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洋嗖嗖的笑容让我十分厌恶。他已经变成了我完全不认识的模样。从前,即便是他虚伪,心思深沉让人难以捉摸。但总得来说还算正常。
可是这个时候,我眼前的陈伯洋却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似人非人,似疯非疯,张口说话间便是一种藐视一切的狂妄。
他冲着众人咆哮着:“你们这群杂碎,都是来送死的吗?嘿嘿……”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除了我!
我说:“把女儿还给我。”
“你烦不烦?!”陈伯洋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想见你女儿?去曹地府见吧!”
我心中一片冰冷。我说:“你把她怎么样了?”
“啊哈哈……”陈伯洋像疯子一样的狞笑着,“我,我杀!啊哈哈哈哈……”
我杀!
这两个字像带着剧毒的钉子一样狠狠地钉进了我心窝!
纾瑶!我的纾瑶!是我来的太晚了!
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我浑冰冷,唯独眼眶中的泪水却还尚存着一丝可怜的温度。
那是为纾瑶而流下的眼泪!
我紧紧攥住血芒剑。世间的一切以变得越来越模糊,泪水盈眶让我看不清周围人的表,甚至分不清他们的模样。
但我却清楚地看到一个人,这个人我一定要清楚地看着他,我要看着他痛苦地死在我面前。
血芒剑感受到我内心的愤怒,它爆发出从未有过的野兽一般的咆哮。我挥出的每一剑都带着不可阻挡的剑气。我自信,那剑气可以劈开最坚硬的岩石。可那些剑气却怎么也劈不开陈伯洋护在前的那双手臂。
他的手臂就像是坚不可摧的铁盾,任凭我使出多大的力气都不能撼动它分毫。
陈伯洋开始肆虐地笑。他的笑让我血脉上涌,发疯一样地想陈伯洋一顿乱砍。
血芒剑,血芒剑!
你不是一把邪剑吗?你不是锐不可当的利器吗?可为什么你却杀不死我的仇人?!
而我的仇人,他却在受了无数剑之后毫发无损地站在我面前,并向我连发出寒刺骨的两掌。
我听到了自己腔里骨骼断裂的声音,但我却感觉不到痛苦。
没有什么痛苦可以超越失去女儿的心痛。
即便是我被陈伯洋狠狠地按在地上。他那双如玄冰一样冷的手,牢牢地掐住我的咽喉。
“哈哈……”陈伯洋的笑声在我耳边回dàng)着。
泪水一直都没有停过,即使它们流出眼眶的瞬间就已经变成了一颗颗的冰晶,但仍旧有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我不是陈伯洋的对手,我一定会死在陈伯洋的手中。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也很好,至少我们一家人很快就可以在曹地府中团聚。既然人世间没有容我们安宁的天涯海角,那我便到间去寻觅吧。
可这样的结局却又让我不甘心。即使到死,我都不能亲手杀死陈伯洋。
“嗯?!”
突然,陈伯洋发出一丝疑惑的声音。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卸去了力气,转头向后看去。
是余十三!他正用他那双如同是野兽一般凶狠地眼睛瞪着陈伯洋,而他手中的匕首已经深深地刺入了陈伯洋
的后腰。
陈伯洋的脸上没有痛苦。我反而看到他流露出一丝兴奋,他抓住余十三的手,说:“小娃娃!你胆量不小啊!嘿嘿……”
余十三的手开始凝起白霜,那层白霜正沿着余十三的手臂迅速地向上蔓延。
“啊,啊……”
余十三忍不住叫了起来。可想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才能让坚韧的余十三发出如此凄厉地叫声。
“放开他!放开他!”我用尽全力气向陈伯洋咆哮。
陈伯洋却疯狂地笑着,时不时穿插几声如狼嚎一般地叫声。
就是这样的况下,周围的江湖武林英雄好汉……所有的人,纹丝不动地看着。就这样看着我和余十三,我们师徒二人被陈伯洋残忍地折磨着。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就好像他们不过是匆匆的过客,偶然经过时看到了一场好戏,因而驻足观望。
“铮!”
白霜快要蔓延到余十三肩头时,我忽然听见龙吟一般地铮响。
淡淡地青光划过,却挥洒出一片鲜红的血。
余十三斩断了自己的手臂!
“不!不要!”我心疼地看着那个倔强的少年,他手上的青光剑上还残留着他的血。
是我害了他!我不该带他来这里。我明知道摩诃钵特摩咒是怎样的凶险,可我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我,我不欠了,对不对?”余十三的嘴角上却扬起了笑容。
余十三!余十三!
你可以像那些人一样站在一旁静静地观望,你甚至可以转离开,逃离着危险的地方。
可你为什么要捅他那一刀?难道你真的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恶鬼”是会要你命的吗?
余十三的笑容告诉我,他不后悔。
他不后悔。
那根被余十三斩断的手臂在地上已经被密室的白霜覆盖,唯有断口处凝结了一层殷红的血冰。
那是余十三的手臂,它却被陈伯洋踩在了脚下。陈伯洋像疯子一样在那手臂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对余十三得意地笑着:“你再来杀我呀!来呀!来呀!”
忽然陈伯洋转向我,他抬起手掌向我的头颅猛地劈了下来。
“当”
就在我准备接受死亡的时候,却又一柄剑从我头顶之上飞了过去,撞在了陈伯洋如铁一般的手臂上,将他bī)退几步。
“虎牙剑?周望安!”陈伯洋猩红的双眼中闪烁着愤怒。
“适可而止吧!陈掌门!”周望安似乎是终于克服了恐惧,他一跃挡在我前,凛然说道,“我不知你因何会变成这番模样,但滥杀无辜非江湖正道所为,还望你迷途知返,趁早收手!”
“嘿嘿嘿嘿……”陈伯洋森森地笑着,他说,“江湖正道?!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如今的江湖都是一帮朝廷的走狗,还有什么正道可言?!当我不愿依附朝廷,易小心将我打落山崖,害我武功尽失,如今我炼成金刚伏魔功,一掌可杀数百人,一人可抵千万军,天下如我囊中,至尊舍我其谁?!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站在角落里的青云派。一白衣的青云派弟子,圣洁如雪,或许是无力辩驳,又或许是不敢反驳,他们纷纷地下了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易小心!易小心呢?!”陈伯洋再度陷入疯狂,他冲着青云派弟子咆哮着,“叫那个贼出来见我!我要杀!我要杀!”
周望安缓缓退到我旁,将我搀扶起来,小声说:“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拼劲全力气走到余十三边。他面色惨白,即使在这样让人不住发冷的空气中,他额头的汗依旧如豆般地向下滚着。
“何苦。你何苦呢?”看着余十三残缺的手臂,我心如刀绞。
余十三却又笑了,他说:“我娘说过,不能欠别人的恩。”
这时陈伯洋浑颤抖着,他似乎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他冲着青云派的弟子一遍一遍地喊着易小心的名字。
但易小心的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忽然,陈伯洋仰起头,发出如困兽一般的嚎叫。我听得出那叫声之中带着极度地痛苦。
他练功已深,只怕是要彻底地疯了。只可惜这里再也没有夏尔马,再也没有人可以帮他拜托痛苦。
陈伯洋子一晃,他如是一股凛冽的风吹进了一片洁白的青云派阵中。
一时间凄惨的叫声划破了黑夜,就如同是把这个夜晚拖进了炼狱。
青云派的弟子来不及逃窜,就已经被一道红火包裹着。周围尽是霜白,就像是青云派弟子上的衣裳一样的白。
没有人看见一丝血光,但所有的白衣却接连倒在了地上。或许,还没有人来得及害怕,青云派数十名弟子竟已经变成了一片冰冷的死尸!
“啊!”
终于,一个临近青云派的别派弟子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恐惧,爆发出一声尖叫,调头向巷子中跑去。
但是,他不过是跑出来几步,突见他周红光一闪而过,竟轰然倒地,成了一具冰尸。
“想跑?嘿嘿嘿嘿……敢跑的人统统都要死!”陈伯洋发疯一样地笑着。
这个夜晚已经到了恐怖的极点。所有的人都已面如死灰,他们也许都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夜晚,在这台州城里,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
“师父!”
突然,人群里冲出一个人影,他跑到陈伯洋跟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是陈有风。他双目含泪,不顾一切地抱住陈伯洋的双膝。冰冷的气息,让陈有风的眉毛上凝起白霜,嘴唇由红变紫。
但陈有风似乎是浑然不觉,他死死地抱着陈伯洋,说:“收手吧师父,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在杀人了。”
“啊?”陈伯洋目光竟然柔和了许多,他看着陈有风,眼中竟然充满了费解,“你,你不想让为师杀人?可是这些人却要杀了你的师父!”
“不!”陈有风大声喊道,“不会的师父,只要你肯收手,徒儿就是拼尽命也要护你周全!”
“啊!”陈伯洋满脸疯像,竟如痴傻一般,他说,“你是说,若为师不肯收手,你便不会护我周全?”
“不,不……”陈有风极力地摇头,他重重地磕头,对着陈伯洋央求道,“师父!那秘籍定然不是少林金刚伏魔功,它害你太深,求师父快弃了它,不要再练了!”
陈伯洋的手缓缓地伸到了怀中,他抽出了一本包着黄色绢布的书册。而那书册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那正是夏尔马亲手交给我的摩诃钵特摩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