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老川头在吗?”
一声沉闷的嗓子从药店门外喊起,带着浓重的痰音。
随即,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摇晃着五短身躯走进药房大门。此人年纪四十开外,面色苍白,眼袋浮肿,一双斗鸡眼里泛着青白,目光呆滞无神。
“哎呀呀娄管家大驾光临,有何事儿需要小老儿帮忙的?”
本自老神在在坐堂的那位药房主师,立马睁大眼睛,起身走出柜台迎上前去,一脸的谄笑。
五短男子眼睛一翻,哼了一声,他的身后又钻进来两个彪悍随从,一马脸一猴腮,都是神情横戾之徒。
“咳咳大爷近日急火攻心,痰咳不止。老川头,弄几副去火滋补的好药来,不可装神弄鬼!”五短男子拍了拍绣花长袍,扯着破锣嗓子嚷起来。
“大总管请一旁歇息,片刻就好!”
药房主师哪里还有前番高深莫测形象,屁巅屁巅的忙不迭起来,又吩咐伙计给来者三人落座沏茶。
娄总管在店内扫视一周,看到一干衣着粗俗的山民,神色顿显厌恶。他懒得理睬掌堂药师的一腔殷情,自顾立在铺子当间不动,拿药看病的穷苦之人,都小心翼翼从旁边绕过去。
便是这时,卖药老汉刚刚将银钱揣入怀里,低着头往门外走着,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顾念孙女。一个转身,肩头的背篓就碰上了五短男子。
“哎呦”一声,老人翻倒在地,手捂胸口一脸的痛苦,双眼惊恐低头看着胸口鞋印。
“山里的穷鬼,眼瞎啦——”
娄管家身边的马脸随从收起右腿,凶神恶煞般叫嚷着,搂起袖子还要举拳打人。药房主师见状也没吭声,无奈的干笑着,站在一旁不敢劝阻。
卖药老汉坐起身来,眼见三人气势骇人,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缓了口气就陪上笑脸:“没看见几位贵人大爷,得罪,得罪了!”
“哼!呸——”
娄管家斗鸡眼一斜,一口浓痰就吐到老汉脸上,随即懒懒的挥了挥手。
“你你们,凭什么打我爷爷?”
蓦然间,一声细细的轻叱声传出,却见那个八九岁的女孩,小脸通红,先拾起地上背篓,接着就一把抓住了五短男子的衣摆。
山里的孩子虽然胆小,却是性子倔强,突然看见亲人被打,下意识的便伸出了小手。
“嗤啦”一声,裂帛声响。
这一下,娄管家的脸上不好看了,一双斗鸡眼瞪着衣摆,可见那丝锦长袍从后腰处被撕开了一条长长口子。
顿时,满屋子的人都屏息看着这一曲,没人敢吱声,药房主师也紧揪着山羊胡子,暗自摇头。
本来憋着一股子狠劲的小女孩,自己也被吓傻了。她本想拉住那个贵人论理,没想到其光鲜的长袍却是这般的不结实,一扯之下就被撕破了。
“小丫头片子,要找死么?”
娄管家怒声呵斥,浮肿的眼袋抖动了几下,盯着小女孩看了一眼,眼里顿尔透着一丝邪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爷这身锦袍价值二十银币,赔吧!”
突然的变故,让卖药老汉急身站起,颤栗着背脊连连作揖:“贵人老爷,您行行好吧!我们哪里来的二十银币。”
小女孩却是又急又气,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只在不停哽咽:“我没钱,你凭什么打我爷爷?”
“没钱?”
五短男子怪笑一声:“猴子,将这丫头送到“金兰苑”去交给老鸨儿,总还值几个银币,正好抵扣撕破大爷衣服的欠账。”
猴腮家伙听到发话,上前一把攥住小女孩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门外拽,嘴角露着谄媚的邪笑:“小丫头模样还算周正,养几年说不准就是个美人儿呢!”
“爷爷——”
女孩哭叫一声,小脸上满是惊恐,却又如何挣扎得开。
山民小女子父母早逝,爷孙俩相依度日,是老人心头命根~子,岂能眼睁睁看着被人虏走?采药老汉再也忍噤不住,红着眼睛冲上来,摆出一副拼命架势,发出了一声怒吼:“你们放开我家小囡囡!”
“老杂毛,找死!”
身型彪悍的马脸汉子,举着的拳头出手了,猛力一冲打在老人的胸膛,又借力往外一带,口中不忘嚣张大喝:“滚出去!”
采药老汉虽然体骨不弱,但哪里是一个锻体武士的敌手,被冷不防的抛起身来,摔出药房门外一丈多远,跌倒在青石街道上,连声闷哼,一时爬不起来了。
药房里突然摔出个人来,吓得街上的行人闪到一边,一个个惊愕不已。旋即,五短男子带着两个随从,拽着一个七八岁女孩,对店内店外之众毫无顾忌,大摇大摆走出药房大门。
“爷爷——!”
小女孩挣扎不停,却挣脱不了猴腮打手的一只铁腕,只能拼命哭喊不停。
“放开我家闺女”
扑倒在地的采药老人,挣扎着要站起身,又被率先出门的马脸汉子迎面一脚踢飞,直接喷出大口的鲜血,再一次倒卧在地。
“在这澜沧郡城街面,娄某人讨一笔债,还没人敢拦阻!”
五短男子跨出药房大门,正得意洋洋嚷着,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惊恐嘶叫:“你你是谁,要干什么?”
娄管家回头,正要发火,却是斗鸡眼一呆,半张着嘴巴愣住了
一个衣着兽皮短茄的蓬头少年,腰插一把铁柄石斧,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其左手宛若铁箍,钳着猴腮打手的左腕,让那家伙疼得额头冷汗直落,战战兢兢不容反抗。
而在少年的身边,站着惊恐万状,瑟瑟发抖的山民小女孩。
出手之人,是站在药房大门口的张正恺。
初来乍到,走在澜沧郡城大街上,他本不想惹是生非,但看见小女孩那可怜模样,不免想起了落灵谷张家堡中的小妹子——宁沐。
想当年,小沐沐之所以沦落为奴,只怕也是这等境况,遭遇某个恶人拐骗逼迫,流离失所而痛失双亲。
痛之深切,重生的少年顿而气愤填膺,哪里还能隐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