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想也不想地拒绝,“沈家公馆不行!这是我们俩养老的地方,更是我儿子的婚房。陈嘉怡她是横死,嫁到我们家也没到一年,连族谱都还没入,搬到我们家不合适。”
沈顺琨心里对陈嘉怡的尸体倒是没什么芥蒂,但新婚妻子横死,学校还没给出具体的说法,他直接把尸体领回去,等陈家到了要找人弄说法,学校若又反口,说一切只是意外,那沈家不就要吃哑巴亏,被陈家连带着迁怒了?
这笔买卖委实不合算。
“这件事的确不太妥当。倒不是我不愿意接回我的妻子,是我们沈家没有学校的储尸设备,我担心保存不好她的身躯,岳丈大人老来得女,已经见不到嘉怡生前最后一面,若是连下葬前见到的,都只是损毁的容颜,我担心他们承受不住...”
苏凝听了沈顺琨的低语,心有恻隐,陈家就这么一个独女,突然没了,蚀骨锤心之痛可以理解。
她缓了缓语气道:“也罢,那你们先回去,等我们的人来通知你们来学校。我先让人安排下,把这孩子暂时安放在冷库。”
冷库温度极低,可以延缓陈嘉怡的尸身腐坏。让他们父女俩保持体面地见一面,就算是学校为陈家提供的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那我先扶着爹娘去看下医院的大夫,安顿好他们后,我就来为嘉怡守灵。”沈顺琨正色
苏凝摆了摆手,目送着沈家一行人远去。
在沈家人走后,她招徕守门的几个安保人员还有一名代替姜琼英随行她身边的助理女老师,道:“阿箬,冷库钥匙一向是由你保管。这一次,你有带在身上么?”
女老师道:“带了,校长,我刚才听了很多,觉得沈家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咱们身上吧。”
苏凝微叹,“是非公论,本来就不是靠一家之言,得看证据。你既然带了冷库的钥匙,那就带着他们把陈嘉怡送过去,我们只能尽人事,尽量为逝者提供便利。予她体面。”
女老师思忖片刻,点头认同道:“校长公义,是我们想的太自私了。明哲保身固然在很多人眼中第一重要,但为人的根本,应该是保持同理心,不惹事不怕事,对天地人都无愧于心。”
苏凝淡淡笑了笑,“万事无愧于心太难,一点点去坚持自己的想法,温柔地变通,不让自己心里的底线被人碰触或者心里压抑苦楚。先修自己,再谈影响别人的做法。好了,你将陈嘉怡安顿好之后,冷库外派几个人守着,然后你来跟我报备下。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明天等通知参加会议。”
人群的脚步声远去,时间渐渐指向三点一刻。
安御的礼堂中央灯火璀璨,明黄色的复古吊顶大灯顺着缠金丝的钢索,盘旋自传,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
吊顶下,矗立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母亲,你还不去睡?”苏晴晚一脚跨入大门的门槛,直接打断苏凝背手沉思的状态,担忧道:”这里有我来守着吧。你先去休息。”
她怕看到母亲这样,好像跟整个世界隔绝一般。
幸好自己因为在室内迟迟等不到母亲回来,出来看了下情况。
苏凝怔了一瞬,调整了一下心绪,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头,对苏晴晚笑道:“晚儿别担心我。你去休息,别让西州和平安担心。我在这再待一会儿,等见到阿箬和琼英,我再回去。”
“姜老师她们也还没合眼么?她们在哪里?”苏晴晚环顾一圈,有些疑惑。
大堂内除了几个给母亲做贴身护卫的女保镖,并没有其他安御教职工的身影。
连陈嘉怡的尸体都不见了...
“母亲,是沈家来人,把陈嘉怡带走了吗?”苏晴晚确认了一下。
苏凝摇头,抓住苏晴晚手腕的手紧了紧,眸中透着惋惜。她沉重道:“陈嘉怡那孩子的尸身还在学校,我让人把她放在冷库了。可惜了,才那么小,人就不在了...晚儿,你答应母亲,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让自己身陷险境。人生在世,性命最为珍贵,不要做傻事,也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动气伤到自己。”
苏晴晚扯了扯嘴角,心知陈嘉怡的事情对母亲冲击太大,她乖顺地将头枕在苏凝肩上,安抚道:“您放心,我不是陈嘉怡。我很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不想跟任何人置气或者攀比。您和爹还有我的养父母都是我的依靠,感谢你们的存在,让我能自尊自信自强地做苏晴晚,坚持我自己本来的样子。”
苏凝正色,“这时候怎么不提你的好丈夫霍西州?晚儿,夫妻本是一体,你对他也可有所保留的信任,对我们,也要有所保留,不要全部都相信我们。你一定要知道,唯有你是你自己的主宰,是你一切行为的负责人。”
苏晴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并非不信任他,我很爱他,我相信他对我的爱只会比我多,他是我的丈夫,更是我这辈子的引路人。但我不想做他身后的女人——仅仅因为我是他的妻子,霍少帅夫人,我就什么都不做,十分孱弱地依赖他,这感觉太糟糕了。
我苏晴晚要做和霍西州并肩作战的人。
所以,作为女儿,我可以厚着脸皮说自己还要依靠爹娘和干、爹、干、娘,但作为女人,我希望我和西州在各自的领域都能有所发展,各自促进鼓励,不要因为有对方作为后盾就停止进步,只知享受。”
女儿见解如此洒脱卓然,苏凝哑然。半晌,她赞许道:“我家晚儿心智非常,是我想的狭隘了。夫妻虽然是一体,但剥离开,亦是独立完整的自然人。没有谁离开对方就死。霍西州他可以娶到你,是他福气好。我的晚儿值得被人珍爱。”
“我不想心智非常,我只想珍惜现在拥有的幸福。”苏晴晚将头深深埋入苏凝肩窝,眷恋地吸了一口苏凝身上的馨香,末了,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母亲,陈嘉怡这件事会连累学校吗?”