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人得知,自己儿子的得宠,居然是因为这个,心中自也是气闷难消。可事到如今,他即便想帮,也恐无能为力,也杵在百宫中,偷观龙颜。
令王见时机差不多,给身边的党羽暗递了眼色,那人立刻冒死上奏。
“皇上,旋王与属下私通一事,证据确凿,倘若处理不好,不只孩子以后被人指指点点,恐怕就算旋王的储君之位也……”
“哦?那照你看,是废她储君之位好呢?还是先除了她腹中的孽种好呢?”
女皇忽然心平气和的态度,让众人谁都知道,她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就等她金口玉言。
那人听着女皇语气不对劲儿,忙跪爬两步,又向上叩头。
“皇上,老臣一片赤诚之心,只想为皇上分忧。皇上英明,一切请皇上定夺。”
“定夺?”女皇威严的目光,扫过群臣,然后闭起眼眸缓缓说道:“旋王的事,说到底是朕的家事,朕自会给天下一个交待,不用尔等操心!”
女皇说到最后,一甩袍袖,走了。
洪公公不敢多问,微微低头跟在女皇身后,见之驻足,才抬头向紧锁的石门望去,才发现,女皇竟来到了多年都未曾来过的冷宫。
关押着简玉寒的萧条之所。
“开门。”
洪公公命终年守门的太监开了门,然后随女皇走进。
冷宫里几乎没有绿色,能投射进来的阳光,都少得可怜,根本满足不了大多数绿植生长的条件。
而里面伺候着的太监,也就只有两个。到处萧索,却也干净利索。
一个身穿素衣,背对着来人的消瘦男子身影,静静地坐在院中的青石桌旁,像是在写着什么,又或是在画着什么。
他发冠高高束起乌发,垂下仍能披散至窄腰之上,发随素衫随风飘舞。就单凭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背影,就足以能让成千上万的女人,为之疯狂的着迷。
女皇并没有因他的离去而生气,只是在忧思中,走到那青石桌前,微微颤抖着的手,宝贝般地拿起那桌上的写写画画。
宣纸上的字画内容,是一个婴儿旁,一个十几岁大的姑娘。
她知道,他所画是那十几年前,他只见一眼,凭记忆而画的孩子,和展开他想象,画得孩子十几年后的样子。
如果当初自己没给他生下这个女儿,恐怕他早就会因怀恨不谅,而报复她而归于尘埃了吧?
她凝视着,里面响起落锁声的门,站了许久。直到她发酸的手,再也捏不紧手中的画,而飘落至半片枯叶上,她才默然的转身离去……
洪公公弯腰捡起,走近那扇紧闭的木门前。这么多年来,洪公公就像是女皇心里的一条蛔虫,早已摸透了她了心思。
“寒侧妃,就算您还因当年之事,怀怨在心,可毕竟皇上也给您生有一女。这不,旋王贪上事了,皇上心中郁结……”
“你可以走了。”
男人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色彩的从屋中传出。
女皇身子一僵,空洞地望向前方。久违了,如此美妙的声音,她已经久违了十几年。
“寒侧妃……”
“简玉寒!”女皇突然转回头怒道。“你与她人私通,多年后却仍不知悔改。如今,旋王私通属下,定是随了他的心性!”
屋内不再有人应声。
主仆二人走在回宫的路上,各自都想着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
“我都说了,我师妹只是前来请我帮忙,要向你讨要龙涎珠救其儿性命,你为什么还要杀她?为什么?为什么……”
号称天下第一美男的简玉寒,抱着躺在血泊里的绝色少妇,那歇斯底里的喊声,几乎可与九天之上的雷音抗衡。
“倏”的一剑,他横在自己的颈间,下一刻,手腕被暗物击中,剑被迫落地,发出一声“仓啷啷”的哀鸣。
“你要想为她殉情,也得问问朕肚子里的孩子答不答应!”
女皇的盛气凌人,此时仍一分不减。眼眶早因之前看到的一幕而妖艳的血红。
孩子?男人显然被女皇的话惊愣到了。却也只是惊愣眨眼之间,他便冷笑道:“你是说,你怀了我的骨肉?”他自嘲地又笑了一声,“你的男人又不只我一个,为什么说是我的?”
女皇狠心地扬起高贵的头,一甩袖子转身不再看他。
“你若是死了,朕也不会让这个孩子独活。”
“皇上,您这又是何必呢?”洪公公见两人无人退步,心中尤为着急,转而又面对简玉寒。
“简公子,您之前迟迟不肯让皇上册封男妃也就罢了,可怎么能不承认这个孩子呢?难道您是真被这个女人蒙了心吗?”
“师妹已死,真相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我欲有心求死,谁也拦不了!”
简玉寒单掌运力,女皇愤然转过身来,厉声道:“龙涎珠!”
龙涎珠?简玉寒微微犹豫间,女皇才强作镇定又道:“若你活着,朕定会让她的儿子有命存活于世。更会保她夫家……”
“好……”
一个“好”字,似从简玉寒牙缝中挤出。他一忍,便是十几年。
主仆都忆起尘年往事,洪公公忍不住劝道:“皇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何必还和寒侧妃扭着劲儿?而且,现在旋王与云家那位公子,已结为百年之好……”
“好个百年之好!”女皇倏然停住脚步,“那你可知,旋王与侍卫私通,并怀上孩子的事一传出,他还稀罕旋王的虚情假意吗?要是普通一个男人也就罢了,可他的命格,是五行之一!五行之一你懂吗!?”
洪公公见女皇大发雷霆,虽不是对他,但他也不敢再挑战女皇的底线,只得为云家公子祈福。
而云男妃,此时正沧桑着一张如玉的容颜,立于金玉旋面前,句句把一向伶牙俐齿的旋王,问得哑口无言。
“孩子不是我的?”
“你一直在利用我对不对?”
“我每当为之欢喜之时,你是否都在偷笑我的愚不可及?”
“……”
他的目光好冷冽,那仿佛考问她灵魂的话语,字字句句凌迟着她的心。
“云妃,我承认,为了保南宫和孩子击全,我确实是耍了一些小心机,可我对你……”
云男妃向后退了数步,恰似一柄无形的剑,把他刺痛得毫无招架之力,更不要说什么还势之功了。
他眸中晶莹,咬牙道:“那你可知,这足以要了我的命?”
命?有这么严重吗?不过的确是有人要丧命,却不是他。
金玉旋心乱如麻。
“云妃,以后我再和你慢慢解释好不好?现在当务之急,是该如何救出南宫才是。”
“啧啧啧……七皇妹还真是有情有意啊!”
还未等云男妃答话,门外便响起了令王略带讽刺之声。
金玉旋见着她就是一肚子的气。据她让人所查,这件事之所以败露,又之所以,事态严重,定和她这个五皇姐脱不了关系。
“令王不会又是在母皇面前搬弄完是非,才来的吧?”
令王笑吟吟的,找一处坐下。
“看皇妹说的,本王可是来慰问云男妃的,怕他被人捧得太高,又重重摔下后吃不消。啧啧,看他那小脸儿,恐怕让屏王会心疼的……”
“仓啷”一声宝剑出鞘声后,一把微颤的剑,指在了令王的要害。
令王冷笑,玉指轻轻在上面弹了弹,转脸对着旋王道:“怎么?难道你会放任你失宠的夫侍,杀了我这个姐姐?”
“云妃,不得无理,还把剑放下!”
“不放!”
金玉旋第一次见云男妃如此动怒,且如此任性。
“呦呦呦,看来,有人要恃宠而骄了。不过,你知不知道,在旋王的眼中,对你的一眼万年,都是假的。哈哈哈……”
刺耳的话,叫嚣的语气,放在往日,云男妃根本不会理会。可今日不同,那字字都像是在剜他的心。
“那就同归于尽!”
云男妃手腕一转,顿时惊愣了令王,但反应过来也并没有躲的意思。
金玉旋见他突然不听话,迅速上前一跟步,夺下剑的同时,不小心划伤了他的左臂。
“云妃……”
血,透过他无尘的白衣,迅速蔓延了他垂下来的半臂,金玉旋强装无恙。
“来人,带云妃下去看御医。”
云男妃像是被痛弄得清醒了许多。
“不必!王爷,如今一切大白于天下,你还与我这般做戏,究竟要将我至于何地?”
“云公子,云公子,你,你怎么受伤了?”
屋内本以风雨满楼,可偏偏有人还来雪上加霜。
“哟,我就说嘛,云妃落难之时,怎么可能少得了屏王?你们先聊,本王先走一步,改日再来看七皇妹。”
令王话罢,在无人理睬之下,笑迎春风般地带下人走了。
剩下屏王一脸关切地看着云男妃,忍无可忍地为他打抱不平。
“七皇妹,是不是你伤了云公子?”
金玉旋气不得消,见屏王为云男妃出头,更是酸意横生。
“是!不知皇姐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没有。不过,你若不珍惜,大可以休了他,让他另择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