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集市里的热闹不比天明,景渊带了面具,缓步走到一个漆黑的甬道前。
“哒哒哒。”扣了三下岩石,不过片刻,甬道内飘出一缕红烟,落地成型,一个红衣曼妙女子婀娜而立。
“哟,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红鸳眸含秋水,看着身前的男子。
“我来,是提醒你,你暴露了。”他声音很沉。
这是谭婆婆的地界,任谁的‘烟师’有天大的能耐,未得允许,也靠近不了半步,所以景渊不担心被‘隐烟’窃听了去。
红鸳闻言垂眸,她不自然的捋了额前一抹碎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不要紧,谭婆婆知道就行。”景渊留下一句话,转身而去。
景渊走后,红鸳望着他的背影紧颦秀眉。
看来,今日是一个局,她中计了!
心下暗暗后悔,她真不该不听主人说的话。她本以为圣女在景家庇护下,能安全进入冕月国,但是今日在南羽阁门前,她分明闻到了同类的味道,那‘烟师’应该来头不小,像是‘流烟’异族的‘百化烟师’。
他们‘人形烟师’都是由人炼化而来,当然这其中就包括妖魔一族,神族和人族。‘烟师’炼化为烟后,能延承本体的灵力,是以,‘人形烟师’的能力各不相同。
而且,‘烟师’与主人之间的关系是为共同体,‘烟师’的强大可作用于主人,主人的强大也可作用于‘烟师’。
所以,她今日闻到那人的味道后,意识到了圣女可能有危险,不顾主人的叮嘱,给了墨星染飓风袋,她以为只要她不出面就不会暴露,没曾想,还是小看了‘流烟’那帮人。
红鸳不敢隐瞒,匆忙的将事情如实的告诉了谭婆婆。
昏暗屋内,红衣老妪脸上的褶皱深如木刻,她神情郁郁,抬手直指着红鸳:“你为何自作主张?”
红鸳吓的“扑通”跪地,美目里满是惊惶:“主人,你有所不知,‘流烟’那帮人有备而来,我担心圣女她...”
“你怎知是‘流烟’所为?眼见就一定为实吗?”老妪沉声问到。
红鸳摇头,可是那‘百化烟师’...
“哼,如今若不是景家那小子来报,只怕你我都要被人算计的骨头渣都不剩。”不等红鸳回话,老妪低低念了一串咒语,从身后摸出小瓶,红衣女化为一股烟钻了进去。
现如今她的意图怕是已经被暗处的人猜到了,看来国师已成了众矢之的,圣女的到来成了致命的***。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无论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只要与她目标一致,那就成!
只要国师死,就成!
老妪阴沉的笑在甬道里回荡,没走多远的景渊眸色一深,他想,看来他真的猜对了!
谭婆婆想要杀了自己的儿子!
—————
转眼天明,今日的流沙集市里人可是格外的多,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因为大家得知,冕月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圣女’,今日午时就要出了集市,去到那冕月国面见他们无所不能的伟大国师!
集市很大,以中心圆台为点,圆台下一圈商铺为面,密密麻麻挤满了无数慕名而来的客商和贵胄,凑热闹是人的天性,不分贵贱。
景家暗门在集市的东南角,常年把守了重兵,若无大事,那正门不会开,而且那地方晦气,平时也没人愿意去。是以,人们都快忘了暗门正门所在。
今日却不一样,早早的,暗门正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此时,就听人群里欢呼一声:“出来了!”
上百暗门从卫列为两排长队,一字排开于暗门前,两扇沉重的铁门轰然大开,从中鱼贯而出数十侍女,簇拥着一位婀娜娉婷的女子缓缓走出。
女子身着银色垂坠纱裙,银纱覆面,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露出,额间有一点血色的朱砂,身段曼妙无比。
有人爬上了圆台,扰乱了台上翩舞的舞女,吹起了嘹亮的口哨,身后瞬间爬上来十几壮汉将他一把按倒。
无歌斜睨了一眼,这人真行,凑热闹凑到这个地步也是够不要命的。
看了圣女目如秋波,含嗔带笑的一眼,台上那十几壮汉和那个男子只觉一身骨头都酥了,只肖那么一眼,看的人魂儿都飞了。
无歌低声问了问身边的蔻蔻:“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圣女,已到饭点了。”蔻蔻温顺的回到,清秀的脸带着笑,末了又由衷感叹了一句:“圣女今日真美!”
无歌发现,蔻蔻其实是一个天性乐观的女子,与熟识的人相处,话也多,也爱笑。
她嗔了蔻蔻一眼,却是笑不出来。
生死难料,前路未卜,现在这个处境,不哭就不错了!
一人身穿一身玄色,站上圆台中央,面覆景家标志的鬼脸面具,朗声说道:“今日圣女入冕月国,他日惠及我举国上下数万子民,我等承恩叩谢!”
霎时间,就见集市内无数人尽数跪倒,齐声叩首高呼:“圣女无上,我等承恩叩谢!”如浪涛汹涌,整齐划一。
在众人的叩送的目光下,无歌费劲吧啦的扯着贴身的衣裙,迈步登上了一座辇架。
数百从卫列队护送她穿梭过一条灯火通明的甬道。
这辇架极其奢华,内置了一张卧榻,一盆透心凉的冰,正冒着缕缕凉烟,一碟蔬果放在塌边,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想来一会儿要在沙漠中穿梭不短的时间。
蔻蔻作为无歌的随侍侍女也跟她登上了辇架,此时跪在无歌身前:“圣女,墨大哥他们就在队列最前面。”无歌点头。
这一路下来,路越来越陡,冰盆里的冰和碗碟里的瓜果有些耐不住寂寞,‘咕噜噜’的滚落出来。
突然一阵飓风刮起,一路上明亮的火把尽数熄灭,“怎么了?”无歌戒备起来。
“圣女,坐稳了,要出流沙集市了。”抬辇的人喊了一声。
就见甬道尽头突然凉起刺目的日光,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扑面涌来一股股烫人的热浪。辇架受了一股风力,逆着惯力向上滑,速度极快,就好比峡谷上奔涌倒流的江水。
眨眼间,辇架滑出了洞口,无歌第一感觉就是:奶奶的,这尼玛是蒸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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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洞口,一群着了灿金盔甲士兵模样的人,头戴翎羽高帽,整齐排列着,为首一人大呼一声:“恭迎圣女。”就见一片人‘呼啦啦’又跪下了...
吓了无歌一跳,颦着眉头:“额,平,平身吧?”
“谢圣女,我等是冕月国的赤翎军,特来迎接圣女回朝。”那个士兵首领起身说到。
“挺,挺好,我们回朝,呵呵,回朝...”无歌僵硬的扯着嘴角假笑。
赤翎军迅速与景家从卫整顿交接好一切,派了四人重新抬起辇架,在无垠的黄沙中快速行进。
苍蓝的天和白云映着赤阳,微风吹拂来一阵阵热浪,无歌抬手遮住了眼,若不是见了外面骄阳似火,她都快忘了自己身处在荒芜的沙漠中了。
辇架旁晃晃悠悠走来一匹骆驼,“圣女大人,一切可还舒适?”
无歌头也没抬:“舒适,舒适的不行。”
那人轻笑,她反应过来,撩起辇架旁的纱幔,抬眸看见墨星染一身剪裁合身的银白衣袍,乌发高束于顶,俊朗非凡的面孔挂着欠揍的笑,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胸口?...
无歌满腹疑问低头瞅了一眼,小脸瞬间涨红。
大约是方才行路之际冰盆里的冰化了水,洒了胸口一片,湿透薄薄银纱裙紧贴着胸口,隐隐有些透了肉·色,勾勒她曲线玲珑。
“你变态吧!”无歌捂了胸口,红着脸拿了果盆里的果子朝他扔去。
墨星染抬手稳稳接了果子,一口咬下,香甜的汁水四溢,眯着眼:“谢了。”
气的无歌肝儿颤,平复了情绪道:“竹子呢?景家两兄弟可曾跟你提起凤珏?”
“嗯,竹子在前头,景渊跟我说,景家已经提前送凤珏入了冕月国。”墨星染神色变得严肃,额头上渗下汗珠。
无歌点点头,赤阳下,沙漠里的气温闷热无比,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么荒芜的沙漠里竟然会有国度。
“蔻蔻,你去过冕月国吗?”墨星染随口一问。
蔻蔻看着墨星染俊朗如谪仙的面容,小脸有些红:“没,没有,我自小就被爹娘卖进了景家,我都没出过流沙集市...但是,我听别人说过,冕月国是流沙寰宇内最昌盛的国度,盘踞在绿洲之上,物资丰饶富足。”
“绿洲?沙漠里有雨吗?”无歌问到。
蔻蔻不假思索的回到:“有啊,国师能呼风唤雨,托他老人家的富,冕月国年年风调雨顺,庄稼都长得特别喜人呢。”她一边整理无歌的裙裾,一边笑吟吟的说到。
“你是说,冕月国有农耕?”无歌惊奇,呼风唤雨?神仙?
“对啊,出产的粮食瓜果高价卖给别的小国,他们都抢破头呢!”
闻言,无歌与墨星染对望一眼,就在这时,景渊骑着骆驼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辇架后侧,他一张口,在这炙热的沙漠中,无歌登时觉得后脊梁骨直发凉。
“圣女,昨日睡的可好?”
昨夜听闻了那样一个故事,无歌虽然对景渊稍稍改观了一点,但也不得不说,他们景家一家子,一个比一个变态...
“好。”无歌木讷回到。
“那就好,今日旅途劳顿,估计日暮之时我们才能到达冕月国,你...”他深深看了墨星染一眼:“最好少与圣女交谈,省点精力。”说罢,骑着骆驼走了。
这是在警告他们吗?无歌不明所以,但她看墨星染有些不悦,低声说了句:“算了,他说的对,小心为上。”她左右四顾了一圈。
墨星染点点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