嘴,把头埋进了手心。
发生了好多事……
那个她感情不是很深,但对她却是真心实意的父亲死了。
那个叶府的当家主母,似乎能把人看透的赵夫人死了。
杨卿珏……就快要死了。
“骗子。”她咬着牙,挤出一声呢喃。
你出城了?
那现在……守城的是谁?
她开启了卧室的门,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像是要把她点燃一般。
叶沁竹取出了在墨钦院时,从杨卿那儿取来的涅丹,一连三颗塞进了嘴里。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言而无信的骗子。
她左足点地,刚打算往京城正门猛冲,西方的一声巨响逼得她刹住了脚步。
叶沁竹僵硬地转过身子,目光呆愣地看向城西。
萧先生和莺儿,还在城西吧?
她似乎还能听见少女带着哭腔的尖叫,叶沁竹又向前走了几步,随后转过身,往西面猛冲。
不止萧先生,春夏秋冬四个姑娘,也在城西。
她的内心开始滋生恐惧,叶沁竹不在乎多少人看见了她,注意到了她,甚至想要击杀她。
灵力在体内迅速流转着,她拔出长剑,一剑刺穿了上前的六星灵师,一脚将他踢出老远。
六星三等,在七星灵师面前,不过尔尔。
神使鬼差,叶沁竹先去看了一眼城西叶家所在的位置。
入眼,仅仅是一片废墟。
她没再犹豫,在往下直冲的滚木中闪避,冲向萧岐所在的院子。
钟缨苦着一张脸,有一次把那不安分的男孩拽了回来。
“你是叫雀儿是吗?给我安分点。”
“钟大哥,你给我几个人,我也能打仗。”雀儿挺起胸膛,那还没长开的脸上满是觉悟。
“打仗?”钟缨嗤之以鼻,“你又不是灵师,出去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是灵师又如何?”雀儿插着腰,没把警告放在心上,“叶相、昭王殿下、甚至公子您,哪一个不是普通人?”
“我们虽是普通人,可懂兵,懂将,你呢?毛头小儿懂些什么?”钟缨反驳,仍然堵着雀儿。
“我也懂!”雀儿不甘示弱。
钟缨和清棠对视一眼,他无奈地蹲下身,竖起两根手指头。
“你懂兵?那我给你出两道题,你答对了,我便承认你懂兵。”
雀儿眨着眼睛,一副期待已久的模样。
“第一问,优越营地、伙食提升士气,但实战中,养尊处优必无死斗之志。因此,营地伙食当如何,才能使士兵又有士气又有斗志?”
“兵,死中求生,厚生害生。士气不足,便提升伙食,死气不足,便降之,此与训练之法同理。”
雀儿没有犹豫,当即回答。
“第二问,百胜之师,将可能不骄,士卒必然狂纵。问:如何去除骄狂浮气?”
“明法,中型。老兵骄纵,便裁军引入新人,轮换出击和驻防任务,速战速决,防止拖沓。”
钟缨轻拍两下手,笑问。
“说的倒有些道理,你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么多?说吧,谁教你的?”
“萧先生。”雀儿脆脆地说道。
叶沁竹还未接近院子,便听见哭喊声传来。
哭声肝肠寸断,像是少女几近绝望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