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没有希望出来了!”格雷米慌张地险些将夜无仇的身体扔下。
小不点显得有些凝重,他默然不语,就在格雷米慌张得无法自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格雷米将军,你修炼日久,而且在这条路上行之甚远,所以有些观念是在你的灵魂沃壤根深蒂固的,但我们不妨将思维打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明文规定说陷入心魔的边不能存活。”
“可……”
“你之所以形成这样的观念不过是经验性的论断,你越对修炼的意义的坚信,便对这旅行过程中所见所闻深信不疑,如此,你的思维被迷局束缚,或者说有些真相与斗气高手的认知南辕北辙。”小不点犹如留着白胡子的教书先生,说话腔一板一眼。
格雷米陷入沉默,随后道:“这样说来,殿下还是有希望存活下来的吗?”
小不点意味深长的眼睛盯着格雷米道:“你要相信奇迹。”
奇迹这个词落在格雷米的耳朵里,略微有些刺痛,小不点的潜藏意思就是,非奇迹不能将夜无仇解救,也就是说夜无仇任然是几乎无法生还,这让如何接受?
可反观小不点,他似乎并没有过于担忧,格雷米不禁好奇问道:“怎么?你难道不为殿下担心吗?”
小不点说道:“还是那句话,不要太在意自己所认知而去否定其他思维模式。奇迹在由各种可能组成的概率上来看是渺茫的,但若是着眼历史进程,奇迹却着实是必然事件,又何必徒劳伤神呢?”
三位将军以及站在格雷米肩膀上的小不点匆忙离开了南华宗的府邸,南华宗既然被修罗食人兽袭击占领,那么定然有着幕后黑手所操纵,没人愿意当做傀儡,去在米色的帷幕前以及皎洁的灯光下上演精彩绝伦的皮影戏。
就在他们迅速以巅峰速度离去的时候,有个人影蓦然浮现在南华宗府邸的门前,他吱呀地推开门朝里面看去,只见修罗食人兽正虚弱地蠕动着身子,院子当中碎肉一地,恶心至极。
他皱着眉头,掩住口鼻,走到院子中心,当他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东西之后,便掌心的斗气幻化成熊熊火焰,将这些碎尸焚作灰烬。
“那些人呢?”此人嘀咕着,“刚刚林子里险些让他们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若不是随机应变,当真让那几个斗皇察觉出来。”而与此同时,他又看见了褚庆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内门走出来,嘴角泛出冷冽的笑道:“如何?当做一个傀儡的感觉,是不是再美妙不过来?”
褚庆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眼睛也不再是那般黑曜石的模样,整个人再正常不过。只是那萎靡的状态,是无法掩盖的,褚庆看着此人,先是愣在原地,而后脸色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拳头不知不觉间握紧道:“你可真是有趣,难道影阁的勾当便在于这狸猫换太子的勾当吗?”
那人再度露出残酷的笑道:“怎么?你难道还是觉得我们并非同一人?我是你的影子,而你亦是我的影子,我们不分彼此,又何必这么生分呢?”
褚庆愤怒地手掌略微颤抖道:“影阁狼子野心,害我南华宗,意图侵吞摇光玉玺,其心可诛!”
那人轻蔑地摇了摇头道:“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你要明白后果。”
褚庆慷慨激昂的气势顿时被遏制在喉咙里,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压力,脸色涨红旋即无力地叹了口气道:“别再继续下去了,受苦受难的人们只会越来越多。”
那人冷酷地转过身道:“这就不劳你操心,影阁的契约奴仆还无法干预组织的决定。”
就这样,那人迅速消失在原地,褚庆四下看了眼便又回到屋子里去了。
天色渐晚,格雷米带着众人想要下山,可在下山的关隘口,有两名白胡子老头端坐把守,他们的样子端详随和,纹丝不动就好像雕塑一般。
三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先是光明正大地向前走,可就在他们的脚尖触碰到那无形中的线的时候,两名老头蓦然睁开眼睛道:“贵客,进入天龙山便不允许再走动,如有任何问题可告知我等,让我等替你们解决。”
格雷米感受到那两名老头的实力不过是斗王的水平,可格雷米却丝毫不敢起不轨之心,他们身上都有用于联络的晶石传递信息,若是格雷米贸然出手定然会引起整个天龙山的警觉,索性讪笑着往回走。
夜色愈发漆黑,整个天龙山沉浸在墨水当中,三人一凤忧心忡忡,在一处密林中暂且休息下来。此时已经是秋冬交际的时节,夜晚凉飕飕的风净挑袖口衣领赚,几人没有用斗气御寒,而是颇有情调地点起篝火。
德鲁抓住了一头野猪类魔兽,爱德拉控制着火候,精心烧烤,那野猪不一会便散发出浓郁的芳香。
“大人怎么样了。”德鲁忧心忡忡道。
“不知道啊,若是奇迹当真管用,那么我们就不要吝惜自己的祈祷吧。”格雷米看着在火光映照下有些恍惚的夜无仇,嘴巴里面有些苦涩。
此时爱德拉开口道:“我倒是有点理解小不点的话,想想看,我们回首过去,圣骑士的加冕本就是巧合使然,可在现在的我们看来,那却又是非如此不可的必然,所以说万事皆有定数,这个定数就是维系世界的最高纲领。”
格雷米闻言打趣道:“你倒是跟殿下学得很快,就连语言风格,都惟妙惟俏。”
爱德拉亦哈哈大笑,他的手掌搓出炽热火苗,又往柴火堆里添了几根粗木枝道:“怪只能怪大人的感染力太强,以至于我等沦陷得如此迅速。来,小不点,吃点不?”
爱德拉撤下一块肉递给小不点,小不点凑上去嗅了嗅,张开嘴一口啄住咽了下去。
就在几人百无聊赖吃着肉守护夜无仇的时候,当事人已经如遭雷击浑身颤抖不已。
他浑身上下潮湿得严重索性将所有衣服脱去,孤身一人往山顶上走去。
赤红色的天泛着氤氲薄雾,逐渐压低,最后苍穹愈发显得逼仄。夜无仇惊奇地发现脚下的石块瓦砾是柔软的,因为他赤脚走路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心理准备,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更让他感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些不尽适意,有些玄幻,夜无仇脑海中在想着修罗食人兽的事,不知不觉的走了大约百来米的距离,他本想擦擦汗仰头一望,登时吓了一跳!
只见苍穹上哪里还有氤氲的雾气?那雾气已经凝结成汪洋的血海?可这血海怎么漂浮在头顶上不掉落一滴?夜无仇感觉有些烧脑,心中急切想要找到答案往四周一望。
不看还好,这一看让夜无仇登时坐在地上。
只见这座山丘的四周俨然笼罩着弥漫的雾气,朦胧富有韵味。
这雾气……不是刚刚在天上的吗?这血海……不是刚刚在地上的吗?
乾坤颠倒?日夜沉浮?
夜无仇脑海中瞬间冒出这个念头,可旋即便被自己推翻,如果乾坤要是完全颠倒的话,自己是感觉不出来的,因为那样自己势必会随着天地的倒转而变化。
可眼下这种情形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是乾坤颠倒后唯独这座山丘独善其身?这多少有些先入为主了。夜无仇摇了摇头,看来世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是这座山丘自己违背常理地倒转过来。
还真是有趣。夜无仇想明白了这点,嘴角自娱自乐地露出夸张的笑,可那笑声没传多远,便被空旷的世界扼杀了。
真有些有恒孤寂的意味。夜无仇摸了摸下巴,有些胡茬已经冒头,头发乱糟糟的不再柔顺,整个人呈现出沧桑的气质。
还是先走到山头吧。
夜无仇叹了口气,年华似水,不知老之将至,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佝偻,咳嗽间有沉重的闷响似风箱般在胸间轰鸣。
他摸了摸自己的皮肤,略微有些皱纹,就像是一棵盘根老树,承受着岁月无情洗礼。
怎么还没到山顶呢?夜无仇锤了锤自己的老腰,那里疼得厉害,而且腿脚已经大不如从前了,缓缓挪步都有些经受不住迈步的冲击。
他仰起头看着明明就在眼前的山顶遥不可及,他终于再度坐下来,喉咙里喘出浓厚的叹气。他扭过头,看向身后,那绯红雾气就在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也就是自己刚刚上岸的那个位置。
一生的距离不过如此吧。
夜无仇雪白的眉毛已经很长了,他的眼睛似乎风尽残烛,没有丝毫光亮,他感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太累了,睡一会吧。
夜无仇颤巍巍地匍匐在地面上,这条他走了漫长岁月都未能走完的路,终于成为了他跳动越来越微弱的心脏的知音,噗通噗通间,他们共同演绎出一首千古绝唱的高山流水。
大地的脉搏……死亡的缠绕……母亲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