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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菡颔首, 取出平板,手指在上面灵活点着,简明扼要道“那我给你把心理医生约到后天下午?后天上午有个杂志封面拍摄。”
秦意浓“行。”
关菡不再言语。
秦意浓侧目望向窗外倒退的风景,转过脸来掩嘴打了个哈欠。
车内开了灯, 她眼白里遍布红血丝,在光线下暴露无遗。
“秦姐。”
“嗯?”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关菡温声建议道。
秦意浓已经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了,面对唐若遥还能强打着精神, 现下一放松, 疲惫感便充满了四肢, 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吃力。
她低低嗯了声, 阖上了眼睛。
关菡将车里的灯光调暗, 坐在一旁,呼吸跟着放轻。
秦意浓有点轻度的神经衰弱,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把她惊醒,就连注视的目光都会惊动她。所以这时候,关菡的存在感必须无限接近于空气。
关菡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古板的坐姿,一动不动。
夜色深浓,车窗外的树影映在秦意浓脸上, 忽明忽暗,她眉头始终轻微地蹙着。
过了十来分钟,关菡裤兜里的手机贴着大腿震了下。
嗡——
她眼皮一跳, 下意识转脸去看秦意浓。
秦意浓两指捏着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
关菡歉声道“对不起秦姐,我忘了调静音。”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睡着。”秦意浓无所谓地摆手,拿过桌上放着的矿泉水,定定地端详里面的水两秒,拧开瓶盖嗅了嗅,才小口地抿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滑进喉咙里,短暂地缓解了太阳穴的疼痛。
关菡抿了抿唇,眼神里流露几分愧疚。
她是一毕业就被招进了秦意浓工作室的,机缘巧合投了秦意浓的眼缘,当了她的私人助理。秦意浓还有很多个助理,在片场的时候帮她处理各种各样的杂事,只有关菡一个,是她的贴身助理,除了睡觉时间,她几乎和秦意浓形影不离。
如果世界上还能有一个人比家人更了解秦意浓,那个人就是关菡。即使秦意浓从不说,但关菡自己长了眼睛,她会看,不知不觉便抱了两分怜惜的心思。
所以才会对打扰秦意浓难得的睡眠负罪难当。
“你这是什么表情?”秦意浓把矿泉水瓶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眉梢往上微微一挑,眸光里染一分明媚笑意,“我现在没精力哄你啊,快还我那个冷漠无情的关助理。”
令行禁止的关助理一秒恢复冷漠无情,平平板板道“这样行吗?”
她长了张冰山脸,板起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秦意浓手指懒懒撑着额头,闷笑了声“行。”
关助理冷漠地不吭声。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
疲劳和酒劲一起发作,秦意浓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眼皮酸胀,她闭了闭眼,两指掐着越发酸痛的眉心“你,你把遥遥昨晚上拿奖那个视频找出来,我看看。”
关菡从包里掏出平板,解锁屏幕,前后操作时间不超过十秒,把平板递过来了。
“这就找到了?”秦意浓惊诧地接过来,即使唐若遥拿奖是这两天的大新闻,视频铺天盖地的都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关菡朝她露出笑容。
秦意浓忽然明白过来,多半是关菡早就知道她会看,提前预备好了。她哑然片刻,垂下眼睫,分辨不清眼中的情绪,两手端握,点开了视频。
视频是从主持人宣布最佳女主角候选人开始的,一共五位。大屏幕放完每位候选人的入围作品宣传片段后,便一分为五,每位候选人占据一块,随着台上颁奖嘉宾拆了金色信封,一句一句地递话搭台,屏幕里四位候选人强装淡定的面孔,现场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
唐若遥在其中格格不入,她频频回头看,不知道是想看到什么。席上的其他的观众也跟着她的视线往后看,连带着颁奖的其中一位男嘉宾都好奇地温声打趣了唐若遥一句“看来我们的候选人之一有点心不在焉啊。”另一位女嘉宾则好像两眼揉不得沙子,当即沉了声音,意有所指道“希望某些年轻演员能够谦虚一些,不要有了点成就,就沾沾自喜。”
她这话说得相当难听。
屏幕外的秦意浓和屏幕里的唐若遥一起黑了脸。
秦意浓看清这位女嘉宾的脸以后,冷笑了声。
原来是她。
此人叫郝美桦,也是演艺圈的前辈之一。这个前辈是相对于唐若遥来说的,郝美桦和秦意浓差不多时间出道,但是比秦意浓大了五六岁。两人曾经三次共同入围“三金”里公认含金量最高的金玫奖,郝美桦三次都败在秦意浓手上。后来终于如愿拿了影后,却被媒体和网友戏称为“捡漏”,因为那年秦意浓根本没参加。
后来两人又陆续对上几次,郝美桦想一雪前耻,次次落空,彻底坐实了“捡漏王”的称号。活在秦意浓的光环之下,她的影后奖杯就像个笑话,圈内人都知道不能在她面前提影后这两个字。
关菡看到她按了暂停,过来扫了眼,道“郝美桦把你当死敌,明里暗里说了你不少坏话,前阵子网上说你和柳江导演春风一度,就是她让人造的谣,还放了些似是而非的照片。”
“跳梁小丑罢了,不用管她。”
“知道。”
“金槐奖是不是快公布入围名单了?”秦意浓忽然问起。
“现在是五月,差不多七月,就会公布了。”
“我有送选的电影吗?”
“有。”
“好。”秦意浓唇角冷冷地往上勾,轻声嘲道,“我倒想看看,她又一次输给我,表情会有多精彩。”
关菡颔首。
秦意浓望着屏幕里就差把“尖酸刻薄”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郝美桦,嗤笑“都多少年了,成天把心思花在这种腌臜事上,活该她演不过我,我看过不了多久,连遥遥都能超过她。”
提到唐若遥,秦意浓眸色转暖,继续往下看。
视频里男嘉宾面露尴尬,替郝美桦打了个圆场,顺势激动万分地念出信封上的名字“本届金桂奖获得最佳女主角的是——唐若遥!”
一束强烈的光束打了过去,闪光灯此起彼伏,迎接新晋影后的加冕。唐若遥在掌声和光芒中提着裙摆站了起来,一袭手工定制的渐变星空蓝长裙,完美撑出了高挑姣好的身材,裙摆曳地,拖出长长的尾,星辰闪烁。
和众人一一拥抱过后,唐若遥端着下巴,如同巡视领地的女王,镇定自若地朝领奖台走去。
无可挑剔的容貌,仿佛与生俱来的清贵高傲,令屏幕外的秦意浓呼吸一滞,移不开眼睛。她手指无意识地隔着空气温柔抚过唐若遥淡漠的脸。
男嘉宾把奖杯递过来,有请唐若遥发表获奖感言。
唐若遥对着话筒黯然垂下眼帘,久久沉默。
台下几乎要引起骚动。
唐若遥复抬眼,琥珀色眸底浅浅的水光一漾而过,她轻轻地吸了口气,清冷沉静地开口“感谢导演……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
一系列的套话,连一句多余的都没有说。
鞠躬,下台。
镜头最后扫过落座的唐若遥,她丝毫没有获奖的喜悦之情,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像个失去灵魂的精致木偶。
秦意浓心情复杂地合上了平板。
心口隐隐地浮上一丝涩然的感觉,她将手按在心脏处,是后悔吗?后悔昨晚故意缺席她的颁奖礼?
如果自己当时坐在台下,她会对自己说什么呢?
秦意浓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平板的金属侧边,唇角的弧度带上了隐约的自嘲和苦涩。
这个问题,应该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秦意浓闭了闭眼,手指微抬,关菡心领神会地将平板从她膝盖上拿走,收进包里。
酒店到了。
关菡送秦意浓上楼,将手上的包一并递过去,交代道“里面给你放好了安眠药,但是你喝了酒,最好不要吃。实在睡不着,先等一两个小时醒醒酒再吃。”
秦意浓颔首。
“我叫前台送醒酒茶上来。”关菡说。
秦意浓再点头。
乖巧听话得像个小学生。
关菡忍住了大逆不道摸她头的冲动,折身回去按电梯。
秦意浓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冒出一句“谢谢你。”
关菡转脸回望,秦意浓身形单薄,两手抱着包,薄唇微抿,静然站在门口目送她,走廊的光线映得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让人联想到黑夜里暴风雨中枝头摇摇欲坠的花瓣。
她一直很孤独,深入骨髓的孤独。别人不知道,关菡知道。
关菡眼眶一酸,努力睁大了眼睛,扬起一个笑容“我是你助理啊,这是我应该做的。”没再给秦意浓说话的机会,她语速飞快道,“早点休息,明天我过来接你,晚安。”
秦意浓动了动嘴唇“……晚安。”
关菡的身影消失在渐渐合拢的电梯缝里,秦意浓垂眼,回身带上了房门。
……
唐若遥这一觉睡得骨头酥软,醒来的时候习惯性摸了一下枕边,一贯的冰凉。她坐起来,低头看到不知不觉睡得散乱的睡袍,里面隐约露出几个暧昧的红痕。
耳廓蓦地发热。
唐若遥在盥洗室洗漱完毕,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忍着羞耻,将睡袍的带子再松了松,调整好呼吸,拉开房门朝外走去。
“姐姐?”
关菡微怔,顾不上细细揣摩,迅速低头打字。
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秦意浓盯着她的动作,眉头蹙了蹙“等等,把我很忙后面的都去掉,改成……”
关菡等着她的下文。
“后果我来承担。就算她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能给她补上。”
关菡往回按删除,再打上新的字,这回动作慢得多。
果然输入到一半,听到秦意浓的一句“再等等。”
关菡从善如流停下。
秦意浓揉着眉心,纠结道“最后一句是不是不要比较好?”
关菡含糊其辞“这个……”她哪儿敢乱发表意见。
秦意浓自己下了决定“不要最后一句。”
“是。”
短短两行字,秦意浓反反复复地改措辞。
关菡输入完谨慎起见地先找秦意浓确认了一遍,秦意浓点头,她按了发送键,又问“还要说别的吗?”
秦意浓摇头,撑着沙发起身,明明穿着拖鞋,也没有久坐,身形竟有点不稳地晃了一下,关菡一只手伸到半空,秦意浓自己扶着沙发背站稳了。
“吃水果吗?”秦意浓平淡地问,她的态度仿佛唐若遥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我喝水就行了。”关菡忙两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让秦意浓或者她妈妈亲自给她切水果,关菡想想都惊悚。
“那就算了。”秦意浓没多劝,垂了垂眼皮,一开始回家的喜悦荡然无存,意兴阑珊地往楼上走,“我去换身衣服,你有事就找芳姨。”
关菡在她身后简洁应了一声“知道。”
另一边,唐若遥在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便抓起了手机。
秦姐很忙,暂时没办法顾及到你这边,她说谁打的你,让你打回去,后果她来承担
唐若遥先是哑然片刻,尔后勾勾唇角,自嘲地笑了。
她脸颊发烧,难堪和屈辱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她在十几分钟前做了什么?她把自己挨巴掌的照片放到只有关菡能看到的朋友圈里,企图博得一点关注。打狗还得看主人,哪怕是宠物被欺负了,秦意浓她这个做主人的总要关心关心宠物的伤势吧?说不定……她会来见自己呢?再不济,也会叫关菡看看她吧?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只为乞求秦意浓的一个怜惜的眼神。
哪怕她顺带问一句自己伤得怎么样,脸好了没有,唐若遥都不会觉得有这么讽刺。
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冰冷。唐若遥闭了闭眼,点进朋友圈,把那条动态删掉了。
对话框里那条消息刺眼,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尖锐地提醒她的自作多情与自甘堕落,心脏隐隐抽疼,比阮琴扇她的那巴掌要疼得多。
唐若遥长按消息框,出现删除选项,指尖悬浮在上面,眼里闪过挣扎,最终还是没舍得删,回了一句嗯
唐若遥是有反手打回去的念头,但只在当场的那一瞬间,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她对阮琴,与其说逆来顺受,不如说根本不在乎。
唐若遥母亲早逝,父亲另娶,她懂事得早,打小性子淡,对旁人的言语不怎么放在心上。她父亲疼爱她,一开始继母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对她还可以。后来两人又生了个孩子,唐若遥在家里的地位就尴尬起来,父亲依旧疼她,但是对另一个孩子也倾注了同样的爱,继母就大变样了,倒没有明着针对她,暗地里少不得说一些诛心的话。
唐若遥家境普通,只能说不穷困,但她想学表演,艺术类院校光是学校就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前期投入更是不低。唐爸爸一个人上班,四张嘴要养,其中一个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花在她身上的多了,用在继母和弟弟身上的就少了。继母趁着唐爸爸不在,一会儿指桑骂槐地大声说谁家女儿拖油瓶,嚷得邻居家都能听见;一会儿搂着襁褓里的弟弟哭诉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奶粉都喝不起;一会儿觑着唐若遥沉默做家务的背影,一唱三叹埋怨自己怎么嫁到了这户人家。
其实唐若遥很早就开始干兼职了,寒暑假出去打工,基本能交上自己的学杂费,有时还有剩余,剩余的钱全都贴补进了家里。
风言风语她听惯了,早就练出了一身不想听就可以不听的本事。阮琴对她冷嘲热讽的时候,唐若遥看似专注,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在放空状态,就算进了耳朵,也不会进脑子。她知道阮琴是因为什么,她甚至能理解她,愿意让她出出气,说两句而已,也不会少块肉,也深知阮琴在秦意浓的威慑下,根本翻不出什么水花儿来,所以才听之任之。
唐若遥用手扶着额头,脑子里纷纭杂乱,用力掐了掐眉心,才让自己从记忆中脱离。
她去厨房给自己做了份简易的低卡午餐,开了电视机,调到纪录片频道观看——这是秦意浓的习惯,不知不觉影响到了她。秦意浓半路出家,没有接受过科班训练,她在表演上有很多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方法,是学院里不会教也教不了的。
客厅的窗帘都拉上了,只有电视屏幕是亮的,唐若遥眼神专注,脸一时被照亮,一时又被黑暗吞没。
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关菡抬起头,秦意浓换了身随意的居家打扮,长发蓬松地披在身后,一件宽松的长款t恤,白短裤,趿拉着拖鞋,因为个子高挑,只堪堪遮到腿根,一眼看上去都是腿,白得反光。
关菡多看了一眼大长腿,才收回视线,习惯性看了左手腕表的时间。
上去还不到五分钟。
关菡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觉得秦意浓可能有话要交代,坐直了身子。
“我上回用的那种药膏还有吗?”秦意浓走到她跟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关菡脑筋转了转,明白过来,问“是拍《渡河》时候用的吗?”那部电影有一场扇巴掌的戏码,秦意浓是被扇的那个,和她搭戏的是个老前辈,两人真拍真打,秦意浓脸都被扇肿了。关菡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支很管用的药膏,没多久就消了。
秦意浓点头“就那个。”
“有是有。”关菡眉头微皱,“但我没带啊。”
就算她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也不代表她会随身带着消肿的药膏吧?以前不好说,现在敢扇秦意浓巴掌的,八成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秦意浓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眉,问“在哪?”
关菡诚实回答“在我家。”
说完这句话,关菡心里突然涌上一缕不妙的直觉。
秦意浓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聪慧的关助理已经懂了她的未尽之言,默默地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那我现在回去拿。”关菡说。她还没吃午饭呢。
“你还没吃午饭。”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话,秦意浓说。
关菡眼睛不可避免地亮了亮。
她在客厅坐这么久,早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香气,纪书兰厨艺精湛,炖的乌鸡汤香味浓郁,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勾起来了。
然后她就见秦意浓弯腰从茶几的果盘里拿了一颗又大又红的苹果塞到她手里。
关菡“……”
说好的把她当客人呢!
秦意浓自知理亏,白皙脸颊浮上淡淡一层可疑的绯红,不自在地抬手勾了下耳畔长发,避开她视线,淡道“抓紧时间。”
关菡拿着苹果离开了。
纪书兰从厨房出来,客厅的电视机里放着bbc的纪录片,她瞧见沙发上只有秦意浓一个人,讶然道“小关呢?”
秦意浓面不改色地哦声,道“她有事先走了。”
纪书兰没多想地拿了东西往回走,边走边小声嘟囔“这都吃饭了,什么事那么急,非赶着这时候回家。”
秦意浓将纪书兰的话听了个全乎,半垂眼皮,耳朵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咳了声,又抿口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电视上。
秦家人丁单薄,吃饭的时候就纪书兰和秦意浓两个人,秦意浓去外面把芳姨拉了进来,芳姨百般推辞,被秦意浓双手牢牢按住肩膀将她锁在座位上。
芳姨还在挣扎。
还是纪书兰说了句“你就跟我们一起吧。”
芳姨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深深地看了纪书兰一眼,纪书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芳姨便安分坐下了。
芳姨以前和纪书兰是邻居,她丈夫早亡,有个女儿已婚,她就一个人住了,平时素有往来。秦意浓把纪书兰安置到这里以后,雇了芳姨当保姆,也和纪书兰做个伴。
秦意浓赶在芳姨没反应过来之前,麻利把三个人的饭都盛好了,得意笑笑。
席上安静。
对严格管理身材的女艺人来说,只有饿多饿少,没有吃饱的概念。秦意浓感觉自己有五分饱了,便放下了筷子,关切地问纪书兰“宁宁在幼儿园还适应吗?”
关菡颔首,取出平板,手指在上面灵活点着,简明扼要道“那我给你把心理医生约到后天下午?后天上午有个杂志封面拍摄。”
秦意浓“行。”
关菡不再言语。
秦意浓侧目望向窗外倒退的风景,转过脸来掩嘴打了个哈欠。
车内开了灯,她眼白里遍布红血丝,在光线下暴露无遗。
“秦姐。”
“嗯?”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关菡温声建议道。
秦意浓已经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了,面对唐若遥还能强打着精神,现下一放松,疲惫感便充满了四肢,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吃力。
她低低嗯了声,阖上了眼睛。
关菡将车里的灯光调暗,坐在一旁,呼吸跟着放轻。
秦意浓有点轻度的神经衰弱,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把她惊醒,就连注视的目光都会惊动她。所以这时候,关菡的存在感必须无限接近于空气。
关菡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古板的坐姿,一动不动。
夜色深浓,车窗外的树影映在秦意浓脸上,忽明忽暗,她眉头始终轻微地蹙着。
过了十来分钟,关菡裤兜里的手机贴着大腿震了下。
嗡——
她眼皮一跳,下意识转脸去看秦意浓。
秦意浓两指捏着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
关菡歉声道“对不起秦姐,我忘了调静音。”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睡着。”秦意浓无所谓地摆手,拿过桌上放着的矿泉水,定定地端详里面的水两秒,拧开瓶盖嗅了嗅,才小口地抿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滑进喉咙里,短暂地缓解了太阳穴的疼痛。
关菡抿了抿唇,眼神里流露几分愧疚。
她是一毕业就被招进了秦意浓工作室的,机缘巧合投了秦意浓的眼缘,当了她的私人助理。秦意浓还有很多个助理,在片场的时候帮她处理各种各样的杂事,只有关菡一个,是她的贴身助理,除了睡觉时间,她几乎和秦意浓形影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唐·论文·学霸上线,不管是支线几,打动秦姐姐都是小唐一片赤诚的真心罢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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