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的叩门声愈发急促,一阵接着一阵,显示了门外人焦急的心情。
殿内的无歌和少女俱是一惊。
少女皱着眉小声嘀咕:“今儿个这是吹了什么邪风,平时连只蚂蚁都不打门前过。”
乾坤殿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多人登门了,今天真是赶巧了,还都在夜里。
“你别出声,我去看看。”少女对无歌比划了个‘嘘’的手势。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背后:“谁?”
门外无人应答,叩门声却不断。
少女惊疑的回身与无歌对望,用气声说:“该不会是窃贼吧。”
无歌翻了个白眼,谁家窃贼如此雅兴,到别人家偷东西还先敲门...
门外的叩门声越发响亮起来。
无歌走到门后,将少女拉到身后:“说话,是人是鬼。”
话音将落,叩门声骤然停了,就听门外响起一个沉稳的好嗓音:“无歌,是我。”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此时门外的墨星染俊脸上满是晶莹的汗珠。
他好不容易趁着夜色进了冕月宫,回到圣恩殿内,谁知蔻蔻守在无歌房门前死活不让他进,他意识到事有蹊跷,想方设法才逼的蔻蔻透露了无歌的行踪。
方才他急匆匆的赶到乾坤殿门外时,一眼就发现了这座殿宇的奇怪之处,这种称得上‘简陋’的建筑风格,在这冕月宫中可不常见。
无歌一听是墨星染的声音,抬手就要扒开门闩。
“你干嘛?你跟他认识吗?”少女按住了无歌的手,瞪着眸子看向她。
“对,是我的朋友。”
“又不是我朋友。”少女‘切’了一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国师派来害我们爷俩的。”
“你快让开,他能救你爷爷。”无歌有些着急的说道。
闻言,少女的神情有些犹豫:“真的?”
“千真万确。”无歌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随即,‘吱呀’一声,墨门开了条缝隙,少女露出一双眼从门缝里往外看。
她刚看了一眼,猛的又把门‘砰’的关上了,吓得无歌一惊:“怎么了?”
就见少女腾红了小脸,背身堵住了门。
门外的墨星染有些不解:“无歌,发生什么事了吗?”
确实是墨星染的声音啊,殿内的无歌也很是不解:“你倒是开门啊。”
少女红着脸瞪了无歌一眼:“催什么催,让我稳一稳。”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抚了抚有些蓬乱的头发,小脸挂上了天真烂漫的笑,转身复又将门打开了。
墨星染一身白袍伫立在门口,神情焦急,一路劳顿让他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但这并不妨碍他依旧俊朗出尘的容颜。
无歌瞟了一眼墨星染,又看了一眼那少女,登时明白了...
不等无歌介绍,少女立刻亲昵的拉住了墨星染的手:“公子,快请进。”态度那叫一个热情,神情那叫一个娇羞。
这天差地别的不平等对待,让无歌一脸黑线。
墨星染也明显的呆愣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额,谢谢。”他看向无歌的眼神满是疑问,这是什么情况?
无歌仰头望房梁,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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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方才说要去拿蜡烛,有些激动的钻进了屋内。
一进门墨星染就闻到了殿内浓浓的药味,他皱起了剑眉:“无歌,我们时间不多了。”言下之意是不要多管闲事。
“你今日一切顺利吗?”他没回来之前无歌一直心神不宁。
他点点头:“东西找的了吗?我是说石头。”
无歌惊讶的看着他:“谁告诉你的?”
“你觉得呢?”
蔻蔻这个小妮子,她方才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让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合着墨星染不是人吗?
她看向墨星染,长叹了一口气,也怪不得蔻蔻,他这张脸着实要命...
“找到了。”无歌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我记得我当初给蔻蔻错服了药,是你救了她,还有今日下午,你一眼就看出景渊...命不久矣。”
“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精通医术?”无歌满怀希望的望着他。
墨星染沉吟:“我随药王修习多年,称不上精通,兴趣所在。”
闻言,无歌一把握住他修长的手:“那你一定要帮帮这个小姑娘,救救她爷爷。”
墨星染盯着无歌的小手,脸色微微红:“她爷爷怎么了?”
“我不知道,咳嗽的吓人,看上去不太好...”
“明天就是祈雨大典了你知道吗?”墨星染神色中的忧虑难掩:“我们今夜没多少时间了。”
无歌默然,她知道墨星染担心的是什么,但是她也看的出来那个少女和她爷爷相依为命。
半晌,她在黑暗中垂眸:“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她知道明日自己有性命之忧,但今夜她既撞见了那少女和她爷爷,她却实在做不到不闻不问。
妖,也不尽是贪生怕死之辈。
闻言,墨星染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柔情,他握紧无歌的手:“好,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我们就试试。”
无歌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把手抽出来:“咦,你正常点好吗。”
不多时,殿内燃起了一支半截的蜡烛,少女掌着微弱的烛光向两人走来。
“公子,实在抱歉,我找了半天就只找到这么一小截蜡烛。”烛光下,她稚嫩的小脸有些羞赧。
“不碍事,我听无歌说了,你且带我去看看你爷爷吧。”墨星染笑笑道。
两人随着少女到了里屋,那股腐朽的味道在此处格外浓重。
方才在外殿时墨星染时不时的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咳嗽,他猜大概是脾肺老损,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救治想法。
但当少女掀开床帘的那一刻,墨星染走进床边时,他才发现自己此前所想全是错的。
“老人家,得罪了。”墨星染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无歌原是不解,但当她看到墨星染掀开老者紧裹的被子时,她知道了墨星染为何会说‘得罪’。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随着墨星染将老者的床被尽数掀开,那股味道充斥了整座乾坤殿。
床被下,老者身上的皮肤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手臂和小腿上有些地方已经腐烂的不能看,犹如被虫蛀了一般,一块块森白的骨头裸露出来。
整个身体上的皮肉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松松垮垮的附着在骨架上。
肋骨下的腹部处,腐烂的皮肉下甚至隐隐能看到脏器排列。
墨星染皱着眉头接过少女手上的蜡烛,细细查看起来。
少女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她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肩膀抖动,嘴唇咬的发白。
无歌走过去揽住了少女的肩:“不哭了。”她轻抚着少女的后背,安抚着年纪尚小的她。
墨星染的眉头越锁越深,他细细查看了老者的病状,其间老者一直咳的不停,甚至偶尔会有鲜血从嘴角渗出。按照这种情况,这老者本已经不该能活,但他如今却仍旧活着,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约莫过了半柱香,墨星染将老者的床被盖好,示意无歌二人跟他去外殿。
无歌扶着少女随他走了出去。
“你爷爷这种情况大概多久了?”墨星染沉声问道。
“很久了,我也记不清楚有多久了,只记得有记忆以来,爷爷他一直这样...”少女终于忍不住眼泪,哽咽着说道。
墨星染思忖了片刻:“我如实说,你...先冷静。”
少女泪眼婆娑的点点头。
“你爷爷这种情况是为咒术所累,此种咒术极其阴邪,按理人到了此种境地已然将死,但此种咒术将你爷爷的命吊住了,它让你爷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
“停。”无歌打断了墨星染,她白了他一眼。
那小小少女听到墨星染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已经开始浑身打颤,若是墨星染再说下去,这少女恐是承受不住...
“你就说怎么治吧。”无歌哀叹一声,究竟是何人竟对这孤苦伶仃的爷俩下此毒手。
墨星染幽幽的眼神望向无歌:“这还要看你。”
“什么意思?”无歌愣了一下。
“现下要解此咒估计无望...”墨星染垂眸,没等他说完,少女骤然嚎啕大哭起来。
墨星染揉揉脑袋:“你先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女人从来不听人把话说完,不论大小。
少女抽抽嗒嗒的停住了,听墨星染继续说。
“要解此咒需要下咒人的血为引,因为此咒本就是血咒,只有血咒才有此怨力。而...”他看向少女:“你应该不知道下咒的人是谁吧?”
少女红着眼摇头。
墨星染叹了口气:“那么只能先将你爷爷的身体修复,让他没那么痛苦,然后再寻下咒人的血。”
他说罢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有些话他没法对眼前两个女子说。
若是普通的咒术,他要想解也就是轻而易举,但咒术也分三六九等,这种血咒最是根深蒂固,种在被咒人的骨血里,而且下咒人也需要担负被咒术反噬的痛苦。
若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人是不会下如此狠毒的咒的,还有,就算是有幸解了,恐怕被咒人的命也要去掉半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