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嘉当然不愿意柏彦送她下楼, 那她跟柏燃两人的私密会晤岂不是要被发现。
她本就不是擅长撒谎的人, 面对柏彦时更是结结巴巴,半天才憋出理由说明情况。柏彦只是笑了笑, 没有勉强她,乔南嘉向大家说再见后便背着包溜之大吉。
“轰隆隆——”
一道银蓝色的惊弧划过浓稠如灰墨的天空,响起如大地轰鸣的雷声,整个城市在这一声中陡然惊醒。瓢泼大雨哗啦啦飞溅在水泥地上, 汇集的雨滴缓缓流入下水道。
原本在道路两旁行走的行人们如炸开了锅的蚂蚁,一个个迅速飞奔,朝着建筑物跑去。
乔南嘉一出门, 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的身上还披着柏彦的外套。
柏彦十分有绅士风度,坚持要她穿着外套, 乔南嘉拒绝几次未能成功, 只好披在身上。好在有柏彦的外套, 冷飕飕的风刮在身上似乎没那么刺骨, 她拢了拢外套, 从包里拿出伞。
幸而这会儿是暴雨天,哪有人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不懈地追着柏燃跑。
乔南嘉戴上口罩,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后门极难找的一个树丛角落,果然,她看到柏燃正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屋檐下,一手抄口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暴风骤雨之中,衬得他的身影如此瘦削单薄。
“找到你了!快走吧, 你的感冒还没好。”
若是柏燃因为她而感冒加重,乔南嘉以死谢罪都不够。见柏燃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下意识拽了一下柏燃的衣袖,好让他能快点儿走到暖和的地方。
柏燃一张俊脸略显苍白,浑身散发着冷意。
他别过脸,第一时间便看到乔南嘉身上披着的男生外套。柏燃很是不爽。
他抿了抿唇:“脱掉衣服。”
乔南嘉先是短暂怔忪片刻,目光陡然凝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向柏燃,满脸写着震惊:“禽兽!”
柏燃:“?”
乔南嘉:“!!”
柏燃:“……我是说你不要穿这个外套。”
乔南嘉:“啊?”
柏燃面无表情地双重打击:“这个外套好丑,为什么要配裙子。”
乔南嘉在穿搭方面本就毫无头绪,被柏燃一说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真的很丑吗?”
她穿的是白色碎花裙,披着柏彦姜黄色的运动衣外套。乔南嘉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像蛋花汤。”
“……”
黄黄白白,星星点点,好像真有点蛋花汤的意思。乔南嘉本就面皮薄,经不住柏燃的毒舌吐槽,便把外套脱了下来。才脱下外套,一阵冷风飕飕吹过,冻得乔南嘉直缩脖子。
她正犹豫是要温度还是要好看的时候,柏燃脱下格子衬衫外套丢给她:“穿上。”
乔南嘉:“可是……”
“你话好多。”
她小声吐槽一句:“这两个外套不是一样么。”
柏燃非常坚持:“不一样。”
“哪不一样。”
“那件外套是柏彦的,这件是我的。”
柏分明是想岔开话题,拿过她手中的伞撑开,准备离开这里。
“所以呢?为什么柏彦的可以,你的就不可以?”她还在追问。
乔南嘉总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找茬,但柏燃却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她,这让她丈二摸不着头脑。
面对她的疑问,柏燃的脚步顿了顿,忽然转过身。
他漆黑的眸子很是认真,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
“你是我的一对一补习伙伴。”
“是这样没错。但……”穿什么衣服跟补习课程又有什么关系。
“四舍五入,去掉宾语补足语,你是我的。”
他的话音一落,两人陷入死寂的沉默。
只能听到风呼啸穿梭绿化带的哗哗响声。
明明冻得人发抖,像是一阵热风吹在乔南嘉的面颊,吹得她火燎似的滚烫。两人四目相对,她一瞬间语塞,紧张到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柏燃向前走了一步。这让他更能看清她眼中闪烁的光,就像是碎落的星,很想让他抓紧在手心里。
他微微抿着唇。
乔南嘉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
柏燃那双黑黢黢的眸子看得她动弹不得,几乎令她误会,好似他要做点儿什么。
乔南嘉强行打破沉默:“这句话的宾补你弄错了,语文得给你也补习一下。”
柏燃:“……”
好好的气氛说没就没。
终于恢复到正常的气氛,乔南嘉把柏彦的衣服递给柏燃说:“这是柏彦借给我的,你先凑活穿吧。”
比起柏燃任性又固执,乔南嘉明显好说话的多。她的为人处世就是如此,在不侵犯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可以包容别人的想法,于她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知道为何,当她说出这番话之后,柏燃的脸色明显好了一些。
大概是她随意的态度说明她并不重视这件外套的来源,穿谁的都可以,不穿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用。”他望向柏彦的外套,表情很是嫌弃。
乔南嘉在心里暗暗嘀咕。
上一次也是如此倔强,说不换就不换,柏燃感冒还没好又开始特立独行。
她没有勉强柏燃,知道柏燃做好的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乔南嘉把柏彦的外套塞进书包里,穿上格子衬衫,问:“现在这样还好吗?”
顺着她的询问,柏燃双手抱臂审视一番。他的注意力还没从方才的沉默中回来,全部集中在她娇俏的小脸,一双盈盈的眸子如水,在湖中荡漾涟漪。还有那双柔软的、有些肉肉的唇瓣——
他不自在地别过脸,眨了眨眼睛。
“嗯。”
“还不错?”
“像西红柿蛋花汤。”
“……”
所以横竖就是从蛋花汤变成西红柿蛋花汤的进化吗!
乔南嘉又是郁闷又是生气。哪怕是再好的脾气被柏燃这样说,又是脸皮薄的小姑娘,心里始终是有些不高兴的。
“那我脱了好了。”
“好麻烦,随便穿一穿好了。”柏燃一手接过伞,撑开,背对着她头也不回,“谁说不好看了。”
乔南嘉眨巴眨巴眼睛,从他的双重否定语句中回过味来,心中忽然涌起几分雀跃之情。她快步跟上前,小声抱怨道:“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
被人承认肯定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乔南嘉如是想。
雨势渐渐小了些,否则两个人撑一把伞势必会淋得湿透。乔南嘉把书包背在前面,跟在柏燃身旁,两人穿梭在雨中,乔南嘉这才问道:“对了,甜牛奶怎么样了?”
柏燃哦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它最近吃的很少。”
——明明是吃太多不得不控制饮食免得超标肥胖。
乔南嘉表情苦恼:“怎么会这样呢,那我下次去补课的时候看一看。”
柏燃的侧脸被银色的伞柄阻挡着,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微润而清冷的嗓音说:“好。”
他的语调微扬,听着似乎心情还不错。
乔南嘉也展颜笑起来。
她看了一眼柏燃,清俊的少年脸庞清冷如天上银辉,炽热又如灿烂光火。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乔南嘉真的以为柏燃那一段话像是在将某种秘而不宣的感情说出来。
“刚才那个例子我随便举的。”柏燃说。
乔南嘉闻言微怔,随即扬起唇:“我就知道。”
果然是她想多了。
乔南嘉莫名松了口气。
看到乔南嘉一副释然的表情,柏燃黑了脸。
等待打车的过程当中,柏燃一句话都没说过。叫到了车,先把乔南嘉送到家中,这才继续送柏燃。
车是柏燃打的车。
乔南嘉坐在后排,司机是一位不认识的大叔,却对两人很是客气,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还默默调了空调温度。乔南嘉想付钱,被柏燃拦下来,她只好悻悻然作罢。
私家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歇。
乔南嘉站在车门外朝他挥手以示友好,换回柏燃咣地一声关上车门。乔南嘉一脸无辜地缩回手,不知道柏燃为什么又生气了。
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乔南嘉打了个冷颤,她已经把柏燃的衣服还了回去,幸好衣服并没有打湿。若是柏燃不嫌弃,穿着外套能抵御风寒,被她穿走不合适。
天气雾蒙蒙的,不知什么时候又会下雨。乔南嘉腹中饥饿,惦记着乔父这个点应该是已经做好了饭。
还没走几步,私家车又缓缓倒退回到路边。
车窗滑下来,露出柏燃面无表情的脸。
“站住。”
“干嘛?”
“把他的衣服给我。”
乔南嘉:“?”
若不是了解柏燃的为人,他几乎以为两人之间有点儿什么了。
坐在车里的柏燃拿着衬衫外套,嗅到一股独有的馨香味道,像是洗发水的芬芳。他随即想到柏彦即将收到乔南嘉亲手洗的干干净净的外套,附带一张红彤彤的小脸。
“……”
这衣服,绝对不能让乔南嘉送给柏彦。
他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所以。
柏燃隔着车窗伸出手:“我给周言钧就好。”
乔南嘉想了想,给柏彦衣服的时候若是被别人看到也不好。她现如今也算是被“高危关注”过,是潜在的早恋份子。
“可是我还没有洗。”乔南嘉犹豫了一下。
柏彦的衣服她穿了很久,不洗有些不像话。
车窗里的脸明显有些不耐:“家里有阿姨,可以机洗。”
“好吧,那你记得替我向他说声谢谢。”
柏燃觉得乔南嘉很没有良心。
同样是送衣服,乔南嘉只记得给柏彦道谢,却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他。
他在心里给乔南嘉记了一笔。
乔南嘉:“还有……”
话没说完,柏燃下车把衣服塞到她怀里。乔南嘉傻愣愣地接住,一脸迷茫地望向他。
柏燃语气凶巴巴地说:“我的衣服被你弄脏了,还没洗。”
语毕,干净利落地关上车门扬尘而去,徒留乔南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
为什么又给柏燃洗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应该要搬家了呜呜呜,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再过几天就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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