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哥并没有起身去追莫陌,女人从来都没有跟他发过脾气,他知道事情很严重,追也于事无补,木然坐在餐桌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从故乡舂城回来,刚跟她求过婚,就发生了这一幕。
抽完了手里那支残存的香烟,他狠狠地将烟屁股扔在了地上,然后用脚将它狠狠地踩灭了,踩得稀烂。
望着桌子上自己亲手做的美食,狡猾哥颤动着手,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白酒,一扬头颅,尽数收入肚腩之中,然后一只手伸进碗里,抓起一个富含胶原蛋白的猪蹄,“咔嚓咔嚓”就大口啃了起来。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自己跟叶子经理的那点破事情,莫陌一定是知道了!
可是自己并没有移情别恋,跟叶子上床,那只是生意场上的逢场作戏而已!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不择手段脱颖而出就是英雄。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能够拿到订单就是一个好业务员,而要把销售做好,在狡猾哥的理念里,靠得就是交易,叶子贪恋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则贪恋她的权力和订单,逢场作戏之中互相成就了对方。
没有交易,就没有伤害!
莫陌一定是伤心透顶了!
闭上眼睛,狡猾哥的泪水止不住如暴雨下注,恨自己做事情太疏忽,被女人看出了破绽,哎,叶子的电话也太频繁了,总是说品质问题,不引起莫陌的怀疑才怪啊!
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水草丰茂的头发,接连叹了三口气。
望着餐桌上的白酒瓶,狡猾哥心中一阵冲动,拧开盖子,一杯接着一杯的闷酒,朝着自己的喉咙里浇灌着,那是一片干涸的土地,经过浇灌,头脑里面就生出了一些云雾飘渺的感觉。
狡猾哥渐渐地感觉自己浑身如同被人大卸了八块一般,手脚全然不听了使唤,知道自己已然醉了,他本来还想再喝一杯,结果手没有将酒瓶拿稳,掉了下去,“砰”地一声,砸在地板砖上。
管不了这些了,他感觉自己的头如同一颗沉甸甸的西瓜一般,有一双大手在不断地摁着,头发茂盛的脑袋在空中晃了几晃,轰地一声就趴在餐桌上呼呼地死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感到喉咙干渴得要命,跟着火了一般,一下子就醒转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屋子里一片漆黑,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他站起身子来,拧亮了灯,转动
了一下头颅,酒劲已经散去,头脑是清醒的,发现屋子里静寂得吓人。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卧室,双人床上,空荡荡的,那里曾经有很多他跟莫陌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如今跟凋零的树叶一般,清瘦得只剩下一片可怜的叹息。
没有女人的房间,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僵硬而毫无生气。
狡猾哥转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完了之后,头脑清醒了更多,他忽然意识到一些什么,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颤颤抖抖地拨打着莫陌的电话。
“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手机里传来一阵冰冷的自动语音回复。
莫陌联系不上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大概是无法接受这种痛苦的结果,呆坐了片刻,又哆哆嗦嗦地拨打了一遍电话,还是冰冷的回复!
“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的回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那时候没有wifi,也没有智能手机,他就编制了一条短消息,给她发了过去:“老婆,你在哪里?快给我回来吧,求求你了!”
将短消息发完后,他拉开房门,朝着外面奔跑而去。
已经是深夜了,外面的雨也停了,深圳的十月是温暖的。
他跑到了地下停车场,发动了那辆丰田轿车,朝着外面开去,国庆期间,很多回乡的人开始陆续回来了,大街上,不时有轿车呼啸而过。
莫陌去哪里了呢?
到处都是房子,到哪里去找她呢?
他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开着车。
“滴滴滴!”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他一阵惊喜,心想,刚才自己给莫陌发过短消息,她一定看到了,这个电话一定是莫陌打过来的。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来不及细看,就摁下了接听键,嘴里颤颤抖抖地喊道:“老婆,你在哪里?”
“蒋大帅哥,你要向我求婚啊?”叶子经理的声音飘了过来。
“叶经理,半夜里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啊?”狡猾哥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低声问道。
“当然是想你了,你今天太生猛了,表现得太好了,是不是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我一遍又一遍地温习我们今天见面的画面,晚上睡不着,跟你道一声晚安!”叶子经理说完,嘻嘻地笑着。
“晚安!”狡猾哥说完,就将
电话匆匆挂了。
开着轿车,在大街上转了几圈之后,他把车开到了羊台山脚下。
他从轿车里跳了出来,朝着大山奔跑而去。
他从小就生活在大山里,对大山有着特别的感情,他跟莫陌的第一次约会就是爬羊台山,第一次深情拥吻也是在羊台山。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奋力奔跑着,深夜里,大山空无一人,唯有几点寂寞的星星在夜空里闪烁着。
大基建时代,深圳的天空是污浊的,那天空中的星星也是灰暗无光的,跟一双迟暮之人的眼一般。
那个晚上,他就如同一阵台风一般,呼啸着刮过树木茂盛的山岗。
站在山顶广场,一片空寂,丰茂的树林里,不时传来风摇动树叶的声音,辽阔无边,几声野兽的梦呓,让人不寒而栗。
喘了一阵粗气后,他忽然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头颅,感觉双脚已经无力支撑整个身子的重量,缓缓地陷下去了,接着双膝无力地瘫倒在水泥地面,如同一座坍塌的宝塔一般。
这时候,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英俊青年凄凉地叫了一声,他想大声呼唤:“莫陌你在哪里?你快回来!”
是一阵清风把他从悲伤之中拉了回来,他用手摸了摸头,这才发现自己头发已经被雾水打湿了,小水珠从脸上静静地滑落了下来,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缓慢地走到悬崖边上,风从四面吹来,有一股凉意。
置身在羊台山的至高之处,他张目远望,灯火辉煌的城市如同摊开的画卷一览无余,密布的建筑物高高低低,居住着这个城市的奋斗者。
那些灯火通明的建筑,是钢筋水泥的森林,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激动人心的方阵。
人们在建筑的森林里筑巢安家,来来往往,为了自己的永不放弃的理想奋斗不息,这人造的森林里,也不知掩藏着多少百姓的悲欢离合,也不知发生了多少背叛与被背叛的故事,演绎着人生的一个又一个悲欢离合。
莫陌会去哪儿了呢?她会穿行在哪一片建筑群呢?他正在思忖着,身后仿佛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空无一人,只有山风经过的声音,山风卷起一张带字的素白纸张,轻盈地向着远空扬去,仿佛要飞向南天门,昭告天下。
恍惚中,十八岁的莫陌朝他深情款款地走了过来,那时候,她刚进厂,在仓储部负责成品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