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今夜你就在这娇歇着,戚老板约定的是明日午时三刻,记住一切小心行事,全程听他的!”杜卜生本打算说一个萧皇,但想着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而且现在这个时机也并不成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改了称呼。
郭安生听自己掌门的吩咐愣住,余光瞥了眼坐在主位上的萧东,立刻应:“是!请问阁下该怎么称呼!”
“叫我萧东便可!”萧东憨憨地笑着,随即站起身回答。
“萧公子。”郭安生唤了声,开始自我介绍,“在下郭安生。”
萧东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仍旧笑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空气中虽然弥漫着浓浓的尴尬,却也无人会去说他闲话,萧东自讨没趣,便坐下。
第二日。
戚天恩约定的地方仍旧是娇,只不过是在红楼与青楼中间的赌场,戚天恩坐庄,杜卜生下注,这只是作为分布,这张桌上的筛子最开始是什么模样,现在就是什么模样。
“杜掌门,”
“戚老板,”
两人各自用着仿似多年好友的语气唤着彼此,接着便坐下来。丁仆手持茶杯倒了六杯茶,留人均已喝下后,杜卜生率先开口说:“戚老板先前说交换心腹,还说三个,为何自己却带了一个来?”
戚天恩愣住,努力回忆自己当日所写信中内容,实在是记不上,但杜卜生如此斩钉截铁,戚天恩自己也信了八分,边站起身,连连道歉。
杜卜生没想到这一下倒奏效了,心中乐呵呵直笑,也站起身说:“也无妨,既然事已经成了定局,不用那么讲究,在下以茶代酒敬戚老板。”
“江湖人擅饮酒,以茶代酒?这……”戚天恩面路愠色。
“戚老板既然想喝酒早说嘛,安生,买酒。”杜卜生笑的谄媚,心中将面前这人揍了一顿,虽说这一次是自己这方捡了一个大便宜,可是大便宜里每一层每一个字都夹杂着软刀混棒,诚心实意的做事多自在,我给钱你给人多好。
江湖人多数不喜麻烦事,不喜权力的游戏,却又是人,七情六欲样样不缺。
郭安生站起,对着不远处的丁仆招手,丁仆立刻迎上来,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说:“请客吩咐!”
“戚老板想要喝什么酒?”杜卜生问。
“今年的桂花开的比往年繁盛许多,就来壶桂花酿!”
丁仆匆匆应下,转身对身后来往送酒的丁仆说,两人双双点头,丁仆很快端着一壶酒放到杜卜生与戚天恩所在的这张桌子。
“彦东彦西安生,随我一同敬戚老板一杯!”
“在下彦东,”
“在下彦西,”
“在下郭安生,”
“敬戚老板!”
戚天恩端着酒,杜卜生郭安生他是见过的,彦东彦西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兄弟,他仔细打量着两人,忽然指着彦西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彦西是甄林俭的化名,虽说世间同名同姓数不胜数,更不要说同音的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萧东更名为彦东,甄林俭更名为彦西。
彦西将手中的酒杯朝戚天恩举过去,说“既然是见过,便是有缘,彦西先干了这杯酒!”
戚天恩忆起几月前那事,不过那人是女人,而眼前的是个男人,两人的确有相似之处,可这身高也不可能通过扒拉扒拉就突突长这么高啊!戚天恩思来想去琢磨出这不是同一个人后,倒是松了口气,说:“彦东兄弟不愧是江湖中的人,干脆利落。”
戚天恩喝了三杯,微微有些醉意。有个人醉了反倒会越来越清醒,但又会觉得从胃开始到喉头有股微烫的气体支撑。
戚天恩指着身边坐着的人介绍说:“这是龚昶,目前跟在我身后学习经商。”
礼尚往来,龚昶站起,将桌上空着的酒杯都倒满,笑着说:“在下龚昶敬在座!”
红楼五楼最里面的包间,甄林嘉站在窗前,只露出半张脸望着下方的人,六个头,头上或绑着发带或用金子制成的冠做装饰,她听不见下方的人声,从你来我往的持续敬酒中能够感觉到这四人相处暂且愉快。
戚天恩这人做事小心的紧,从不走漏风声也从不说自己是为了什么与杜卜生合作,两人彼此将事放在心中,俗称留一手,其实这一手只有个大概的概念毕竟敌未将自己的任何一点儿想法透露。
荣世厚心中仍旧莫大的悲痛,当初许凄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时没有任何的伤口,还可以自我欺骗说她只是睡过去了而已,但现在,这么大的伤口,流了这么多的血,如何能进行自我欺骗,这血淋淋的世界。
荣世厚已经不知道自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他跌坐在地上,在感受到地上血半干的黏腻感,立刻站了起来,想要逃跑,离这里远远的,更想要某人活下来还完成的存在与这个世界上。
雪无意飘进这间屋子,只是风轻轻的给了他这一份力量。地面上不在是多多梅花盛放,倒像是黄昏通往冥界的幽红色微微开启,却又闯进了许许多多的不速之客。
荣世厚心中悲痛,却也因着许凄然前些日子的举动寒了大半块心,他站起身,许凄然的眼睛是紧紧闭着的,并不需要他伸手帮助她合上。
“就连到最后你仍旧做的这么的绝情!”荣世厚声音哽咽,缓缓吐出这句话便离开。
那四个家仆等着荣世厚的吩咐,但荣世厚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彼此对视一眼,各自来时拿着什么回时一个不落的拿走。
“咦?父亲布下的人网消失了?”荣三春往前一步便可以离开丞相府,却像是感应到什么,转身回头,紧压的感觉完全消失,留下了一片纯净的空气,此时雪已经停留在她的头上,荣三春轻轻一抖,雪花翩然落下。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颜轻玉将两人各自心中所想总结成一句短小精悍的话。
“既如此我们回去看看。”
夜来了,雪仍旧下,风微微吹着,下雪的时候倒不至于很冷,冷的是化雪时。
荣三春紧紧身上的衣裳,雪化开变成了水,非常得意的融进了衣裳,衣裳湿了便紧紧的贴着里面那件衣裳。荣三春庆幸自己穿的比较多,身子虽然冷,可是里衣还热乎。
两人来到金丝笼前,因着夜里黑,只能看见黑白两色,颜轻玉掏出火折子,荣三春用袖子轻轻将雪花挡着,黑暗中很快亮起一抹微弱的光,两人轻轻跨过门槛,脚下传来恶心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荣三春问着同时与颜轻玉低下头。
入目殷红色的血,血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却还是有些轻微的黏腻感,女人总能够被自己的直觉影响着下一步的动作,两人用着平时所不能及的速度快速冲到床前。屋子不大,不过两息,两人便见着面无血色的许凄然躺在床上,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温度。
“母亲?!”荣三春试探性喊,果然是得不到答复的。荣三春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着,伸出两只手去捧许凄然的脸,鲜血流逝过快,许凄然周身已经没有了温度,此时就像是块冰冷的石头,“母亲,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副模样?”
荣三春说着眼泪自己从眼角流下,她双手不停在许凄然脸上摩挲,十几年来对于母亲的面貌本就逐渐的弱化,如今再次见着却是这样一幅模样,熟悉的陌生的快乐的悲伤的,人有许多种情绪,会在某一瞬间闯进心中,好比此时的荣三春,渐渐望了自己。
安荣宫,只剩下素心一个人了,简书因着岑东儿薨逝,去了灵安寺出家为尼。素心将自己最后的一点儿东西收拾好,走出宫门,见着等着自己的吴明泰,说:“走吧。”
吴明泰却摇摇头,说:“素心,你先回去,我想起还有件事没有做。”
许凄然的屋中,两人落泪,一人躺在床上,毫无生气。吴明泰见着这副景色,低着头看着地面殷红色干了的血,轻轻叹气,却又加大落地的重量。
荣三春以为是父亲,转头见着吴明泰,惊讶,随即问:“吴大夫来这儿做什么?”
“唉,当初你还是夫人腹中待出生的孩子,如今已长得这么大了。”吴明泰说着渐渐出神,似乎是昨日情景此刻重现。
“好端端的吴大夫为什么突然回忆过去?”荣三春是知道吴明泰的,却很少想这位吴大夫是否是曾经替娘亲把脉的那位,不过略微思索,得出答案。
“有个秘密藏在我心中多时了,不知荣小姐是否感兴趣?”
“关于我的?”
“是啊,其实荣小姐你是足月生的。”
晴天霹雳,似乎是一道惊雷将两人同时击中。吴明泰勾起嘴角玩味的笑容,转身离开,雪停了,温度开始降低,风轻轻刮着却像是一把不知人间冷暖的刀子直直的最为脆弱的地方前进,吴明泰诡异的身影消失在丞相府,在甘城,在大安,在方壶,自此这个世界不再有他的存在。
一颗星星的陨落,伴随着一个人的消失,每时每刻看不见的看得见的数以及白,无能为力。甄林嘉紧紧握着双手,却又徒然放开,喜欢更进一步是爱,爱到彼此进入骨髓,爱到彼此往前走一步手便会自然拉在一起,不是怯去表达,躲躲藏藏。
阳光正好,它直直的将甄林嘉的脸团住,甄林嘉直视天幕中的太阳,喃喃自语。微风过来,阳光开始斑斑驳驳,瞬间恢复原状。甄林嘉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望着桌前被精细了的地图,左手放在郭城上方,忽然云霓进来,行礼说:“教主,林家的夫人找到了。”
甄林嘉抬头望着云霓身后的乔昭,浅笑,开口:“云霓,你辛苦了,下去歇着。”
甄林嘉见着乔昭,马上指着身边的凳子说:“坐吧,舟车劳顿的,快休息会儿。”
乔昭愣住,行大礼后坐下,说:“谢谢教主。”
“好久没见,怎么变得这么的生分了?”甄林嘉惊讶,当初两人你来我往都是以朋友相称。
乔昭不甚在意这些,言行举止透露出无尽的疲惫,甄林嘉忙让丁仆带着去早就备好的院子歇着,临走之际,甄林嘉送了一对银镯子给乔昭,说:“孩子出生时准备的,没来的及交给给孩子带上,晚了些时候,乔姐你不介意吧?”
乔昭本来想要拒绝,但是甄林嘉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倒会觉得拒绝是会伤到甄林嘉,便作罢,不走心地笑着说:“谢谢。”
甄林嘉目送乔昭离开,回到桌前坐着,薛素公目睹全程,幽幽开口:“怎么觉得这林夫人变了许多?”
甄林嘉回头白了薛素公一眼,说:“这都多长时间啦?只允许你结婚不允许别人改变吗?”
薛素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表现出十分认真的模样。
甄林嘉动动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事关大事,还是开口:“燕羽写了一封信给卫愠衡……”
甄林嘉话还没说完,薛素公站起来,脸上带着怒色。等了好一会儿,甄林嘉并没听着薛素公开口,只是愣愣地站在远处,说:“尤首阳把信给撕了!”
这下子薛素公是完全惊呆的模样,他回头望着甄林嘉,用着疑惑的目光。甄林嘉并没有等多久,薛素公开口了,他说:“我很确定我做的事是对的,可我却没有信心劝我的兄弟也加入,大哥在京中博弈,可我们终究对这个国家最高层的权力不熟悉,对人也不熟悉,如此着急只有无穷无尽的后患。其实我们现在这个日子过得相当不错了。”
“过满则溢,是这个理对吧?”甄林嘉坐到薛素公对面,“你何尝不是在做一种博弈呢?”
薛素公沉默不语,良久吐出一句:“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不息在十年后正式宣布成国。”
“十年后?这大安的日子可真长!”甄林嘉心中想着,这十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