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翎一袭嫁衣如霞,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陈卓,一步一步地走上刑台:“我就是女扮男装,安沙场,平四境的统帅叶云翎;也是功高震主,欲被杀之后快的秦王叶云翎,更是你们口中不顾百姓,罔顾忠义的叛贼叶云翎!”
此时的叶云翎,骄傲而狂妄,她不惧于一桶一桶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她不惧于承认所有的欲加之罪,更不惧生死,她像极了涅而生,浴火而来的凤凰,耀眼夺目,让人不敢逼视。
所有人都安静了,在场官兵本该将叶云翎绑了拿下,但却都不约而同的围在刑场周围一动不动,像在守卫叶云翎一般。
如同王者一般的的叶云翎环视一周,看了看时间,眸中闪出神采,掩盖了深层的落寞:“十年,不论是先秦王,亦或是我,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醉卧沙场,马革裹尸,所求不是任何人的感恩戴德,只求天下安定,岁月静好,我们问心无愧。”
叶云翎嫁衣翻飞,发间的金冠随风摇曳,给这个剑弩拔张的环境加了几分灵动:“今日种种,我不欲辩解,只觉荒唐!今日我出现在此,望我皇信守诺言,放了秦王府这一干无辜人等,余下的,包括我的名,任君拿取。”这就是叶云翎今日才来的原因,只有在天下百姓面前释放秦王府的人,墨睿轩兄弟以后再对他们下手才会有所顾忌,叶云翎从不相信墨睿轩、墨睿尘会好心放过这些人。
说完,叶云翎沉默了,百姓沉默了,官兵沉默了。叶云翎整理了仪容,面上绽出一个动人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父王,母妃,女儿嫁人了。”说完深深一躬,口中喃喃,“一拜天地。”
官兵不自觉站的笔直,百姓对台上这个他们曾经的神,肃然起敬。却唯独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无人看到。
“师父。”这一声是她对月音说的,她既嫁给慕止修,月音便也是她的师父同样一礼:“二拜高堂。”
随后转过身,仿佛慕止修就在身旁:“夫妻对拜。”这一次,叶云翎躬身一礼,久久没有站起身来,眸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低声啜泣着。
但等叶云翎再站起来以后,除了微红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外,叶云翎再无其他异常,宫里来的传旨公公尖锐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叶云翎转过身,一袭嫁衣跪倒,百姓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倒下了。公公传来的是口谕,释放秦王府无辜人等,而叛首叶云翎斩立决。
叶云翎抬眸笑得妖艳,没有起身:“臣领旨。”今日她无法逃,也不能逃,秦王府数十条无辜人的性命她不能弃之不顾。
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道:“我不相信秦王会做出那些事,十年来,秦王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大家说是不是?”
人群开始议论:“是呀,秦王是个女儿身,却在边疆奔走了十年之久。”
“你说秦王想谋反的早就动手了吧,何必等到现在?”
“你看秦王满身正气,怎么会像朝廷说的那样十恶不赦?”
……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着:“饶秦王死罪,饶秦王死罪!”
这个场面,不仅
仅是陈卓、墨睿轩,就连叶云翎也没想到。此时的叶云翎心里竟有暖意流过,原来自己十年的守护,他们都明白,自己死而无憾,只是末世危机的解决之法,终究没有找到。
陈卓拍了数次惊堂木也无济于事,百姓的情绪越来越高涨,陈卓只得再派人回去请命。最终变为压入死牢,择日再议。
叶云翎嫁衣之下戴上了手铐脚链,项上也拷上了重枷,被官兵压上了囚车。
“云翎”慕止修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云翎脚下一顿,回头便看见了她要成婚之人,许是月音怕他也被牵连,给他披了斗篷,隐约看得见里面的嫁衣。
“我爱你。”叶云翎无声的做了口型,慕止修想冲上去救下她,却被月音全力拦着,便拦边对叶云翎比口型:“坚持住,等我们。”
谢听白则被云弋和宁古阿诺拦在玉锦轩,他们两个身份特殊,不能轻易暴露在人前,不然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叶云翎上了囚车,慕止修眼中那抹夺目的鲜红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才怔在原地,木讷地跟着月音离开。
入夜,慕止修犹豫再三敲响了月音的房门,他已经恢复了,他明白,阿翎还在等着他。
月音坐在书桌前,仿佛就是在等他一般,见他进来搁下笔:“想清楚了?”慕止修有过一瞬的惊讶,便了然了,点点头,自己的心思。何事瞒得过师父。
慕止修见月音不说话,以为他不支持,急忙道:“师父,我知道你不喜欢阿翎,但她是我今日娶回来的娘子,她现在有难,我不能不救。”
月音噗嗤一声就笑了,原来自己在慕止修心里就是个顽固老头,不喜欢自己的徒媳妇儿,是不是还得想方设法的为难:“你个混小子,为师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慕止修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轻咳了两声,月音知道自家徒弟脸皮薄,便不再打趣:“为师既同意你娶她,便已经认可她了,我月音的徒媳妇,怎么能被旁的人欺负了去。”
慕止修听完,喜出望外:“那师父同意了!?我这就回去准备,连夜离开。”说完就要走。月音无奈摇摇头:“修儿,注意安全。”
月音早就在发现叶云翎失踪的那一刻就猜到了经过,也是那时他就开始安排让慕止修重返连沧,带兵进攻渊宁,若渊宁不想亡国,那只能冒险再用叶云翎。若渊宁负隅顽抗,慕止修也大可灭了渊宁,救出叶云翎。
别问慕止修哪儿来那么大底气,因为月音启动了在连沧的所有暗桩,这次他的计划不止救出叶云翎这么简单。
等他确定真正确定叶云翎的身份,那这个计划也就该正式实施了:是谁的,终究是谁的,即使你蛮横无理的鸠占鹊巢百年,也不过是匆匆过客,主人永远是主人。
第二天月音通过特殊渠道广发信号,他当年跟随先秦王慕淮多年,深的信任,便知慕淮有一套自己的暗语,不知道的人只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知道的却会解出其中的意思。
而月音所发,意为三日后,玉锦轩一聚。玉锦轩有无心阁在,说话不必小心,而且玉锦轩作为酒楼,人来
人往既正常也也好隐藏。
第三日,月音早早就等在了玉锦轩,以谭巍为首的九名老将,在见月音的第一眼有些迟疑,但还是很快就认出了他:“月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我猜就是你召集我们的,现在除了你,没有人知道这些暗语了。”
月音也有些激动,家国巨变,晃眼近二十年过去了,还能聚在一起,谈何容易?月音起身斟满了酒:“月音回来晚了,自罚三杯!”说完一连三杯。
旧友相逢的喜悦也掩盖不住他们对叶云翎的担忧,谭巍开口道:“月公子,你可识得渊宁现在的秦王叶云翎?”
月音点点头,问道:“她可是文夏皇族?”酒桌饭桌上,叶云翎的身份彻底揭开面纱,酒过七旬,月音举杯:“将军们,一切尽在酒中!”
众将举杯:“召之必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一盘大棋,就在今日这顿酒后,陆续铺开。
月音觉得是时候告诉慕止修真相了,很快休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去。
而慕止修在第二日下午终于回了连沧,还没进帅府,就被皇帝赫连瑞景召了去:“慕帅,先前朕体恤你辛苦操劳,放了你这么久的假,可歇好了?”
慕止修抱拳道:“多谢皇上挂怀,臣随时听命。”
赫连瑞景点点头,看了看面前的圣旨,笑着让小太监递给他,慕止修展开一看便愣住了,竟是一道给他和赫连娇赐婚的圣旨。
看着明显错愕的慕止修,赫连瑞景轻咳了两声:“朕知渊宁近日多事之秋,墨睿轩和叶云翎反目,这让朕也很害怕。”
慕止修正要说话,就被赫连瑞景制止:“朕知道,你此次回来于公于私,都是要出兵渊宁,朕给你五十万军队,当做娇儿的嫁妆,你们过几日便先订婚,待日后以渊宁为聘,你便是朕名正言顺的驸马!”
说着,赫连瑞景走下来,现在慕止修面前,一副慈父的样子:“虽然损失你这样一位大将,朕十分痛心,但相比而言,子女的幸福才更让朕欣慰。”
慕止修在来的路上已经有禁城的人把连沧的情况和他汇报了。连沧在两个月前颁布律法:驸马不得执掌兵权和参议朝政,不得纳妾。
赫连瑞景真是好算计,用这样的手段逼迫自己,想必他与叶云翎的事情,赫连苍已经知道了,真是个老狐狸。慕止修只得咬牙应了这门亲,定亲仪式就在五日后,婚礼结束,他便领兵出征。
连沧上下一时欢腾,十里红妆,赫连娇虽不及赫连玉美貌,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慕止修更是多少人心里的白马王子,这样一对金童玉女,在赫连瑞景的有意助推之下,很快就传到了渊宁,还挖出了叶云翎与他的关系。
一时间,街头巷尾,酒楼茶肆,皇宫牢狱,无一不在讨论,有说慕止修背信弃义,有说二人早已暗通款曲,觊觎渊宁江山,众说纷纭、褒贬不一,其汹汹来势,饶是月音也措手不及。
死牢之中,叶云翎已经换上了囚服,嫁衣在一旁宝贝地放着。狱卒指指点点,低声交谈:“其实她也挺可怜,新婚就进了死牢,新郎又另娶美娇娘。”叶云翎蹙了蹙眉,隐隐听到一些,心中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